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七十三章 进军温县

小说:晋庭汉裔 作者:陈瑞聪 更新时间:2025-05-14 11:46:30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五月丙子,二十万河北义军正式开进河内郡。

  由于考虑到洛阳内还有数万精锐禁军,又占据有邙山险要,想要攻克,恐怕并不容易。因此,联军并没有冒然进军渡河,而是先整顿军势,将大本营设置在河内郡郡治野王县。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在吃过第一次黄桥之战的亏后,在查明敌情前,征北军司至少不会再盲目渡河了。

  同样,考虑到第二次汲县之中,义军各部发挥的不同作用,此次作战的部署也有了变化。在司马乂的请求下,常山军当仁不让,成功获得了先锋的位置。而原本作为先锋的征北军司,此时反倒成为了后继。这相当于把立功的机会让给了常山军,但同时也是对常山军武功能力的认可。

  而刘羡拿到任命后,理所当然地将军队开进温县。他打算以此为起点,开始对洛阳的攻略。

  这一举动,当即在京畿内引起轩然大波。

  从地理上看,温县距离黄河不到三十里,离河桥不到五十里,距离洛阳,更是不到一百里。这个距离,大军不须半日即可渡河,如果没有战斗,大军早上出发,晚上就能抵达洛阳。这样的军事压力,洛阳上一次遇到,恐怕要追寻到官渡之战时期了。

  而从政治上看,温县乃是司马氏的祖籍所在。自从楚汉时其祖司马卬被封为殷王,司马氏就在此定居,至今已经有五百多年了,一路传承至今,兴旺发达,终成天家。因此,温县也可以说是司马氏的龙兴之地。每年都会有许多宗王前来温县拜祭祖坟,视其为天命所在。

  如今义军占领了温县后,常山王司马乂公然在温县祭祖,其背后的政治含义不言而喻:司马伦失去了祖宗的庇佑,大义已经彻底站在了义军一方。

  一时间,河内各士族纷纷前来与义军输诚,作为京畿三河(河南、河内、河东)之一,其中不乏有山简(山涛之子)、向应(向雄之子)等名流。大家率仆携众,车载牛拉,其景象怎一个殷勤能够形容?

  不过可惜的是,孙秀似乎在洛阳实行了戒严,早早就隔绝了外界与洛阳的交通,使得这样大的大事,居然没有传入洛阳城内。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刘羡率军初入温县后不久,有一户姓胡的人家,听说老温县令李密的儿子李盛在军中,便上门求见。

  他们自称是一家普通的农户,没有多少钱。但早年李密担任温县令的时候,他们家孩子生了疮病,浑身长满了水痘,却没钱医治,是李密巡乡时得知此事,自己掏钱请医疗,帮孩子看好了病。如今孩子健康长大,他们无以为报,便送来一筐鸡蛋,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他们有一点相同,就是都自称受过老县令恩情,虽说理由千奇百怪,要么是平反冤狱、要么是免费借粮、要么是替人还贷,这些久远的往事都记在他们心中,使得他们竭尽所能,向恩公的孩子,回馈送一些他们费力筹措的礼物。

  这些实在值不了多少钱,可李盛不敢不珍视,都郑重其事地收下后,并与对方道谢。

  这件小事,也使得刘羡想起了老师李密的教诲,他教导自己一定要学会等待和忍耐,等到花开月明的那天。现在看来,这一天虽然还不是触手可及,但已经是进入眼界了。

  当然,孙秀当然除了隔绝消息外,也没有坐以待毙。在常山军入驻温县的第三日,他竟派出一个堪称豪华的使团,渡河前来说和。使者成员分别是东安王司马繇、侍中嵇绍、河南尹乐广、吏部尚书刘颂,每一人都是士林中久有名望的贤士。

  当使团抵达温县后,司马乂不敢拒绝,毕竟来者的政治能量都堪称惊人,也不敢贸然与之接洽,以免损伤义军团结。这么想着,他便暂时避而不见,只让上官巳等人接待,同时火速去野王通知司马颖,等他们也派出负责的使者后,再开始与赵王的谈判。

