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乌洛兰克军营。

  驹连楼高连日来被周灵等人,撂下颜面按在地上羞辱,今日乌洛兰克连破四关,大涨的不仅是士气,还有驹连楼高的野心。

  此刻他翻了个身,面容安然,正是睡得香甜的时候,畅想自己破了平洲大关后,是如何折辱于杨洛等人报复回去,又是如何风光回朝,受单于大赏。

  正做着贤王册封的美梦,从天而降一道火光,轰隆一声落下,巨响突如其来,驹连楼高受了惊吓大叫一声,白着脸从床上坐起,恰此时波及的火焰直直朝着他的营帐冲来。

  气浪将他所处帐营割了个四分五裂,而他一张尚算白皙的脸蛋,连同着一头秀发,刹那间成了一片焦黑。

  呆呆缓缓好半响,直到惊叫的士兵从他空荡荡的门前路过,直愣愣地看着他,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抬起自己一双焦灼的双手,两眼一翻,竟是昏死了过去。

  “左蠡王!”

  “快!”

  “敌袭!敌袭!!”

  人们的悲喜是不相通的。

  那头的乌洛兰克营帐,轰鸣惨叫,混着咆哮怒吼声,于一片烟火中不断交织,响彻寂夜,一派人仰马翻。

  而这头放着烟火的周灵一行人,却是加着火球,耍着红衣大炮不亦乐乎。

  尤其是作为伯爵的程奇,来回奔走于红衣炮口间,不住放着火球,手上不闲着,嘴上更是挂着笑,没有一刻闲着。

  “左前方左前方,杨席你炮口往左前方挪点!”

  “东南,东南!我瞧着东南有几个崽子蹦跶,杨洛你往那靠点儿!”

  “对,对对对,往前,在往前伸点儿!”

  程奇兴致盎然,但可累坏了被指挥的杨家兄弟。

  直到篓子里的火药全部用完,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好看!这场烟火当真是好看!”

  程奇开口,哈哈一声大笑朝众人说道:“就是可惜没多运点儿火球来,这才尽兴怎么就结束了?”

  “伯爵,您可放过我们几个吧!”

  杨洛虚扶着架子,掐着酸痛的腰肢不住喘气,面上一片汗流浃背。方才真是一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可累死他了!

  周灵抬起脖颈,遥遥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对面,垂眸轻轻一笑,转过身子便要入了城去。

  “还不走?等着乌洛兰克那帮人过来,将你们射成刺猬吗?”

  众人后知后觉,听得周灵的话,这才赶忙着收拾家伙往城内赶去。要是真等着乌洛兰克找上来,想必他如今正憋了一肚子火呢,可不得射成刺猬么?

  程奇仍旧是众人当中最热络来劲的一个,收拾东西的动作,那叫一个迅猛。

  “哦对对对对!赶快溜回去。”

  “这大炮可是个宝贝,得收好来!”

  杨氏两兄弟无奈对视一眼,认命地收拾着残局。

  都说老当益壮,这威猛大将军倒是更绝,岁数越大,玩儿心和使坏的心眼倒是越发地多。

  此前数波的精准打击,尤其是轰晕了驹连楼高那一炮,可不就是这大将军干的好事儿么?

  当乌洛兰克黑着脸,怒气冲冲地带着人来到那条深沟前,周灵等一干人,早就入了平洲歇息了,可怜正是酣睡时刻,被一炮震醒来寻仇的乌洛兰克,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

  “可恶!”

  乌洛兰克气得胸膛不住起伏,但不管怎么气急,此刻能做的,却也只能对着紧闭的城门咒骂一声。

  他死死盯着与平洲相隔的深渊,笃定想道。

  定是乘着他们不察之际,利用桥木梯子运着那三尊大炮,朝着他的营地发动突袭。

  越想,乌洛兰克就越气得不行,一把揪住身旁侍卫的衣领,阴沉着一张脸问道:“驹连楼高那家伙呢?把他给本王找来!让他五天之内将桥木给本王架上,填上这该死的沟!”

  “贤……贤王,左蠡王他……他晕过去了。”

  那侍卫见乌洛兰克神色越发恐怖,不住地抖着身子,磕磕巴巴好半天,才将一句话完整复述。

  乌洛兰克听罢,面上青筋暴起。堂堂一个蠡王,竟被一个炮轰吓破了胆,废物!

  “那就把他给本王用冷水泼醒!本王现在就要他动手!”

  “是……是……”

  “滚!”

  那被乌洛兰克甩开的士兵,赶忙连滚带爬地朝驹连楼高处而去。

  “贤王,咱要不要向后撤?”

  乌洛兰高身旁一亲信,待得乌洛兰克情绪稍有缓和之后,才上前问道:“若是再驻扎于此,恐怕周国人还要发难。”

  乌洛兰克如何不知,周灵是对他在自家门口驻营一事有所不满。原本是想着给周灵一个下马威,不想这女娃娃倒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不按寻常套路出牌。

  耍威风不成,反倒是被周国那边立了一个下马威。

  心知现在不是叫嚣的时候,恐怕他现在骂破了喉咙,除了平添气恼,也无济于事,说不得又要吃几个炮子。

  “吩咐下去,全军再向后撤五里。”

  缓缓吐出一大口气,乌洛兰克才回道。

  那亲信见乌洛兰克还死死盯着平洲上方的城楼,不免劝慰道:“贤王,他们中原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本王可等不了十年!”

  乌洛兰克收回阴鸷的目光,冷冷哼出一声调转马头:“最多十日,本王势必报今日耻辱,我们走!”

  今日被周灵等人来这么一出,异族大军的觉,算是彻底没法睡成了,反倒连夜收拾着行囊,又向前撤了几里路,重新安札被红衣大炮毁于一旦的帐营。

  原先嚣张叫阵的一帮人,怎么也想不到,这番狠狠的打脸,就这般被周国甩得猝不及防。

  说着要对人家怎么怎么地,结果却是自己落魄到连夜赶工。尤其是被当头一桶冷水泼醒的驹连楼高。

  一边浑浑噩噩受着乌洛兰克的训斥,一边火急火燎地抓着人制作渡过深渊的桥木阶梯。嘴里不知因周灵等人的行为,暗骂了多少句小人与不讲武德。

  不管他们怎么忙活,周灵等人,却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醒来,得知异族大军果然顶不住炮弹之力,灰溜溜地又向后撤了五里,众人心头一阵畅快。

  程奇更绝,自那日起,几乎每日都要登一次城楼,刺激刺激一番乌洛兰克。尤其是得知驹连楼高被一声炮响震晕,更是丝毫不留情面地放声大笑。

  据说乌洛兰克连日来,摔坏的碗筷器物不知凡几。

  然到了第八日的光景,城墙上再没了程奇那肆意张扬的爽朗笑容,反倒添了许多侦查站岗的士兵。

  而闹了几日的程奇,此刻也收了笑意,绷着一张脸,同众人坐在一处,齐齐望着最上首,面容肃穆的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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