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大禹这位人族的英雄,与那肆虐人间的蛟龙鏖战三天三夜,最终力竭而亡,血染长河。

  然而人族的精神,向来不屈不挠。

  一个王权大禹倒下,便有千千万万个王权大禹挺身而出。

  在人族前赴后继的牺牲之下,蛟龙终有疏忽之时。

  多年后,王权家一位杰出的子孙,终将蛟龙斩于剑下。

  在张遮看来,这场战争本无对错。

  人族眼中,蛟龙兴风作浪,残害生灵,便是大恶。

  而蛟龙心中,人族挖山断流,伐木取水,更将其族类抽筋剥皮,又何尝不是罪孽?

  立场不同,血仇难解。

  这场种族之间的仇恨,就是人与妖之间最真实的写照,照进人生血淋淋的现实。

  这几百年来,张遮并没有将龙九养成温室的花朵,而是带着她游历天下,培养出她独立的心思。

  毕竟,若她不能独当一面,将来如何撑起整个龙族的未来呢?

  可这些年,二人的游历非但没有让龙九独立,反而她对自己这个王兄越加依赖起来。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数百年后。

  二人故地重游,来到当年王权大禹战死的山崖。

  龙九望着险峻的峭壁与奔涌的江河,还有那具蛟龙的骸骨,眸中浮现一抹怅然。

  “王兄,原来时间真的会证明一切……”

  她轻声道,“当年,确实是我错了。"

  “人族……是一个自强不息的种族。”

  她的声音渐渐坚定,“他们顽强、坚韧,善用智慧与工具,即便蛟龙强大到非人力可敌,最终仍被人族所灭。”

  说到这里,她侧首望向张遮,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崇敬。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我竟要花费数百年光阴,才能领悟王兄的良苦用心?”

  张遮:“???”

  山风拂过,龙九的目光落在他俊美无双,棱角分明的侧颜上。

  那双紫眸澄澈如初,却比当年多了几分明悟。

  “当年王兄让我莫要插手人妖之争,我最初只明白第一层——你是怕我因私心偏袒某一方。”

  她顿了顿,声音渐渐轻柔,“可直到今日,我才真正懂得……”

  “王兄更深层的用意,是要让人族凭自己的力量战胜强敌,就像你教导我时一样,不愿让人族成为温室之花。”

  “唯有经历风雨,方能见彩虹。”

  “…………”

  张遮沉默良久,最终只淡淡应道:“你明白就好。”

  龙九郑重点头。

  果然,王兄的远见卓识,岂是她这条凡龙能轻易参透的?

  当她还在思索眼前之事时,王兄的目光早已投向遥远的未来。

  思及此,她眼中的崇敬更甚,眸底似有星光流转。

  “咳。”

  张遮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肩。

  他自然不会说出其实只是嫌麻烦这种实话,于是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

  “人一年一岁,龙百年一岁,如今你的年岁,换算人族不过十载幼童。”

  他望向远方的云海,“千年光阴,于你不过弹指,往后的岁月,你要多看、多学,切莫因眼界所限或心中成见,做出不智之举。”

  “不愧是王兄!”

  龙九双眸一亮,“随口一言便是至理,小妹受教了。”

  她认真点头,心里却暗自琢磨:这句话是否另有深意?

  忽然心头一震——莫非王兄是在暗示她……该少出门游荡,多闭门读书?

  “小妹,该回龙宫了。”

  张遮望着人间阑珊的灯火,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这人间烟火再美,终究不是我们的归处。”

  “大海……才是龙族真正的家。”

  他低沉的语调让出神的龙九回过神来。

  小丫头乖乖点头,软软地应了声:“王兄带我回家。”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团紫色流光,熟门熟路地缠上张遮的肩头。

  转眼间,一条玲珑的紫龙盘绕在他颈间,鳞片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呼……”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响起。

  小小的龙脑袋枕在张遮肩上,睡得毫无防备。

  说睡就睡,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

  张遮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小龙的犄角。

  偌大的龙宫常年清冷寂寥,唯有此刻,因兄妹二人的归来而多了几分生气。

  “七哥!你可算回来了!”

  一道金光倏然而至,正是他们的小弟金龙。

  他满脸委屈:“带九妹出去玩都不叫我……”

  话音未落,只见紫光一闪。

  “啪!”

  一记龙尾结结实实甩在金龙头顶,直接将他拍进了珊瑚丛里。

  “九妹!”

  小金龙捂着脑袋从珊瑚堆里钻出来,龙须都气得翘了起来,“你整天霸着七哥就算了,现在连话都不让我说了?”

  他转向张遮,龙眼里写满控诉:“七哥你看她!”

  望着为了自己争风吃醋的两个小家伙,张遮不禁扶额。

  这两个都是他一手带大的幼龙,偏生紫龙格外粘人,连睡觉都要缠在他身上才安心。

  珊瑚丛中,金龙还在委屈地甩着尾巴。

  而肩上的紫龙虽闭着眼睛,龙尾却示威似的又扬了扬,将张遮的衣襟缠得更紧了些。

  像是在其他人面前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就这样,兄妹三人在这东海龙湾又住了三百多年。

  时光如水,转眼间兄妹三人在东海龙湾又度过了三百余年的平静岁月。

  然而,这份宁静在某一天被骤然打破。

  “轰——”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条浑身浴血的巨龙自高空坠落,重重砸入东海。

  霎时间,整片海域都为之震动,无数生灵惊慌逃窜。

  龙宫深处,兄妹三人似有所感,同时化作流光破水而出。

  海面上,一条遍体鳞伤的黄龙正奄奄一息地漂浮着,正是他们数百年前随父兄出征的六哥。

  “六哥!”

  黄龙虚弱地睁开双眼,在看到张遮等人时,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七弟,八弟,九妹……”

  “为兄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它的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龙鳞间不断渗出金色的血液。

  张遮立即唤来龙族医术最高超的龟婆婆为六哥疗伤。

  待伤势稍缓,张遮沉声问道:“六哥,以你妖皇境的实力,这世间还有谁能伤你至此?”

  黄龙闻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眼中浮现深深的恐惧:“它们,它们不是人!”

  “那是一群……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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