  次日,司马颖果然派出他的两位长史,也就是卢志与郑琰,抵达温县。在谈判开始前,他们先和司马乂与刘羡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通气,确定了这次谈判的底线和原则后,方才正式开始这次谈判。

  谈判进行于温县的县衙府院的一座小亭内,使团四人坐于西面,义军四人坐于东面。

  刘羡坐在义军一席的最右边,他落座后,先是打量出使的这几位使者。老实说,这四位老人刘羡都见过,其中嵇绍、乐广、刘颂,更是刘羡的熟人。嵇绍和乐广推荐自己入仕,刘颂是司马玮的王傅,都算是自己的老师。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担任赵王的说客。

  事实上,谈判一开始,司马乂便以此发难,斥责道:“诸公既食晋禄,当持忠节,何为此篡逆之辈发声?是欲败我家业乎?”

  但其余几人都是长者,见惯了大风浪,如乐广、刘颂,更是经历了高平陵之变、见证过魏晋禅代的人,他们不会被这种言语吓倒。

  乐广看了司马乂一眼,徐徐道:“抱歉,殿下,这是天家的家事,我们身为臣子,恐怕不好置评。”

  这言一出,顿将司马乂的话语堵了回去,事实确实如此,不管孙秀在京师有多么权势滔天,在皇位上坐着的毕竟是赵王司马伦。臣子不便对天家的家事品头论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当年齐王党争到高潮时,司马炎打压齐王党,强行发配齐王就藩,拒绝改立太子,也正是说的这句话,这是世人皆知的。

  司马乂是个急性子,但也是个孝子,他想反驳,又不知如何维护父亲的颜面,一时间气得面目涨红。

  卢志轻咳了一声,接过话头道:“彦辅公既然如此说,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呢?我河北义军有二十万在此,杀贼如举火蓬草,弹指飞灰。除去原赵王府党羽外,我们一概不予追究,您又何必蹚这趟浑水呢?”

  这说到了乐广的伤心事,继而低头不语。他的二女儿便是司马颖的妻子,如今的成都王妃。按理来说,他是不应该参与此事的。可他五个儿子都在洛阳,性命既然在人家手上,因此实在不敢违背孙秀的命令。

  倒是一旁的刘颂勉力坐了起来,对卢志回话说:“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我们来这谈和,当然也是有自己的理由,你们听一听我们过来人的话,总是吃不了亏的,咳咳咳……”

  刘颂此时显然身患重疾,仅仅是说了一会儿话,就忍不住连连咳嗽,一只手按在胸口不断地搓揉着,咳得狠了,身体也禁不住摇摇欲坠。刘羡见状,心中颇有些担忧,连忙过去扶住刘颂,又喊人来给他送来一张可以依靠的几子。

  刘颂缓过来后,见刘羡就在身边,露出了些许欣慰神色,低声对他道:“我年岁已大,这点毛病,不碍事的,你先坐回去吧。”

  等刘羡回去后,他才又对卢志等人道:“赵王登基,确实是不合常理,有愧德性。可其党羽做事,到底还局限在洛阳之内,不损地方大局。”

  “而现在,成都王、齐王,还有您,常山王,号称是勤王义军,可说到底,并没有朝廷诏令,就直接兴藩镇之兵进犯京畿,这固然能逞一时之势,可遗害无穷啊!”

  “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地方藩王谁无野心?一有机会,谁不会起兵造反?我刘颂本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大晋亡与不亡,与我何干?但我说句真心话,我是见证大晋开国的臣子,好不容易过了这么些和平日子,我……咳咳咳……,实在不愿自己几十年心血付之一炬,为了大晋的长治久安,殿下!罢兵,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刘颂已经七十岁高龄,在刘羡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前,就如同风中残烛,可越是如此,他说的话,就越让人动容。

  但卢志意志何等坚定,怎会就这样被打动?他说道:“刘尚书说的道理不错,可此事的过错莫非在义军吗?赵逆窃国在前,若不惩治,以后国家莫非就能长治久安吗?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要我们罢兵,可以,但必须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一,赵逆退位,放弃王爵,令天子重登大宝。”

  “二,杀掉奸贼孙秀,夷灭其三族,不然如何给天下一个交代?”

