血珠悬在空中,缓缓飘向石缝深处。

  陆渊抬手一拽,将夜未央往身后拉了半步,九厄剑拄地,剑尖与岩层摩擦出一串火星。他右臂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皮肉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在经脉里翻搅。

  “别看那血。”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那是‘守’在勾魂,走慢了,咱们就得变成这地底的养料。”

  夜未央没动,目光还锁在那滴悬浮的血珠上。它像是有了意识,轻轻一颤,竟调转方向,朝着裂缝更深处滑去。

  陆渊冷笑一声,左眼银河纹骤然亮起,道痕观法瞬间铺开。视野中,石缝两侧的岩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正以极慢的速度流转,如同沉睡的毒蛇即将苏醒。

  陷阱。

  不是出口,是引路的饵。

  他抬脚,九厄剑猛然下压,剑骨震鸣,一股反冲之力顺着脊椎直冲脑门。他不管不顾,借力横扫,剑锋劈在左侧岩壁。轰然一声,碎石炸裂,一道窄缝显露出来,幽暗无光。

  “走!”他一把将夜未央推进去,自己紧随其后,反手一剑封住裂口。碎石滚落,暂时掩住了那道诡异的血光。

  残碑半埋在碎石堆里,只露出上半截。八个古篆刻得极深,像是用血凿出来的——“九转非时,劫眼未启”。

  陆渊瞳孔一缩,剑柄贴胸,金纹微烫。他没说话,只把剑攥得更紧,仿佛怕它突然自己飞出去。

  侧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夜未央走在前头,脚步虚浮。她手腕上的伤口被七情本源封住,血是止了,可脸色白得像纸。每走一步,指尖都在抖。

  “撑得住?”陆渊在后面问,语气不像关心,倒像在确认一件兵器还能不能用。

  “死不了。”她回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呢?胳膊还连着吗?”

  “连着,就是有点痒,想拿它当柴火烧了。”

  夜未央嘴角抽了抽,没笑出来。

  两人刚转过一道弯,前方雾气渐浓,血红色的雾,浓得像浆,踩进去,鞋底发出黏腻的响声。雾中传来低语,不是人声,也不是鬼叫,像是千万道残魂在同时咀嚼同一个字——“杀”。

  陆渊停下,九厄剑横在胸前,剑身轻颤。他能感觉到,那些残灵的法则碎片正被剑自动吞噬,一丝微弱的暖流顺着剑骨渗入经脉。

  “这地方不错。”他咧嘴,“免费送灵力,还包追杀服务。”

  夜未央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把逃命当成郊游了?”

  “从发现追兵比怨灵好骗开始。”

  他抬手,将剑尖轻轻点地,低声道:“走慢点,让他们听见脚步。”

  话音未落,远处钟声响起,三声,沉闷如雷。

  血罗门赤令已发。

  结丹长老带队,全境封锁,猎杀令下,不死不休。

  陆渊没动,反而靠在岩壁上,任由血雾扑在脸上。他闭了闭眼,识海中九厄剑嗡鸣不止,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来了。”他睁眼,左眼银河纹一闪,“三队人,从主道、左脊、右渊压进来,主道人最多,带头的是个老东西,灵压压得怨灵都不敢靠前。”

  夜未央冷笑:“你还能听出谁带头?”

  “不是听出来的。”他抬手,指尖一抹血,往剑柄一拍,“是它告诉我的。”

  剑身轻震,像是在笑。

  她没再问,指尖划破,血丝垂落,残存的七情丝网再次浮现,不过这次不是防御,而是缠绕。她将两人的气息绞在一起,又故意拉长脚步,制造出第三个人的痕迹。

  血雾翻涌,怨灵躁动。

  远处,一声惨叫划破雾气。

  “啊——!有东西抓我!不是他们!不是他们!”

  紧接着,是兵刃交击声,怒吼声,还有灵爆的轰鸣。

  陆渊嘴角一扬:“走,让他们自己打个痛快。”

  两人贴着岩壁疾行,雾气渐稀,前方出现一道断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裂谷,谷口有风,带着地表的气息。

  出口就在对面。

  可谷口两侧,站着八名血影弓手,黑袍覆面,弓弦已满,箭尖泛着幽蓝的光,那是灵识烙印,一旦锁定,千里追魂。

  “八个。”夜未央喘了口气,“箭在弦上,没机会分兵。”

  陆渊没答,反而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九厄剑上。识海中,时茧燃起微光,半炷香的未来瞬间涌入。

  画面闪现——

  风起东南,湿气上涌,血影弓的灵识箭因水汽凝滞,出现半息盲区。就在那一瞬,他背着夜未央冲出,箭雨迟滞,两人险险掠过谷口。

  落地时,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但画面没停。

  末尾,多出一道身影。

  背影与他一模一样,站在一片火海之中,九重天火焚天煮海,那人缓缓抬头,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九转将启,劫眼当燃。”

  陆渊猛地睁眼,瞳孔剧震。

  “怎么了?”夜未央察觉他异样。

  “没事。”他摇头,一把将她背起,“抱紧了,别掉下去,我可不想回头捡你。”

  她没说话,只把脸贴在他后颈,呼吸微弱。

  陆渊深吸一口气,盯着谷口。风未起,弓已满。

  他等。

  一秒,两秒。

  忽然,东南风动,湿气扑面。

  就是现在!

  他猛冲而出,九厄剑横在身前,剑骨撑体,硬扛风压。箭雨射来,却因空气凝滞,速度一滞。两人身影如电,掠过谷口。

  一支箭擦过陆渊肩头,布条撕裂,血花飞溅。

  落地刹那,他膝盖一沉,右臂彻底脱力,全靠剑拄地才没倒下。他喘着粗气,回头望向禁地方向。

  血雾翻腾,钟声未歇。

  可就在这时,九厄剑在识海中剧烈震颤,剑柄金纹浮现一行古篆,一闪即逝——

  “时茧九转,劫眼自启。”

  陆渊没动,只把剑握得更紧。

  夜未央从他背上滑下,扶住岩壁,指尖发白。她抬头,看着他背影,忽然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陆渊沉默两息,才道:“未来的我。”

  “说什么了?”

  “他说——”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笑,“九转将启,劫眼当燃。”

  夜未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陆渊却已转身,九厄剑扛在肩上,剑尖拖地,划出一串火星。

  “走吧。”他说,“再不走,下次见面的就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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