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州,城北,西夏王宫。

  这座王宫并非十分宏阔,然而建造却极奢华,金碧辉映,雕栏玉砌,富丽堂皇。

  原本王宫里面存有无数金银珠宝,各色不菲器物,都是西夏立国前后,百余年的积攒珍藏。

  但如今却是空空如也,金银宝物都已不在,只剩下日常生活用度的一些东西,不过这些东西皆是值钱材料打造,看起来赏心悦目。

  赵煦返回东京时,将西夏的国库还有王宫中所藏搬走,以弥补这次大宋的战损。

  此番大战,把大宋五路伐夏后的积攒险些打光,若是没有西夏这些国库宫中财物补充,那么哪怕拿下河曲之地,朝上也要穷困潦倒一段漫长日子了。

  这般大的灭国之战若全无半点收获,那么无论胜负,都会直接将一个国家拖至贫穷地步。

  但真若丝毫预判的利益都没有,除非昏了头,或者深仇大恨涉及存亡,不打不行,一国帝王方会下令开启这种规模的战争。

  对西夏的灭国之战,正因为早有了判断可以弥补军损消耗,所以满朝大臣才没有反对,若真是打极为贫瘠,无有钱财收益的地方,那么朝臣也不会赞成开启战端。

  此刻王宫最前方的一排殿宇已经改为大宋西北宣抚司,军兵昂首挺胸,盔甲闪光,红缨在手。

  赵倜就住在王宫之中,这倒没有什么,西夏在大宋眼内也不过是外王,而且大宋在元昊的时候就给对方去帝号,封的国主。

  赵倜本身是一品亲王,赵煦既然敢叫他总督西北诸事,总领军政之权,那放着现成的西夏王宫不住,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王行王事,并非逾矩,大臣们也道不出什么子午卯酉,赵煦若是怀疑他,会有方方面面的理由,只谨慎所居所住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赵倜用了半月时间整合西夏政务,西夏的官员路份极杂,党项人、契丹人、汉人、回鹘人,甚至还有西边的大食人。

  几乎所有官员都行降事,哪怕党项的嵬名皇室也不例外。

  没有什么忠贞不屈,宁死不降,愿以心昭日月,愿以身殉国,不过这也符合西夏的一贯作风,不论当初的李继迁,还是后来建国的李元昊,都是说降就降,对此向来无半点面红耳赤。

  人还是要用的,尤其一些掌管民生的大臣,赵煦虽然留下一些从朝中带来的官员,但却远远不够。

  这些官员自是能力出众,可一来人数不足,二来对西夏原本的情形政事不够了解,需要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熟练对待各种事务。

  赵倜捡一些降官中口碑还算清廉的提拔任命,对一些虽然投降了,但审查后发现是奸佞之辈,歹诈贪墨之徒的就直接杀了,然后抄家将财产都搬进宣抚司中。

  本来这样不太符合纳降的章程,毕竟算是前国之事,不好此刻降了还问罪过,但谁叫赵煦把钱拿得一点不剩呢,总得想办法取得些周转度日。

  而且所杀都是有民怨的,张了榜单告示,兴州城内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至于提拔所用的降官是何族类,却没有过于区别对待,而事实上累年为西夏卖命做事的汉人,未必此刻就比党项人契丹人可靠。

  大小梁太后都是汉人,但下令边境开战,抢夺烧杀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宋军西军中部分帅将就是党项人和吐蕃人,但忠心程度却都不二。

  这样将所有官员司职之事处置完毕,又详细书写,奏折送往东京之后,赵倜终于松下口气来。

  不过兴州城以及各地的军管并未完全取消,这个还要持续一阵子,毕竟国度更替,改旗易帜,要有一段维护沉淀的时间。

  这天下午处理完政务,他在王宫之中信步走动,看阿朱和兰剑正拿着花锄在花园中种花。

  两人望他过来,放下锄头擦拭汗水,上前见礼。

  阿朱道:“殿下,奴婢从东京带过来不少花种,和兰儿妹妹种上一些,这边阳光充足,估计不久便会长成开放。”

  赵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道:“你二人收拾下,我带你们出去一个地方。”

  阿朱道:“殿下要带我们去哪里?”