  “三,即刻解封洛阳,令勤王义军进京面圣。”

  “只要满足了这三个条件,我们可以考虑放赵王一命,让他在金墉城做个终生庶人,也不伤害他的家小。但若是不答应,就不要怪我们没有给过机会了!”

  “这不可能。”不等刘颂回话,东安王司马繇摇首否决道:“小子,你的条件太苛刻了,这几乎是将生死置于尔等刀下,谁人敢信?”

  他敲击桌案道:“陛下的条件已经很宽厚了,你们要听一听吗?”

  说是司马伦的条件,可大家都明白,这肯定是孙秀开出来的。郑琰说:“听一听也无妨,您说说看吧。”

  司马繇说道:“陛下的条件也是三个。”

  “一,封成都王为征北大将军,冀州牧,同时将魏郡、广平、顿丘、阳平四郡,划入冀州内,以后成都王殿下可以在冀州自任官吏,朝廷不再过问。”

  “二,封常山王为平北大将军,并州牧,并将平阳、河东二郡划入并州,待遇与成都王殿下等同。”

  “三,封齐王为征东大将军,扬州牧,废除江州,并入扬州,待遇亦与成都王殿下等同。”

  “如此一来,三位殿下就是名副其实的藩王了。只要罢兵,以后大家泾渭分明,互不相犯。对天下,对百姓,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好丰厚的条件!刘羡闻言,不禁吃了一惊。孙秀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大方,毕竟任命州牧,就相当于直接在朝内建立了真正的独立王国,与此前要受朝廷管制,要遵守朝廷法律,接受朝廷官员的诸侯国是全然不同的。

  以刘羡估计,哪怕是义军勤王成功后,诸王也不可能给自己这样的封赏,毕竟这某种意义上是在表现自己割据的野心。可现在,孙秀居然轻而易举地开出来了!

  郑琰闻言也有些意动,但他转目卢志,发现其不为所动,反而露出冷笑之色。

  卢志嘲讽道:“孙秀真当我们是三岁孩儿了,这种条件,也配拿出来谈?诸公真以为,我们出兵南下,是为的一己之私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诸公,我们要的不是什么州牧!也不是什么富贵!”

  “那不知卢君到底有何所求?”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卢志豁然拍案,然后立身挺直,一手指天,一手指心,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东安王司马繇,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辈所求,是朗朗青天!是问心无愧!是除恶务尽!最后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除此以外,别无所求!若不成功,誓不罢休!”

  如此慷慨激昂的回答,令刘羡与司马乂热血沸腾,纷纷击节赞叹道:“好!这正是我辈所求!”

  而面对卢志的言语,四人无不黯然失色,他们不禁扪心自问道:“是自己老了吗?怎么这话语这么熟悉呢?”他们随即恍然,在年轻时西晋立国的时候,他们也曾这样想过,只是时过境迁,他们多已不再相信这种道义与理想了。

  这次简短的和谈就此结束,虽未达成任何成果,但这不代表这次和谈是毫无意义的。对于孙秀来说,他多争取了三日时间以准备防御,但对于河北义军而言,他们也确认了自己的政治优势。

  使团返回洛阳的次日,刘羡率两万前锋开进孟津。

  而此时此刻,在河桥北面,孟津渡上,此时已新立起了一座从未见过的关城。关城上幡旗飘飘,皆书有雁书四字——“独御鲸鲵”。

  好狂气的四字!刘羡暗自赞叹,正欣赏间,有人簇拥上得城头,对城下笑道:“来的是怀冲吗?”

  刘羡闻言看去,只见来者眉目俊朗,举止雄豪,美髯轻飘,正是刘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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