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宫。

  李世民躺在龙榻上,脸色惨白如雪,呼吸微弱。太

  医们跪在地上,银针排了满满一案,却没人敢轻易下手。

  三天前,给陛下施针的李太医,昨夜在回府途中 “失足” 落了护城河。

  “怎么样?”

  长孙无垢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

  她坐在外间的软榻上,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

  为首的王太医磕着头,声音颤抖的说道:

  “陛下......陛下脉象紊乱,气若游丝,臣......臣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珠帘突然被掀开,李承乾闯了进来,龙袍下摆沾着尘土,显然是刚从朝堂赶来,

  “你们这群废物!

  朕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说无能为力的?”

  王太医吓得浑身瘫软,从药箱里掏出个锦盒:

  “陛下恕罪!

  臣等查到,陛下的药里被掺了寒水石。”

  寒水石性寒,本是清热的药材,却与李世民正在服用的温补药材相冲,长期服用,足以掏空龙体。

  长孙无垢接过锦盒,指尖抚过白色的药粉,突然看向侍立在旁的王德:

  “这药,是谁煎的?”

  王德 “噗通” 跪倒,老泪纵横的说道:

  “回太后,是......是御膳房的刘嬷嬷,她是......是废太子旧部的远亲!”

  李承乾猛地拔刀,狠狠的看着王德:

  “查!给朕彻查!

  所有接触过药的人,一个都别放过!”

  殿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天残从外面冲了进来,进来后直接跪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陛下!末将去把那刘嬷嬷抓来,剥了她的皮!”

  “站住。”

  长孙无垢的声音止住了所有人,

  “王德,去把刘嬷嬷‘请’到偏殿,哀家亲自问。”

  她顿了顿,补充道,

  “别惊动任何人。”

  王德领命而去,李承乾看着龙榻上气息奄奄的父亲,突然攥紧拳头:

  “母后,一定是李建成的余党!

  儿臣这就带兵包围他们的老巢!”

  “不可。”

  长孙无垢摇头,

  “现在动兵,只会让朝野大乱。

  你父皇还在病中,经不起折腾。”

  她看向外间的苏氏,

  “皇后,去告诉后宫的人,陛下只是偶感风寒,让她们安心待着,谁也不许妄议圣躬。”

  苏氏领命退下,路过偏殿时,听见里面传来刘嬷嬷凄厉的哭喊:

  “太后饶命!

  是......是有人给了奴婢五千两银子,说只要在药里加这个,就能保奴婢儿子升官......”

  “谁给你的银子?”

  长孙无垢声音冰冷的问道。

  “是......是吏部侍郎张衡!

  他说......他说只要陛下龙体欠安,废太子的旧部就能趁机起事......”

  苏氏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掐进掌心。

  张衡是当年玄武门之变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李建成亲卫,这些年一直蛰伏在吏部,没想到竟藏得这么深。

  玉芙宫的门被封了三日,萧清荷姐妹虽已被废为庶人,却还没动身前往岭南。

  此刻,萧清荷正对着铜镜卸妆,卸下钗环的脸苍白如纸。

  “姐姐,”

  萧如霜攥着块帕子,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落着,

  “太上皇病重,咱们要不要......要不要去求太后,让咱们留下侍疾?

  或许......或许能饶了咱们?”

  萧清荷将一支金簪扔进妆奁,发出刺耳的声响。

  “求?求谁?

  求长孙无垢?

  还是求那个随时可能取咱们性命的李承乾?”

  她冷笑一声,

  “你以为张衡给刘嬷嬷银子是偶然?

  这是有人故意搅动浑水,想趁乱把咱们也卷进去。”

  萧如霜吓得脸色煞白:

  “是谁?是武媚娘?还是程莺莺?”

  “都不是。”

  萧清荷走到窗边,望着翠微宫的方向,

  “是那些藏在暗处的老狐狸。他们既恨咱们萧家,也怕武媚娘上位,更忌惮程家的兵权,只能借陛下病重的机会,把水搅浑,好浑水摸鱼。”

  她从枕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风干的莲糕 。

  那是入宫第一天,李世民赏赐的,说江南的莲糕比长安的甜。

  萧清荷咬了一口,干涩的糕渣剌得喉咙生疼。

  “姐姐,那咱们怎么办?”

  萧如霜抓住她的衣袖,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走?”

  萧清荷将莲糕扔出窗外,

  “现在走,才是自投罗网。

  岭南的官道上,早就布满了张衡的人,等着咱们去送死。”

  她转身握住妹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咱们要活下去,就得让他们知道,萧家的女儿,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感业寺的晨雾里,武媚娘正对着铜镜描眉。

  慧安师太走进来,将一封密信放在桌上:

  “武婕妤,宫里传来的消息,太上皇已经三天没进药了。”

  武媚娘的眉笔顿了顿,墨滴在眉心晕开:

  “张衡动手了?”

  “不仅动了手,还把线索引向了萧氏姐妹。”

  慧安师太的声音压得极低,

  “太后让人查了张衡的府邸,搜出了他与岭南土司的密信,说要在萧氏姐妹流放途中‘截杀’,嫁祸给蛮族。”

  武媚娘笑了,笑声在空荡的禅房里格外刺耳:

  “长孙无垢这是想一石三鸟啊。

  除掉张衡,斩了萧家的根,还能借机敲打岭南土司。”

  她突然起身,将描眉的螺子黛扔进香炉,

  “师太,帮我备些笔墨,我要给陛下写封信。”

  信里没有提张衡,也没有说萧氏姐妹,只写了感业寺后山的草药,说有一种叫 “还魂草” 的植物,枯了三年遇水还能活,或许能对陛下的病有用。

  “这封信能送到陛下手里吗?”

  武媚娘将信交给慧安师太,指尖带着凉意。

  慧安师太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突然叹了口气:

  “太后说,让你好好在寺里礼佛,别再想那些不该想的。”

  武媚娘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恢复如常:

  “那就算了。

  替我把还魂草采些来,晒干了送去给太后,就说是我为太上皇祈福采的。”

  她望着窗外的山雾,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长孙无垢想把她困在感业寺,可她偏要在这泥沼里,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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