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盛酒楼内,整个宴会大厅,已经一片狼藉,喊杀震天。

  不到十步的距离。

  九纹龙和东莞仔,隔着数道互相厮杀着的人影,隔空对望。

  九纹龙神色肃然,手中的砍刀垂握在手中,刀刃上的鲜血还未干结,粘稠的血液以及其缓慢的姿态,缓缓向刀尖滑落。

  东莞仔一身黑色西服,脚踩鳄鱼皮鞋,脖子上一条红绳坠着一尊玉观音,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他眼神犀利,手中的片刀泛着寒寒光,煞气十足,自有一番气势。

  “踏!”

  “唰!”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一触,杀意骤然从各自的双眸中迸发,居然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十步的距离,两人双向奔赴,一刻即达。

  见面礼,就是迎头一刀。

  “铛!”

  两刀相交,金属碰撞,火花四溅。

  强悍的力道,震得两人的虎口皆是一麻。

  九纹龙和东莞仔,各自借力后退半步,又再次杀了过去。

  九纹龙一脚深、一脚浅,身形诡秘莫测,挥舞着砍刀,刀光如电,划破空气,带着血腥味,直冲东莞仔砍去。

  东莞仔十分灵动,平衡能力一绝,这从他潇洒的跨栏姿势,就可见一斑。

  他塌腰一侧,整个上半身悬浮在空中,避开九纹龙势大力沉的一击,同时手腕扭转,片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削对方颈脖。

  九纹龙极其沉稳,只是一眼就看清东莞仔的路子,整个身子往下一沉,挥手一带,利刃出击。

  “嚓!”

  锋利、薄韧的片刀,削开东莞仔的西装假肩,带起一片薄肉,鲜血瞬间冒出,浸染衣料。

  “死瘸子,有两把刷子。”

  顾不得肩头火辣辣的疼痛,东莞仔双手撑在大圆桌上,小腰一挺,劲道十足,跃了上去,避开一刀后。

  顺着圆桌中间的转盘旋转,双腿往前一蹬,整个人直飞出去。

  “轰!”

  猛地将九纹龙撞飞出去。

  对面三米多高的隔断,瞬间倒塌,炸成碎块。

  九纹龙陷在隔断内,脸颊、手腕、身上,被木头划裂,一片鲜血淋漓。

  其实按照实力水平来说,九纹龙比东莞仔更胜一筹。

  不过,因为九纹龙刚刚带人插旗弥敦道,经历了一场战斗,体力方面有所削弱,两人的实力直接拉平,水平就在伯仲之间了。

  这时候,无论是谁占据了一丝优势,就是赢面。

  东莞仔稳住身形后,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提刀就斩。

  “唰、唰、唰、唰……”

  短短五秒不到,他狠辣地扬起片刀,砍出数十刀。

  “啪、啪、啪!”

  九纹龙面对来势汹汹的刀刃,脚脖子一勾,抬腿一送,就将隔断横板,一块块踢向东莞仔。

  片刀和隔断横木交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木屑断裂飞溅。

  踢到最后,九纹龙脚边一空,木块没了。

  东莞仔一声狞笑,双手握刀,猛地跃起,俯冲而下,直挺挺狠狠地插向九纹龙的心脏部分。

  如果被扎中,一定会刺穿身躯。

  “噹!”

  九纹龙手中的砍刀打横,托住刀面,横在胸前,死死抵住刀刃。

  “啊!”

  紧接着,一声爆喝,手肘在地面用力一顶,将东莞仔猛地推了出去。

  东莞仔踉跄退出两步,才稳住身形,表情骤变。

  九纹龙比他想象的实力还要强。

  “唰!”

  还不等东莞仔反应,九纹龙手中的砍刀已经如影随形,带着劲风,骤然而至。

  刚才的交锋,九纹龙已经摸清楚了东莞仔的路子。

  对方招式狠辣,下手不留余地,但是进攻有余,防守不足。

  避开对方的进攻,找准时机,就能伤敌。

  “嘶嘶嘶。”

  一分多钟不到,东莞仔身上已经一片血红,血肉四溅,西装外套上多了六七道口子。

  “嘭!”

  九纹龙瞅准时机,跛腿一蹬,另一只腿,如长鞭一般,踢飞东莞仔手中的片刀。

  “哐当!”