  赵倜道:“上回说了你妹妹阿紫的事情,就在不远处的水月庵居住,过去瞧瞧眼下如何了。”

  阿朱喜道:“殿下真带奴婢去找妹妹?殿下放心,妹妹虽然顽劣,但奴婢定然会好生管教于她,教她为人做事。”

  赵倜笑着摇了摇头:“可还记得我上次所说,轻易是教不得改不了的,就算是丟去大理你那父亲身边,只怕也难纠正。”

  阿朱闻言欢喜之中不由有些黯然,明眸眨眨:“却是叫殿下劳心了。”

  赵倜摇了摇头道:“若非因你缘故,虽不至于一掌拍死,总也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阿朱道:“妹妹自小被……被母亲抛弃,入了邪魔外道,并非她心中所愿,这么些年下来耳濡目染,自然学的都是魔道恶行手段,但奴婢以为还是能够挽救的。”

  赵倜想了想:“寻常方法想改变是不易了,到时瞧瞧再说吧,你二人收拾收拾便随我去。”

  阿朱应了一声,拉着兰剑跑去换衣服,片刻整齐,赵倜叫上童贯白战几个,又点一哨军兵,出王宫而去。

  李秋水所在的水月庵位于王宫西面方向,距离不是很远,被一片林子环绕。

  此刻他也不知李秋水还在不在庵中,毕竟西夏已经灭国,按理来说她这个太皇太后不好再留下,但是跟着李乾顺逃离的可能性又非很大。

  这时军兵前方开道,没太长时间,来至那林子外围。

  兴州城内佛寺庵堂十分多,赵煦进入兴州后下令不许骚扰破坏,所以这些地方几乎都保持完好,里面僧尼也未被捉拿问询。

  但赵煦却将巫教一锅给端了,原本巫教所在地方的全都铲平,里面东西也都毁掉的毁掉,拉走的拉走。

  进去林子,就看深处影影绰绰有一片宅院建筑,行至近前看到大门上挂着一方匾额,写着水月庵三个字。

  白战上前敲门,片刻之后出来一名尼姑,看到外面不少戴盔穿甲的军兵,顿时面色惊惶,小声道:“你们,你们找谁?”

  白战道:“找在此修行的李居士。”

  尼姑结结巴巴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李居士,都是削发遁入空门之人,无外方挂脚栖身的居士。”

  赵倜负手上前道:“李秋水在吗?前国西夏的太皇太后,不是也削发为尼了吧?”

  尼姑闻言顿时大惊:“你们,你们……”

  赵倜道:“你莫惊惶,去年我便来过一次见她,当时在那云影水月的院落当中,她可在此?带我去瞧。”

  尼姑嗫嚅道:“你,你是要找水月师太,此刻早没了什么太皇太后,只有水月师太……”

  “那便是她,带路吧。”赵倜点了点头,没想到李秋水还真彻底遁入空门,连头发都剃了。

  白战道:“小师傅还不带路,我们硬闯进去也非寻找不到,你听命才是。”

  小尼姑只好点头,低首转身,往庵内行去,众人于后面跟随。

  过了几重大殿,又经两行禅舍,来到庵后一个位置,只见一个极精致的月亮门出现,上方篆刻了云影水月四个字。

  然后从圆门进入,到一个横堂前方,檐下挂着两排素灯,堂门开放着,正是赵倜上回见李秋水之处。

  一行人走过去,往里观瞧,只看堂中正面供奉了一尊菩萨雕像,宝相庄严,隐含慈悲,一个戴着尼帽,穿白色比丘法衣的身影,正背门于菩萨像前,手臂形状似乎合什,低低的诵经声传出。

