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祎好容易放了假,就要叶芾带他在京城转悠。大清早的就穿了一身新衣服,风采照人。

  陆祎拉过从房里洗漱出来的叶芾就要往外面走。

  “大人,等等。”

  “诶,怎么了?”叶芾停下步子等着惊蛰,“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暗卫保护我就可以了。”

  惊蛰还想说什么,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是迟疑了,从手中拿出青绿布色的钱袋:“大人好歹是丞相,出门老是不带银子。”

  “嗯……”叶芾沉吟着,刚想反驳说自己有万能爪机,扫一扫就OK了,可手摸着袖袋一无所获时,一阵黯然涌上心头。

  离开手机的第三百六十五天,想它。

  叶芾也仅是顿了下,又笑着接过惊蛰的钱袋,一脸激动不已:“啊!五百年没摸过钱了。”

  “大人要不要惊蛰报一下前日里在拾先生那里买的原石花了多少?”

  “咳咳!”叶芾心虚的抖了抖,收了满脸笑容。

  惊蛰给拾诉衣银子时,自己是在场的。那么沉,又那么沉……

  惊蛰见状,轻轻笑了:“陆小公子,大人就托你照顾了。”

  “惊蛰!我比他大的好伐?”

  “嗯,惊蛰哥哥放心吧!”方圆十里都是熟透了的!

  还未等叶芾再次反驳,叶芾就被陆祎拉着出门了。

  “嗯……”叶芾走在街上,有些纳闷儿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而看着陆祎手中遛的阿战就彻底明白了,“陆祎,出门前你可没跟我说要带阿战,会被百姓举报的!”

  “阿战一天到晚孤零零在相府里,肯定憋坏了,我就想着带它出来走走。要是武陵不喜欢的话,我们走人不多的地方去吧?”

  “唉,不是我不喜欢。”

  实在是巨型犬的吓人程度,在路过百姓脸上都深刻体现出来了。

  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躲得远远的。

  “这状况,我估摸着京兆尹要派人来逮你了。”

  “哈哈,武陵别担心,余叔叔人很好的。”

  叔叔,叶芾在嘴里琢磨了一下这个词儿,猛然笑出声,想到余相顾那古板老成的人,被人叫做叔叔哈哈哈。

  “武陵,别憋笑。”

  “为啥?”我哪有笑!

  “因为很傻。”

  两人一狗从长乐街走到景岳街,再到城郊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很有意思。

  “嘿!陆祎!”

  忽然有三两个青葱少年呼唤陆祎。

  “武陵,你等等,那是我朋友。”

  哟,小伙子混得不错嘛,都有小玩伴了。叶芾看着陆祎走过去跟那几人寒暄着,偶尔有几句太学的。

  没过一会儿,陆祎的玩伴就走了,陆祎才小跑着过来。

  “让武陵久等了。”

  “无碍。你以后在禹京,需要朋友的地方有很多。”

  叶芾也不知道过多的跟陆祎输入官场知识会不会不好。又害怕他到时候遭遇了官场时措手不及。

  唉,毕竟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栋梁,真心不好教。

  似是明白叶芾话里的意思,陆祎淡淡笑了笑:“武陵放心,这些祖父都有叮嘱。”

  “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朋友之间,到底应该如何相处?是为了利还是为了利。亦或者是,根本就没有义。身为落山郡公子,太学之人对我都很好。我却不太敢跟他们结交。”

  “你怕啥?你一个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叶芾笑了笑,看着陆祎哑口无言的样子,“算了,不逗你了。最近看你学习也没什么劲儿,是不是在太学遇到问题了?”

  “嗯。”

  陆祎拉着阿战到了一个干燥阴凉的草地上,两人坐在那里歇息。

  陆祎轻言细语,开启了话匣子。

  “太学的学子非富即贵,都是公侯子弟,高官贵胄。”

  “你也是呀。”

  “我一开始到太学,还都很熟络,跟他们玩儿得很好。我也很开心。可后来,越来越多的‘朋友’让我帮忙,或者说找武陵说说情之类的。”

  “人情世故,你还得多学学。”

  陆祎本就有背负了落山郡的责任。

  “我想,像武陵这样,无拘无束的。”

  “我这么忙,哪里无拘无束了?”

  “可我为什么觉得,武陵是最自由的呢?”