  片刀落地,九纹龙滴血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东莞仔颈脖的动脉上。

  “九纹龙,算你厉害!”

  东莞仔紧抿薄唇,胸脯不断起伏,身上全是伤,但眼神充满着不屈和狠辣,生死面前,身子直挺挺地,没有丝毫胆怯和退缩。

  “大家都这么说!”

  九纹龙语气冰冷。

  “啪!”

  他手中手起刀落,翻转刀刃,用刀面,狠狠地拍在东莞仔的后脑勺上。

  一刀将对方拍晕。

  不是他心慈手软,是贤哥有交代,东莞仔、大头这些和联胜骨干的命,他有用。

  九纹龙和东莞仔的战斗尘埃落定,和盛酒楼的马仔们,却厮杀正盛。

  “杀!”

  “砍死全兴这些扑街!”

  “手足们,扑他们老母!”

  叮叮当当的击打声不断,伴随着嘶嘶的衣料、血肉被划开的声音,‘噗噗’的片刀入肉声不绝于耳。

  两帮人马杀到眼红,见人就砍,肾上腺素的飙升,气血上涌,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大家都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地面湿哒哒一片,鲜血滑腻,混合着各种杂乱的脚印,打得如火如荼。

  五分钟后。

  随着东莞仔、大头全部被擒,几位骨干打手直接扑街。

  战局终于结束。

  “赢了!我们赢了!”

  全兴众人一阵欢呼。

  今晚的几处战斗,就弥敦道最恶,最难打。

  一连两场战斗,打得众人精疲力尽。

  战斗结束后,就在弥敦道楼上的办公室里面。

  金鹰,长发、韦吉祥三人已经到达。

  旺角的战斗也已经结束。

  他们将与各自交战的和联胜大底、红棍全都绑了过来。

  花荣添、黑牙狗、大头、东莞仔等一众骨干,被扒光了上衣,裤子,只留一条内裤,捆绑在地上。

  每个人都很狼狈,不是浑身刀伤,皮肉翻开,就是鼻青脸肿,脸肿得妈都不认识。

  “龙哥,老顶让我们把这些红棍大底绑过来,准备怎么做?”

  金鹰一脸纳闷地问。

  “当然是要赔偿咯,晒马打架,开销很大的,我们跟和联胜做了这一场,当然要让他们赔钱。”

  九纹龙用极其正经的语气,表达了陈世贤的态度,违和感满满。

  “赔钱?!”

  金鹰、长发、韦吉祥三人下巴微张,都懵逼了。

  开什么玩笑,没听说过,两个社团晒马,赢的向输的一方,讨要赔偿的,这什么操作?

  地上东倒西歪的东莞仔、大头、花荣添,黑牙狗等人,也都麻了。

  不要脸!

  太不要脸了!

  “你们做梦,赔个几把给你们,要不要?”

  花荣添梗着脖子,肿胀的脸,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仍然叫嚣。

  “啪!”

  长发上前,踢球一样,一脚将花荣添踹翻,冷声骂道:“扑你老母,谁要你的臭几把!”

  “钵兰街会要的。”

  九纹龙嘴角含笑,满脸正经的看着地上的几人,淡淡地道:“贤哥说了,如果和联胜不赔。”

  “那就只能将这些红棍大底,送去钵兰街开工,当嘎嘎鸭。”

  “什么时候赚够钱,什么时候让他们走。”

  东莞仔、大头、花荣添等人表情全都一震,眼睛瞪得老大。

  感觉到了深深的侮辱。

  东莞仔咬牙骂道:“扑你阿母,我当你爹,要不要!”

  “龙哥,这个东莞仔好嚣张。”

  金鹰一脚踩着东莞仔受伤的肩膀上,整个身子的重心都压在对方身上。

  压得东莞仔脸上一片乌青,疼得叫不出声来。

  “没关系,贤哥说了,东莞仔腰长有劲,跨栏跨得好,是当鸭王的料。”

  “以他的条件,最多三个月,就可以捧他当头牌!”

  东莞仔的脸唰地一下,更黑了。

  而,九纹龙的话,也让金鹰、长发、韦吉祥一阵感慨。

  丢,贤哥真是个人才,居然要让和联胜的大底红棍去钵兰街开工,捧东莞仔当鸭王。

  绝!

