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日,夜。

  第十师在阵地上已经死守了三天。

  期间鬼子甚至已经数次渡河成功,冲到了守军阵地,但是被第十师的战士们顽强的打退。

  鬼子已经恼羞成怒,以往在夜间飞机并不出动,现在夜里也要用飞机轰炸第十师的阵地。

  李二伢子累坏了。

  他不管头顶上有飞机轰鸣,躺在战壕里酣睡。

  至于会不会被丢下来的炸弹炸死.......

  炸死也要睡觉啊!

  前两天他太紧张,夜里几乎没合过眼,现在已经是第三个晚上,即便是年轻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到了后半夜,传令兵蹑手蹑脚在战壕里行动,低声叫醒每个人。

  “二伢子,二伢子!莫睡了,起来,要撤退了!”

  二伢子一个激灵,困意全无,揪住传令兵的衣裳,“莫哄老子!老子还能打,怎么就要撤退了!?”

  传令兵红着眼睛道:“你还能打,你看看你身边都换了几波人了?连师长的卫兵都进了战壕了,再打下去,咱们这个师都要打绝种了!再说了,不是我们自己要撤,是上峰让我们撤,薛司令有他的安排!”

  二伢子松开他,嘀咕道:“安排,安排,前两天还说有援军呢,结果连援军的毛都没看到,我们自己守了三天,要我说,就应该再守三天,让鬼子看看第十师有没有孬种。”

  传令兵无奈,骂了一句,“你狗日的怎么不当师长呢?”

  拂晓前,第十军让出阵地,徐徐后撤,一直撤到汨罗江防线,然后和友军碰面,有生力量就地编入汨罗江南岸防线。

  本来师长还想在北岸第一道防线继续抵抗,但是战区司令部严令他们后退——第十师的伤亡太惨重了!即便是铁石心肠的将领,也不忍心让他们继续直面鬼子的猛烈进攻。

  薛司令甚至亲自劝说:尔等皆是听从号令、不畏强敌的战士,已为国家、为总座尽了责任,现命你们到后方做休整,以图再战。

  到了第二道防线,二伢子轻松多了,至少在鬼子没有渡过汨罗江以前,没有他们什么事。

  阵地上来了劳军的歌舞团,听说以前还是什么沪上的著名歌星。

  二伢子一边欣赏演唱,一边想着自己念书时候的女同学。

  唉,当时不懂事,早知道答应爹娘给自己安排的亲事就好了。

  现在打生打死,不知道哪天就丢了性命,可自己还没入过洞房呀!

  年轻人脸嫩,光是这样想一想,脸就红了。

  旁边老兵见了就笑:“看,二伢子想女人了!”

  现在的二伢子已经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城里少年,而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战士,他还嘴道:“我看你也想女人,只是你老啦,没有那个本事啦!等我打完仗回去,一定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大伙儿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星城人,还念过书,是个小少爷。

  也都衷心的祝福他,“等你娶了婆娘,我也去讨一杯喜酒喝!”

  二伢子高兴道:“我家有钱!到时候就在玉楼东摆上宴席,玉楼东你们知道吗?那是星城最好的馆子,那柴把鳜鱼做的,又嫩又紧实,还有滋味!”

  “二伢子!你说的是鳜鱼,还是女人!”

  “哈哈哈哈!”

  ......................

  星城,第九战区司令部。

  开战以来,薛老虎每天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短短几天,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

  旁边副官来汇报,“司令,第十军的几个师都已经撤下来,第二十军已经到了梅仙镇,第四军向东到平江等待命令,第二十六军,第七十二军到文家场,七十四军仍旧驻守浏阳,现在汨罗江一带组织防线的是第三十七军和第九十九军,按照计划,他们要阻挡敌人五天。”

  薛老虎闻言点头,“山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司令,总座电令,望第九战区坚决守住星城,予日寇以坚决回击,予抗战以坚定希望。”

  薛老虎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欣慰还是讥讽。

  “总座啊总座,两年前,我要打,他要让,现在星城守了两年,他又信心十足起来了,可惜这次我一定能让他如愿,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让鬼子闻闻星城的臭豆腐味道,怎么能让他们心甘情愿钻进我的炉子里来呢?”

  随后,薛老虎有些期待的问道:“军统那边呢?”

  副官低声道:“戴局长亲电,要求我们注意司令部的反谍工作,他们现在已经截获了大量鬼子的指挥电文,正逐步整理,不敢直接用电报联络,正派人火速送来,特意强调,只有您一个人能看。”

  薛老虎这次大笑起来,“以前我只当军统都是蝇营狗苟争权夺利之辈,不过是东厂之流罢了,没想到,这一次戴春风还真出了大力!”

  “最近军统确实做的不错,听说中条山的时候,他们也搞到了很重要的情报,连总座都大为赞赏。”

  “嗯,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那我们这一次,就让鬼子吃点苦头!”

  其实总部哪里是“截获”了鬼子的指挥电文,那都是对着密码本直接监听,只不过对外不能这么说而已。

  ..........

  江城。

  第十一军指挥部,阿南惟几听了下属的汇报,有些错愕。

  “第十军的人都撤了?”

  “中将阁下,今天拂晓时分,我们发现敌人的阵地已经后撤,于是派出飞机侦察,发现敌人残兵的确向南移动,应该是伤亡惨重,顶不住了。”

  阿南惟几眉头紧皱,“他们的第五十八军呢?就算第十军顶不住我们的攻势,他们还有第五十八军,可在战场上,为什么没有发现第五十八军的踪影?”

  “华军一惯互相拆台,见死不救是常事,想必是第五十八军看我们火力凶猛,不敢支援,此前侦察部队也发现五十八军向新墙河阵地移动过,但随后又折返,往东边山里去了,显然是害怕我们的轰炸。”

  阿南惟几点点头,随后嗤笑一声,“就算薛老虎是天纵奇才,可带着这么一帮将领士兵,又怎能阻挡皇军的脚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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