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象见到姜萍儿,顿时反应过来:“你一直跟着我?”

  姜萍儿大大方方得承认了下来:“总在屋里待着也是无聊,我这不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么?你看,现在不就是帮上忙了?”

  赵观象一时语塞,但想想刚刚的情况,姜萍儿确实是帮了大忙。

  姜萍儿看向顾长青倒地的方向,眼神中多了一抹凶煞:“这人敢对你下死手,我去将他的皮扒了,也好给你解解气。”

  “慢着!”

  眼看着姜萍儿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卷着袖子气势汹汹得朝着顾长青那边走去时,长街另一端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刚刚两名天人武者不遗余力的出手之事,早就有人汇报了上去。

  如今带队赶到的,乃是李胜天!

  李胜天来到现场,见到赵观象之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将军。”

  赵观象上前拱手行礼,指着顾长青那边道:“顾校尉残害同僚,欲对我下死手!”

  李胜天看看完好无损的赵观象,又看向被人从残垣断壁中搀扶起的顾长青,脸皮不由抽动了几下。

  顾长青此刻满嘴是血,胸膛处凹陷了下去,显然是被姜萍儿刚刚那一脚踢断了几根肋骨,听到赵观象这话,顿时激动起来:“你放屁!将军,赵观象勾结救世教,请将军拿下此獠!”

  赵观象立刻道:“绝无此事,属下愿与他在上将军面前对峙!”

  李胜天侧过身来,对赵观象冷冷道:“你是在担心本将包庇下属?”

  赵观象顿时一摆手,大义凛然道:“将军哪里的话,属下自然是相信将军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定会还属下一个公道!”

  此话一听,李胜天就知道赵观象这是在提醒他今日之事有这么多目击者,想要包庇,怕是压下不去。

  他有这小心思,也属正常,毕竟这顾长青乃是李胜天直系下属,鬼知道刚刚对他下死手,这背后是不是这位李少将军在背后指使。

  李胜天冷哼一声:“赵观象,你是在看不起本将么?”

  赵观象只能低头行礼:“属下不敢。”

  李胜天负手而立,说道:“本将自有办法判断尔等话中真假,都带走!”

  姜萍儿顿时护在赵观象面前,但赵观象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妄动。

  ……

  片刻之后,赵观象与顾长青被带入了郡守府后院。

  后院之内,有一佛堂。

  虽然天武灭佛之后,佛门已被驱逐出了大乾九州,但佛门在九州经营多年,民间依旧有许多善男信女偷偷供奉,屡禁不止,到最后地方官府大多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原本的天元郡郡守,敢在这郡守府内私建佛堂,这已经不是大胆二字可以说的,光是这一条罪责,便足可判个抄家。

  钦差们入驻这郡守府后,原本的佛堂内金身佛像拖出来砸了,一直封着房间。

  而今日,李胜天带着二人来到这佛堂之内。

  佛堂内,原本供奉着金身佛像的地方已经腾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画。

  这幅画是一幅神女图,羽衣着身,似要飞升。

  赵观象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竟吃惊得发现这画中神女,面容竟是与国师极为相似,头发也好、眉毛也好,就连眼睫毛都是银白之色,这一点也与国师对得上。

  唯独不一样的地方,便是现实中国师总是双目用绸缎遮蔽,鲜少有睁眼的时候。

  但画中神女,她的双目并无遮蔽,睁开的瞳孔也并非银白之色,而是与常人无异。

  李胜天点燃了三炷香,朝着画像拜了了三拜,随后将香插在了香炉之内。

  他侧过身来,对二人道:“你二人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如实道来。”

  “是。”

  赵观象与顾长青纷纷行礼,随后正要开口。

  可就在这时,李胜天轻呵了一声:“仁德圣母曰:不可妄言!”