  “祥弟,待会给他们拍照,记得拍靓点。”

  九纹龙严格执行陈世贤的指令。

  “放心,我保证拍得很靓仔。”

  韦吉祥拿上准备好的照相机,闪光灯噼里啪啦一阵狂拍。

  “OK,来,看镜头,笑一个。”

  可是东莞仔、大头、花荣添等人,一个个像是死了妈一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哪里笑得出来。

  “啪!”

  长发走上前,暴躁的一巴掌扇过去:“笑啊,干嘛不笑,是天生不爱笑吗?”

  “……”

  沉默振聋发聩。

  东莞仔他们一个个屈辱的心都在滴血。

  “陈世贤,我扑你老母!”

  大头、东莞仔等人,在闪烁的曝光中,心中哀嚎。

  ……

  中区,会议室里面。

  陈世贤、大D与邓伯、林怀乐相对而坐。

  大D坐没坐相,多动症一样,坐在椅子上,屁股扭来扭去,百无聊赖地玩着转椅。

  对面邓伯整个身子上的肉,像是融化一样,铺满整个椅子。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老式劳力士的表盘,抬眼看向陈世贤,满目挑衅:

  “十五分钟到了,我想知道,你怎么让我叫不出来?”

  “还有十秒,别急。”

  陈世贤讪笑着,盯着表盘上的秒表,十、九、八……

  “铃铃铃!”

  十秒还未到,林怀乐和陈世贤的电话,同时响了起来。

  因为是被警方请来谈判,算是配合调查,不是拘役,电话、皮带、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都不用上交。

  “好,做得不错!”

  陈世贤听着九纹龙的汇报,微微颔首,眉开眼笑,嘴角越咧越开,如沐春风。

  “喂,什么?!”

  而林怀乐那边,神情先是一震,接着,听着电话里面的声音,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

  “砰!”

  他挂断电话,将电话重重地拍在桌上,桌面被震得一颤。

  满脸愠怒,双眼喷火,癫狂地咆哮:“丢雷老母,陈世贤,你有种!”

  “等我出去,不掀了你的陀地,干废你,我林怀乐三个字,倒过来写!”

  “艹你嘛,跟我大声,吓我?!”

  陈世贤挂断电话,目光骤然一缩,挺直腰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面若寒爽地盯着林怀乐:

  “掀我的垛,干废我?!”

  “你踏马够本吗!”

  “你的陀地弥敦道没了,左膀右臂花荣添、黑牙狗都崩了,还有什么?!”

  “没有爪牙的老虎,我不惊你啊!”

  “和联胜话事人,哼,食屎啦!”

  林怀乐的脸,瞬间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到了极点,牙关咬得咯咯响,都要冒火星了。

  上位话事人第一天,陀地被人插旗,旗下两大金牌打手踩进旺角,直接战败。

  现在,他这个和联胜的话事人,只剩下一个空名,连吹鸡都不如。

  好歹吹鸡上位,还有几间烂酒吧。

  而他,简直成了和联胜史上的一个大笑话。

  办公室外。

  黄志诚和陈国忠,两人一人抱着一杯咖啡,并排站着,透过会议室外的玻璃缝隙,往里看。

  “黄sir,里面好像要打起来了,要不要制止?”

  陈国忠打了个哈切,灌进嘴里一口咖啡,指着里边剑拔弩张的两人开口。

  “哼,打死算了,最好两个人干一场,干死一个,就天下太平了。”

  黄志诚冷哼一声:“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是和联胜话事人,一个是全兴背后的掌舵人,在社团之中,已经是个人物了。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两人拌拌嘴,动动口,不知道多少小弟,因此开战。

  又不知道底下多少想上位的矮骡子,赔上性命。

  死哪个,他们警方都要放炮庆祝!

  会议室里面。

  “贤哥,巴闭啊,恭喜你,拿下弥敦道!”

  大D满脸兴奋,摇摆着身子,大声地恭贺道。

  他看着林怀乐,那一副手伸不到陈世贤脸上的憋屈,十分舒爽。

  “弥敦道,没了?!”