  叶芾眨巴了眼:“陆祎,你到底是喜欢被众人瞩目,还是被众人遗忘。”

  但凡小孩子,都不会选择后者的。

  陆祎也道出了喜欢那种被瞩目的感觉:“我不喜欢孤零零的,可我又害怕被人围着。”

  “因为有负担。朋友之间,分为‘各需所求’与‘各无所求’。真正的至谊,当属后者。”

  但见陆祎笑了笑,想必是有自己的见解:“武陵,为什么你能做到悠然自得呢?”

  “为什么,嗯,我想想。”叶芾眼光放远,看着远远缥缈的青山缭绕着云雾。太阳染下来一层层金光:“大概,是忘记自己。”

  人啊,唯有忘记自己,才能找到自己。

  一个人快乐与否,全在于心。

  “陆祎,像你这样有地位又有钱的孩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自己了。”

  “武陵说让我忘记自己,又让我找到自己,我不明白。”

  叶芾淡然笑了笑:“往后,你就明白了。”

  说太多,对他也是负担。

  “水善利万物,水为什么几于道呢?”

  “因为它好。至善至美。”

  “怎么就看出来至善至美了?”

  “嗯……”

  陆祎犯了难。

  “答案就是水利万物呀。”叶芾笑了笑,“万物里,有朋友,也有对手。而水善利万物,一个‘善’字,就是其中的道理。”

  “朋友,对手。”

  “这可是学问。慢慢悟吧。”

  两人一狗,悠哉悠哉的,把禹京城走了个遍。

  又到了五天一休沐的日子,叶芾出奇地起了个早,洗漱完到了书房。

  惊蛰出门了,叶芾决定要暗戳戳做件让惊蛰高兴的事儿。那就是,把折子批了!

  叶芾庄重的坐在书桌旁,拿起笔开始批阅。

  禹国的折子大多经过六部处理后再过一过丞相的手,少数会由皇帝亲自过问。

  日上三竿,叶芾呷了口茶继续。

  日中,叶芾才长吁一口气:终于只有两本了。

  翻来来看,一封是君子昀的邀请函。

  景阳王的新居终于落成,要从驿馆搬去西山园的景阳王府。

  “不错,有着落了。”

  叶芾淡笑着,翻开另一份信件。

  看完后的叶芾还来不及惊讶,就听到惊蛰推门而进。

  “嗯?大人!”

  “惊蛰,这信?”

  惊蛰抬眼看过去,迟疑些许,再开口:“大人,属下回京后一直在查安水郡遇刺一事,那封信里是调查的结果。那天在逸林县的刺客……系景阳王的人所为。”

  “这……”叶芾仿佛被泼了冷水般,有些不敢相信,“证据确凿吗?”

  “属下当时逃脱他们的围捕后一直就寻找他们的踪迹,发现了景阳王和落山郡的府兵。”

  叶芾看着手中的信,再想着连日来的交往。

  “嗯,我知道了。”

  “大人莫非是真心与景阳王交好?”

  “不是。”叶芾否认。

  惊蛰看着情绪低沉的叶芾,心中了然。

  一日朝会上,几名文官正在咬文嚼字。

  讨论着如何处理赋税的问题。

  在加重了赋税后,有人提议“代役”法,让百姓能够有活络生存的余地。

  又有人提出让地方官想办法解决。

  更有甚者提出奖惩举报等等,借以激发下层积极性。

  越说越乱,越说越离谱。

  叶芾皱了皱眉,想要下朝离去了。

  偏偏被谏议大夫殷徂徕斗胆拦住:“丞相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叶芾笑了笑,“若是六部只是些玩弄权术的人,那就不不要也罢!”

  “丞相这是何意?”

  朝中局势向来复杂,人际之间也云里雾里。

  “上古三代,以至诚治世,未有权术之风。看看你们呢,不想着完善赋税制度,只想朝夕交差,完成差事。你们吃着皇粮受着膜拜,你们就只过这个秋天了吗?你们的官涯就只到今年?”

  此时,方俨出来道:“下官亦有失职之处。”

  “关你什么事!”

  一群愚昧愚忠之人!叶芾直接甩袖而去。

  众人看叶芾气得不轻的样子,纷纷后怕:要出事儿的吧。

  一连几日,叶芾都闭门谢客,清明殿和府中,两点一线。

  “大人,明日景阳王在溱湖设宴答谢众人,可要前去?”

  “嗯。”叶芾看了一眼角落里搭着的披风,又陷入无言。

  君子昀,既要杀我,在颍城又何苦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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