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鲜血淋漓的双腿,更没有那熟悉的面庞,大秦群臣心头激动顿时就消散了不少。

  既然不是由蛋夫回传的军报,那想来不会是特别重要的军报,而只是日常奏报而已。

  唯有嬴政迫不及待的喝令:“传!”

  蒙毅飞也似的冲向夸夫,从夸夫手中取来三枚竹筒后折返跑回高台。

  见这三枚竹筒其上两枚盖着秦长安君印,一枚盖着公子成蟜印,嬴政直接将最后一枚竹筒收入袖中,拆开了余下两枚竹筒,满怀期待的展开。

  一息后,嬴政目露错愕。

  十息后,嬴政瞳孔地震。

  三十息后,嬴政若有所思。

  六十息后,嬴政沉默无言。

  看到嬴政不停变换的表情,原本已经心情平静的大秦群臣也渐渐焦躁担忧了起来。

  终于,吕不韦起身发问:“敢问大王,长安君可是又获大捷乎?”

  嬴政终于回过神来,将手中竹简递给蒙毅,笑而吩咐:“将王弟军报念与诸位爱卿。”

  蒙毅熟稔的接过军报,朗声念诵:“故赵公子嘉北遁代地,妖言惑众、裹挟万民、自号代王。”

  “代伪王所为,天不容之,代地从贼,地不允之!”

  “天驱天龙收其雨,地令地龙摧其地,重罪之!”

  “然代伪王依旧猖狂,背弃皇天厚土,立于邪神长生天之下与夷狄胡贼合盟、互称兄弟、自贬为胡!”

  “天地震怒!”

  “臣遵王令,替天行道,出兵北伐,解北境万民之吊悬,为皇天厚土除贼讨逆!”

  等不及蒙毅念完军报,嬴乐抚须慨叹:“难怪代地近岁多灾多难,竟是因就连皇天厚土都已无法容忍此伪王的所作所为!”

  “身为故赵公子,却背叛皇天,反而去跪拜长生天那等异域邪神,当人人得而诛之!”

  魏缭更是双眼溜圆,明亮的像是两枚灯泡:“这大义?这大义!”

  “实大也!”

  魏缭建议嬴政每每出征都要持大义而战,但魏缭能想到的大义旗帜也只是报秦赵血仇之类的一家之义。

  结果嬴成蟜却扛出了秦国乃是周朝唯一正统诸侯国、当扫灭贼国以正天子威仪的大义之旗,令得魏缭惊为天人。

  而今嬴成蟜更是以皇天厚土为名,打出了替天行道的大旗,偏偏以嬴成蟜的身份他还真能把这杆旗扛的结结实实。

  魏缭服了,是真的服了!

  然而吕不韦心里却升腾起些些许怪异。

  常规军报需要先说一遍战争起因吗?

  完全不需要!对于大秦君臣而言,那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嬴成蟜也不会在每一封军报中都赘述此战缘由。

  唯有能左右天下大势、有历史纪念意义、可能会明告天下的军报,嬴成蟜才会用长篇大论来编织大义之旗!

  吕不韦沉声吩咐:“诸位同僚且先噤声!”

  “请蒙中郎将继续念诵!”

  魏缭、嬴乐等臣子歉然拱手,蒙毅继续手持军报念诵:“秦王政十七年十一月十日,臣遵王令,挂帅出征,领兵一百三十万剑指逆贼!”

  “敌军见我军王师抵至,非但不放弃抵抗、就地求饶,竟还胆敢反抗!”

  “臣以为敌军狂妄自大,由此定策,示敌以弱,诱敌先攻。”

  “十二月十五日,臣令全军换下铁甲铁胄,取下马镫、马鞍,亲率主力北上引诱敌军,敌军果真中计,南下督亢,欲断我军粮草。”

  “一月二十三日,敌军全取督亢地,兵临易水城,副将贲率军镇守易水长城、死战不退,臣领兵东进,欲往赵国求购粮草。”

  “赵王虽得位不正却心系华夏、敬天礼地,听闻我大秦替天地伐不臣,于二月十五日孤身往城外迎接王师、主动归降,臣百般劝阻,却难却赵国臣民向秦之诚、爱秦之深,不得不受赵之降、纳赵之域、取赵之粮!”

  “后,臣以为时机已到,转诈降诱敌为合围迫敌!”

  饶是早已知道赵王迁已降,而今再听闻嬴成蟜如此言说,大秦群臣依旧忍不住嘴角抽搐,满口老槽不吐不快。

  赵王迁是因为心系华夏、敬天礼地,为助我大秦替天地伐不臣而降的吗?

  他分明是被你吓的!

  否则他为何早不降晚不降,更没有提前书信大王请降,偏偏要等你领兵抵达赵都附近时才降?

  但凡换个其他将领前往赵国,你看赵王迁他降不降!