  邓伯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化,看向林怀乐。

  回答他的,是林怀乐的沉默。

  邓伯握着拐杖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大D另立新字头,带走荃湾以及冷佬他们,以及多块地盘。

  现在,林怀乐旗下,最值钱,最繁华的弥敦道,也丢了。

  和联胜,真的不剩什么值钱的家伙什了。

  邓伯感觉心脏一阵抽痛。

  他浑浊的双眸,透露出满满的疲惫和绝望。

  他长吁一口气,看向陈世贤:“重新谈谈吧,没必要搞到两败俱伤,和联胜就一个条件,全兴摆和头酒,向我们致歉,事情就算了了。”

  “哼,老东西,一脑子浆糊。”

  陈世贤抽出一根烟,闲情逸致地叼进嘴里,点燃后,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满口芬芳。

  熊猫牌香烟,不愧是老家严选,味道就是越吸越上头。

  有机会,搞几箱珍藏。

  品着香烟,陈世贤叼着香烟,定定地看着邓伯,嘴角带着蔑笑:“邓肥,你脂肪堵脑血管里去了,昏头啊?”

  “现在,是和联胜要向全兴摆和头酒!”

  “搞搞清楚状况!”

  邓伯双手扶着桌面,表情也是一沉:“陈世贤,脸面给你,你就兜着,别给脸不要脸!”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和联胜再怎么样,也还是一个庞然大物。

  陈世贤今晚是胜利了,还胜得很漂亮。

  但是那又怎样?

  和联胜家大业大,如果盯死全兴,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他们和联胜,同意退让,各退一步,大家和解,陈世贤已经赚了。

  没想到,居然还不知足,真是不知死活。

  “邓伯,面子是要靠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陈世贤神情一敛,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弹动了两下,嘴角勾起:“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铃铃铃!”

  陈世贤的话音刚落,邓伯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邓肥,我是李文斌。”

  听筒里,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正是警队助理处长李文斌。

  “李sir,有何贵干?”

  邓伯收敛起怒容,语气平缓地开口问道。

  当年,他上位和联胜话事人的时候,港岛四大探长都来道贺。

  当时雷洛还带了个人来,那个人就是李树堂。

  当时李树堂还只是个小角色。

  后来雷洛时代过去。

  李树堂一路上位,坐到警队一把手。

  他也是李文斌的老爸。

  现在李文斌成了助理处长,为了方便工作,自然接了李树堂的所有人脉。

  邓伯也是其一。

  “邓肥,港督下个月就要开发布会,对外宣布建设一个安定繁荣的港岛,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哥发话,不想看到迁延不断的万人规模大械斗。”

  “这个意思,你明白了吧?”

  李文斌开门见山地道。

  邓伯当即明白了李文斌的言下之意,脸色骤然一怔,沉声道:“李sir,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后,邓伯沉着一张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陈世贤。

  原本泛着凶光的双眸,逐渐暗淡下去。

  没想到,陈世贤真有两下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李文斌亲自给他打电话,从中干预。

  拿港督下个月的演讲来压他!

  逼迫和联胜,今晚过后,不再对全兴动手。

  其实,邓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把事情搞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原本,和联胜只是想以大字头的姿态,重新立威,拿回丢掉的面子。

  这种事情,和联胜遇到过很多次了,每次都能全胜而归。

  可没想到,碰到陈世贤和全兴,居然踢倒铁板。

  这个面子,一丢在丢。

  还搞得和联胜四分五裂,丢人丢地盘。

  “邓伯,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煞白一片,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挂了,用不用去医院啊?!”

  陈世贤假模假式地关心,实则嘲讽满满。

  邓伯面黑如漆,胸腔一阵发紧,肥胖又长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握着拐杖,微微颤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陈世贤却没有放过邓伯:“怎么了,邓伯,你怎么不说话啊?”

  “刚刚见面的时候,你老人家老当益壮,不是这样的啊,中气十足,说话也很大声。”

  “你不是说要跟我不死不休,踩死全兴,否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嘛?”

  “你是真的很大声啊,现在我耳膜都还嗡嗡叫啊。”

  “哈哈哈!”

  陈世贤笑得肆无忌惮,贱兮兮的,把大D都给看呆了。

  丢,好嚣张,好喜欢,好合胃口!

  邓伯一双老眼瞪得铜铃一样,握着拐杖的双手,剧烈颤抖。

  陈世贤的笑声,就像一个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多少年了,他邓伯受人敬仰,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从没人敢跟他大小声。

  现在,被一个后生仔糗,被人笑啊!

  (图,东莞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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