  赵倜打量身影,虽然宽大衣服掩盖身姿,但还是一眼认出正是李秋水。

  经文诵的依旧是妙法莲华经,声音低沉却悦耳,无喜无悲,似是置身尘俗之外,任何都不能影响心境。

  赵倜淡淡地道:“李秋水,本座来了。”

  前面身影诵经声音陡然一停,李秋水道:“赵施主,没想施主再次驾临此处,看来施主乃为宋国的宗室了。”

  她说着缓缓站起,转过身形,素面朝天,脸上旧疤清晰可见,神情间一片清淡,微泛柔和光芒。

  赵倜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道:“此不重要,既然你已遁入空门,大宋对佛门中人无意为难,你自修你的,只要不掺合外方是非,没人会寻你滋问旧事,我来此处是有另外一件事情。”

  李秋手低低宣了一声佛号:“赵施主还请坐下说话,使用茶水。”

  赵倜点点头,在旁边靠堂壁处坐定,两名小尼姑端上茶来,他喝了一口。

  李秋水开口道:“赵施主既然不是来问夏国旧事,又何缘故大驾光临?”

  赵倜看了旁边阿朱一眼,道:“阿紫哪里去了,叫她出来见我?”

  李秋水闻言微微诧异:“赵施主竟然是来找阿紫的?”

  赵倜颔首:“人在何处?”

  李秋水摇了摇头:“施主却是来晚了一步,阿紫之前偷偷离开了水月庵,连我都没有告诉。”

  “啊?”阿朱在旁闻言不由低声呼道,望向赵倜。

  “偷偷走了?”赵倜摸了摸下巴。

  “正是如此,宋军困城的时候我便看她有些惊惶,恐是担心我的身份会牵连众人,后来李乾顺弃城逃走,宋军入兴州,盘查几日放松内外出行,她便不见了,想是离开了城内。”

  “公,公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吧?”阿朱喃喃道,脸上尽是担忧之情。

  赵倜摇头,阿紫能出什么意外,她去了哪里,旁人会出些意外才有可能。

  “依你判断,她会往什么地方去?”赵倜瞅着李秋水道。

  “这个……”李秋水面露思索:“赵施主之前曾在她身上下过功法吧?她一直担心施主不会回来解开,之前看发作日期将近曾念叨着要往大理,说施主讲了若不过来兴州便叫她去那边解决此事,有可能去大理那边了。”

  赵倜皱了皱眉,道:“还有一段日期才到那功法发作时候,她这么着急跑出去干什么?”

  “这个……”李秋水道:“虽然她性格活泼,但未尝不是担心害怕,又值大军困城,兵荒马乱,好不容易开放了城池,就慌了逃走也有可能。”

  赵倜点了点头:“可也该再等等,这有点太过于怕死了吧,走了具体多久?”

  李秋水道:“开放城门出入第二天便从庵中消失不见,未与我说也未留信,十有八九是此种可能。”

  赵倜点头:“既然如此本座知道了,便不久留,李居士在此好好修行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随行人等一起跟上。

  出了水月庵,阿朱道:“殿下,妹妹真会去大理吗?”

  赵倜想了想:“倒有可能,只是此刻距离功法发作还有些时间,我估计她还是担心会被李秋水牵连,所以提前跑掉了。”

  阿朱道:“那妹妹现在……”

  赵倜道:“该是往大理那边途中,但未必便到,她的性子稀奇古怪,谁知会不会在哪里耽搁耍玩。”

  阿朱思索小声道:“殿下,我,我想出去寻找妹妹。”

  赵倜摇头:“王宫中还要你管理事情,何况你即便去了可就能找得她回来?遇不见还好,遇见了说不定再被她骗了。”

  阿朱闻言莞尔道:“殿下,我哪里会被妹妹骗到呢。”

  赵倜瞅了她几息,笑道:“这却也是,阿朱精灵得很,未必叫那个顽劣不堪的妹妹骗得,不过还是暂不去了,我要追查李乾顺的消息,会离开兴州,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你还是留下主持内里的事务罢。”

  阿朱明眸流盼,道:“殿下,奴婢遵命。”