  随着话音落罢,画像中的神女双眸突然散发出白光。

  当赵观象的视线与那道白光对上之后,他的瞳孔内同样出现了跃动的白色火焰。

  他不由怔住,一时间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一旁的顾长青声音满是嫉恨,咬着牙道:

  “赵观象比我晚入监二十年,不过和我家娃娃一般大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能够得到上将军青睐?甚至就连国师都高看他一眼?”

  “地牢里那些救世教对他顶礼膜拜,他不是与救世教勾结是什么?我就说他为何来了荆州之后,能够屡建奇功,说不定他压根就是救世教安插进巡天监的奸细,如今让他立功,也是让他爬到更高的位置罢了!”

  “令我意外的是,赵观象居然愿意去上将军面前对峙,莫非当真是一场误会?”

  “管他是不是误会!将他在这一刀宰了,谁都拿我没办法!”

  顾长青仿佛害了失心疯一般,将自己心中所有想法都全部如实交代了出来,不管是有利于他的还是不利于他的。

  这显然不是他有意如此,而是受到了某种神通的影响。

  李胜天听完之后,默默点头,随后看向赵观象:“你今日为何会去地牢?”

  赵观象老老实实答道:“上将军想把我打发回京都城,但谢家之事死了这么多弟兄,我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想要从其他犯人身上找到突破口,从而有留在荆州的理由。”

  他随后一指顾长青,说道:“顾长青阻拦我提审犯人,我自知理亏,本想离开,但地牢中犯人突然对我磕头,我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呢,顾长青便对我出手。依我看,定是这顾长青对我嫉恨已久,指使犯人这样做,想要借此污蔑我与救世教有干系,以此除掉我。”

  李胜天不由皱起眉头,他本以为在画像面前,两人只能说真话,应当很好裁断此事。

  但现在二人依旧是各执一词,似乎只是一场误会。

  唯一一点能够肯定的,便是顾长青嫉恨赵观象,借着这件事,想要下杀手。

  “此事……本将会请上将军裁定!”

  最终,李胜天也只能把事情推到上将军面前去,挥挥手对外面的人说道:“先将二人在此看押,听候上将军发落!”

  ……

  “上将军,此事该如何裁断?”

  不久之后,李胜天便来在凌放面前,拱手恭敬问道。

  凌放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说道:“赵观象没有问题。”

  李胜天错愕道:“可是那些救世教徒对他……”

  “那是国师的手笔,莫要多问。”

  这显然……与赵观象体内那份无妄之主的圣骸有关。

  李胜天顿时恍然,不再多问此事,只是问道:“那赵观象与顾长青二人,上将军认为当如何处置为妥?”

  凌放走到桌案后坐了下来,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随后待墨迹稍干,便将纸张一折,递向了李胜天。

  李胜天接过一看,眼眸中微微显露出些许惊讶,但还是拱手领命:“末将明白了。”

  凌放挥挥手道:“下去吧。”

  “是。”

  ……

  佛堂之内,赵观象老老实实得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之上。

  而顾长青却是显得有些急躁,背着手在屋中走来走去,满脸的焦躁与懊悔。

  赵观象见他焦躁不安的模样,心中不由嗤笑了几声。

  这长舌顾这次是要倒大霉了!

  刚刚真言吐露,他蓄意残害同僚的事情左右也逃脱不过,必定会受到惩戒!

  相比之下,赵观象心里头就轻松许多。

  他身上的隐秘,对于巡天监的几位大佬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相信凌上将军知晓了此事之后,很快便会想明白前因后果,他还真不怕“勾结救世教”这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二人在佛堂内等了片刻之后,李胜天终于是再次来到了佛堂。

  “赵观象,顾长青二人听令!”

  赵观象与顾长青二人连忙起身过来,拱手拜下,不敢造次。

  李胜天手中折子展开,面无表情得宣读道:“顾长青蓄意残害同僚属实,虽事出有因,但私心大于公义,免其巡天校尉之职,官降五等,降为旅帅,一应待遇,同降五等。”

  顾长青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看向李胜天,焦急道:“将军……”

  他天资平平,又无显赫家世,能够爬到如今的位置,是一年一年资历熬出来的。

  如今好不容易成了校尉,有了掌兵之权,即便是京官里也算是小有地位……可如今这一则处罚,却是让他足足二十年苦功白费!

