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棠从台阶迈过去,小心翼翼跳过一个小水洼。

  “塌方的时候?”林棠随口一问,脑海里自然是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是啊林姑娘,那日下着大雨,路上泥泞不堪,这周遭更是没有了路,像是泥塘一般,大人下了马车一直下到塌方的位置,鞋子和衣衫全是泥巴。”

  “啊?”林棠脚步一顿,又飞快跟了上去,“大人来这里找过我?”

  “嗯……”

  “那可不!”景历快速接过话茬,“那日大人有极其重要的事情,等姑娘平安的消息传来以后,大人差点耽误了时辰,所以忙着赶路,才踩脏了那辆马车。”

  “原来……”林棠眼前浮现出那日那辆极其匆忙离开的马车。

  那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的马鞭,那车轮碾过泥水的声音,都仿佛在眼前。

  她心中暖烘烘的,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雨季难得的晴天,懒洋洋的太阳照着路上的水洼,

  “上马车吧,”陆辰开口道,“这辆备用的马车较小,内里的衬子也略微单薄,还是要尽快换回原来的马车。”

  “是,大人。”景历毕恭毕敬接过话。

  林棠跟着陆辰上了马车,她坐在陆辰身侧,马车缓缓启动,十分平稳,自然不是那日自己瞧见的张慌光景。

  水库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了,陆辰只抬手挑帘略微一看。

  淮州的这几家显贵,他已经摸查遍了,线索就如同这些渐渐散去的人一样,逐渐模糊且虚无缥缈。

  而唯一的目击者也是证人的卖货郎,如今依旧没有半点线索。

  至于水库的政绩,作为卖好的一部分,陆辰已经全部交到了巡抚大人那里,加上织布厂的收益,自然也包含其中,但消息依旧是寥寥。

  “大人,最近是政务繁忙吧?”林棠问道。

  “嗯?”陆辰抬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眉头不知道何时已经紧紧皱起来,便略舒展。

  “看大人满脸倦容,从前只觉得当官好,也盼着旁人当大官,可如今看大人如此辛劳,可见想做好什么事情都是极其不容易的。”

  陆辰目光移到林棠脸颊,呢喃道:“旁人?”

  “大人您说什么?”林棠没有听清。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水库的事情做得极其迅速,虽然有些小意外,但幸好没有伤到百姓,回去休息几日,这周只点卯即可。”

  “谢大人!”

  水库得的钱全部入了账之后,林棠回到四方客栈,成了一个按时点卯的人,但即使陆大人那样说,林棠也不敢真只点卯。

  毕竟四方客栈是自己的心血,林棠每日也算是忙忙碌碌,日子充实,流水的银子依旧,只是自己的分红依旧是不少也不多,对于还自己欠款只是寥寥。

  “难不成……就要这样给衙门打工一辈子了?”林棠心绪不定地拨着手里的小算盘,思绪早就已经飘远了。

  没过多久,雷声轰鸣,外面阴着的天又来了风雨。

  这半个月的时间,淮州的雨没命的下,和从前的每个雨季一样,接连的暴雨已经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了。

  幸好水库修的快,赶在真正雨季之前完工,否则如今便是难上加难了。

  而有了水库,等这个雨季结束之后,旱季就能好过些了,林棠心里想着。

  “林姑娘,今日闭店吗?”伙计看着外面的大雨问道。

  “今日还好,看样子是阵雨,过一会儿就下完了。”林棠道。

  “又有难民来乞讨了。”

  “别在前门拉扯,都带去后院,或者去小西门,该分粥就分粥,不用再来禀。”林棠交代道,“都是些可怜人,说话客气些。”

  “知道了,林姑娘,只是……咱们客栈总是放粥,难民眼看是越来越多……”

  林棠看着外面的暴雨,手清了一下算盘放在一边,开口道:“虽说只是一口饭,但如今数量越来越多,我也是有数的,只是总不能不救,若是以后有麻烦,我担着就是了。”

  “可……林姑娘,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因为临城暴雨洪涝,难民已经大量涌入淮州,这么多人在淮州买米面,已经让米面的价格翻了好几翻,费用已经不是之前了。”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林棠自然知道这不是小数目。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声响。

  “我们这只是个客栈而已,各位都回去吧!”

  “不是说有粥放吗?!我们都来了又说没有,这不是唬人吗?!”

  “就是!我不管,今天要么给口吃的,要么我们这些人就饿死在你们客栈门口!”

  林棠走到门口一瞧,心中一惊,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门外乌泱泱的一群人,衣衫褴褛的样子显然就是来逃难的可怜人。

  可这个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客栈能支撑的了。

  “林姑娘,你看这……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多人……”

  “别和这些人起争执,维持一下秩序都往后面的院子带,按照次序放粥,我去趟衙门。”

  “外面的雨太大了,湿气重又冷,姑娘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林棠看了看外面阴暗的天,风裹着雨滴乱飞,可天色却没有半点要晴的样子。

  “还不知道这雨要到什么时候呢,我去去就来。”

  林棠伸手拿起一把竹节伞,正要出门,犹豫了一下又将伞放回,走到门口的柜子边,找出一见密实的蓑衣,往身上披好,一头扎进雨帘之中。

  “轰隆……”

  雷声与闪电此起彼伏,交织相融,雨点更是毫不顾忌地往人身上砸。

  林棠顾不上路上泥泞,只忙着往衙门走,一路上行人寥寥,偶尔也是马车路过,林棠这才想起来,自己这脑子是着急出了乱子,竟然忘了自己后院有马车。

  “景历哥!大人在吗?”林棠看见廊下景历正忙着边放蓑衣边往里走,便赶紧跟上去。

  “林姑娘?你怎么来了?下这么大的雨,找大人有事?”景历回身,语速极快地问道。

  “是,我找大人有急事!”林棠看景历满是匆忙的样子,便也半点不敢耽搁,赶紧说道,“是关于灾民的事情,麻烦景历哥给传个话,让大人见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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