  好在对后续军情的好奇与期待压下了群臣吐槽的欲望,纷纷全神贯注的继续聆听蒙毅念诵:

  “三月七日,面对我军合围,敌欲遁往西北,都尉任嚣于蒲阴陉火攻敌军,代武安君牧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引上谷关兵马臂助都尉任嚣,一战全歼东胡右谷蠡王阿尔斯楞部、东胡大当户呼格吉勒部、代相邦遂部!”

  “三月九日,匈奴单于夜遁逃,三月十日,我军夺回督亢地,兵临武阳城,与副将贲部合兵,同攻敌军。”

  “三月十八日,大秦候者、燕相栗恪以为时机已经成熟,率两万燕地义士回归我军麾下,次日,代武安君率万余代地义士与臣合兵。”

  “臣遵大王‘临机决断’之王令,未曾上禀大王便先行擢代都尉牧等十七位义士假都尉之职,助臣一同讨贼。”

  “四月十日,东胡大当户呼伦、大当户贝尔、高夷王雅满攀等十五万义士深感于大王之仁德、大秦之正统,主动归降我军,并为我军前驱,大破敌军、生擒东胡王!”

  大秦群臣:啊???

  啥玩意?

  两位君王、一位当世大将、一国相邦以及十五万兵马,这都够凑一个国家出来了。

  结果,就这么降了?

  你听听你说的这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虽然我等皆知长安君深得天下人心,但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而那东胡王更是联军主帅!

  就这么被水灵灵的生擒了?

  那长安君的下一封军报,是不是就是要攻破代、燕,全取天下了啊!

  群臣已经憋不住诉说内心疯狂的欲望了,但蒙毅却还在输出!

  “四月十一日,假都尉李牧拔蓟、泃。”

  “四月十三日,假都尉李牧与都尉章邯、都尉李信二部合围代伪王部。”

  “代伪王麾下将士心皆向秦,纷纷倒戈归秦,及至四月十五日,代伪王麾下已无一兵一卒,却仍狂悖无礼,不敬皇天厚土。”

  “假都尉李弘,射杀之!”

  蒙毅震惊的咽了口口水,加重声音:“自此,伪国代。”

  “亡!”

  群臣再也忍耐不住,令得御书房内爆发出一片哗然:

  “说降赵王,本官还能理解一二,但高夷王、代武安君竟亦愿降于长安君,就连那禽兽一般的夷狄都愿为长安君反攻夷狄?!长安君……真神也!”

  “本官早知长安君善速战,然此战我大秦之敌乃是七国联军啊!本官本以为长安君此战至少也需要一年之久,却未曾想,自长安君出征至今不过只是短短四个月而已,代王崩、赵王降,联军主帅被生擒!长安君,诚勇也!”

  “燕相乃是我大秦候者?本官本以为本官已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候者,却未曾想,本官逊燕相远矣!”

  群臣称赞惊叹之音不绝于耳,吕不韦却是被震惊至失声!

  因为吕不韦自己心里最清楚,栗恪压根就不是他手底下的候者!

  再结合栗恪和嬴成蟜之间的互动,吕不韦可以笃定栗恪归降绝对和嬴成蟜有直接关系。

  嬴成蟜究竟是早在几岁时就已经收拢了栗恪的心,还是嬴成蟜在尚未发起围歼之前就说降了栗恪?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太恐怖了!

  蒙毅觉得自己应该先停下来给朝臣们一些发泄缓冲的时间,但竹简后面的文字却让蒙毅根本停不下来。

  不顾身份地位之别,蒙毅扯着嗓子大喊:“此战!”

  群臣眼含惊异的看向蒙毅,却也都好奇的闭上了嘴。

  蒙毅终于得以继续念诵:“此战,臣部共斩敌首三十一万一千一百三十九级,俘敌三万一千八百五十七人,我部袍泽战死三万三千八百七十二人,重伤两万三千零九人。”

  大秦君臣:!!!

  近十比一的盈亏比?!

  再算上被烧死、被淹死、死无全尸不能论算首功的斩获,绝对是超过十比一的战损比!

  你这军报,是认真的吗!

  蒙毅的声音更高了几分,声音都多了几分沙哑:“并斩真番王!箕子王!代王!生擒东胡王!受降高夷王!赵王!并斩东胡右谷蠡王、代相遂……”

  在以往斩获中值得大书特书一番的都尉级将领和大夫级臣子,此次却连登上军报的资格都没有。

  被蒙毅念诵而出者,非王即相!

  而大秦君臣则是双眼尽数瞪得溜圆,目瞪口呆!

  他们想到过嬴成蟜此战定然斩获颇丰,却没想到此战斩获竟会如此疯狂!

  谁家将领一次出征能砍三位君王的脑袋,说服两位君王投降,再生擒一名君王而回?

  一战破六王!

  纵观历史,哪怕是那些大国的恃强凌弱之战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但军报却还没念完!

  蒙毅声音颤抖的说:“另有代武安君、燕相恪、高夷王等各地义士共计三十三万零一百三十七人因心向大王之仁,主动投归臣帐下,愿随我军一同尊王攘夷、驱逐夷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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