  这让他如何甘心?

  李胜天皱起眉头,呵斥道:“这是上将军的意思,上将军仁慈,只贬了你官职,否则只残害同僚这一点,你焉有命在?”

  顾长青紧咬下唇,双手死死攥着拳。

  但最终,他颓然道:“属下不敢不从。”

  李胜天阴沉着脸,不再理会他,又侧头看向赵观象,喝道:“赵观象!”

  赵观象激灵了一下,连忙拱手低头:“属下在。”

  “你擅闯地牢,上将军责罚你罚俸三月,你可认?”

  李胜天宣读完对赵观象的处罚后,一旁的顾长青猛地抬起头,脸上表情是惊怒交加。

  罚俸三月?

  自己被连降五品,这赵观象仅仅只是罚俸三月?

  怎么不罚酒三杯呢?

  这不公平!

  国师不公,凌将军不公,就连自己的老领导李少将军亦是不公!

  这世道……全然没了公道可言!

  一股“恶意”的情绪,在顾长青心中渐渐生根发芽,不断成长着。

  另一边,赵观象听到处罚,顿时脸都皱起来了,苦兮兮道:“不是吧?又罚俸?我俸禄都罚到三年后了!”

  李胜天木着一张脸:“你不愿意?你若不愿意,本将这便与上将军回禀,不罚你俸,贬你官便是。”

  赵观象见李胜天转身就要走,忙去拉住,说着好话:“愿意愿意,属下甘愿受罚。”

  李胜天看着他没脸没皮的模样,没什么好脸色。

  他伸手入袖,取出一封调令,冷声道:“这是上将军命我交给你的,你自己看吧。”

  赵观象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待展开一看后,他惊愕之余又有些欣喜。

  这纸上内容,竟是上将军凌放准许他提审犯人的批文。

  看来凌上将军是准许他继续沿着这几个荆州世家的线对救世教展开追查了。

  ……

  “镇魔塔出现在了谢家,看来谢家那具失败品已经落入了凌放手中。”

  “如此,便可以将无暇圣胎即将出世的消息放出去,方才能引来更大的鱼……只是凌放,不够!”

  大地千米之下,隐藏着一座地宫。

  这地宫规模之大,不逊色一座郡城城池,四通八达的甬道向着外界不断沿伸出去,宛若蛛网。

  而在地宫之内,有一座倒悬的尖塔。

  尖塔下方,是一处如同斗兽场一般的建筑,一层层回旋状的台阶蜿蜒向下,最低处是一潭水潭,深红色的潭水正在不断翻涌,潭水表面鼓起一个个大泡,最终破裂开来,蒸腾起氤氲血气,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在这血潭上方,站着几个穿着黑斗篷的人。

  刚刚那句话,便是这群人之中其中一个说出的。

  那人说过这句话之后,侧头看向了身旁另一名穿着黑斗篷的人,笑道:“允文兄,你怎得脸色这般难看?可是不适应此地?”

  此人身旁,不是别人,正是离开天元郡已有数日的林文旭!

  林文旭如同站在深渊边缘,战战兢兢朝着那回旋的阶梯向下看去,看着那一潭血水,哆哆嗦嗦得问道:“许牧野,你给我的血丹……就是这么炼制出来的?”

  随着他话音落罢,他身边此人身份也得以曝光,正是与他神交多年的许华文!

  许华文与林文旭乃是同龄人,可如今他面容却依旧如同三十年前一般年轻,仿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下巴光溜溜的没有一根胡茬。

  许华文闻言哈哈大笑:“允文兄,何必动怒呢?难道我给你的‘长生丹’,是假的不成?既然它真能延寿,真能让人重焕生机、返老还童,你又何必在意它是如何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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