  随后众人回了王宫,又过几日,赵倜观看南下追索李乾顺的信报,还有杨戬那边传来的消息,确实发现些李乾顺痕迹,但已经过了西海,一路往南去了。

  他思索了一阵,下令章楶从黑山威福军司来兴州,让吕惠卿接替对方打理那边军务。

  待章楶到来,将原本赵煦留下的文武官员叫在一处,然后商议了两天,各地军司分别下了几道命令,各方事情安置妥当,便准备带人南去找李乾顺。

  其实这事并非一定他亲力亲为,不过他一是打算借此时机往大理寻木婉清踪迹,二是阿紫既然不见了,看顺路能不能遇到将她捉住。

  阿紫如果去大理,必然不会从大宋绕行再朝西南折返,肯定是要从兴州直下走吐蕃,接着从大理的建昌府进入。

  几日之后准备妥当,赵倜只带童贯与朱初一两个,又点三千精兵,余者白战周侗等人则留在兴州护佑王宫和监察城内安全。

  随后出城朝西南方向走卓罗和南军司,经盖朱城,向陇右而去。

  到了陇右他在青唐城住下,这时杨戬镇守此处,赵煦未并召他回去。

  赵倜询问杨戬追查李乾顺经过,杨戬详细述说一遍后道:“殿下,属下觉得李乾顺该逃去吐蕃诸部深处,不太好寻找了。”

  赵倜点头沉思,杨戬又道:“那边几个邦国与我大宋不睦,若带军过去必然会冲突开战,若不带兵人少又是难以查询。”

  赵倜道:“不过还是要过去看一下,也好对陛下和朝堂有个完整交待,其后是下国书索要,还是举兵事,就看陛下的意图了。”

  杨戬称是,又道:“殿下,不如属下陪殿下前往如何?”

  赵倜笑着摇头:“你还是安心守陇右,这边地广人稀,诸族混杂,之前将官大多都撤回熙河,可不比兴州那边,那边我能放心走脱,你这里不行。”

  杨戬道:“那属下就守卫不动,可殿下要如何前往?”

  赵倜道:“加派兵马,再扫至吐蕃诸部边境一次,找不到李乾顺的话,换蕃兵五百,易了军服,与我先去吐蕃王庭瞧看,之后事情便随机应变了。”

  杨戬道:“殿下,吐蕃王庭还好,可与我大宋有国书往来,纳贡献表,其他诸部……”

  赵倜笑道:“此事无妨,本王心中有数,你这边莫走漏消息就好。”

  杨戬道:“那属下便行安排。”

  两日之后,陇右边城各处派出兵马往前推进,赵倜率三千兵直接南去。

  十几天后其它地方皆传来消息,依旧不见李乾顺,赵倜将军中五百蕃兵留下,其余都打发回青唐,接着继续南行。

  这时已经过了大非山脉,此处是唐时薛仁贵与吐蕃鏖战的地方,前方便是昆仑山脉,实际上昆仑并无被哪国哪方势力所控,只算一个南北交界之处。

  昆仑山脉绵延五六千里之远,宽度三百里到七百多里不等,比东京开封府到广南东路的广州距离还长,甚至比东京向南走到海边跨海到琼州都要远。

  这山脉极为复杂,虽有平坦通向的地方但不多,山势起伏,高的几乎入云,低的也白雪覆盖,山上鲜有人居住,野兽之类却是不少。

  此时来到一条稍微平坦的高原通路前,却是距离上次赵倜等人往那层洞的地方有数百里之遥。

  赵倜登去一座山顶四处观看,只见莽莽苍苍根本没有尽头,高低不平,白峰墨山,各处都有不同。

  他心念转了转,想起那次在层洞内见到的千年冻尸,墙壁上冰蚕宫神剑宫等等宫门字样,还有白衣剑客与那奇怪僧人,以及赵煦后来信中所说昆仑上古门派事情,不由陷入沉思。

  这般幅员辽阔,宏大无俦的地方,五六千里之长远,数百里之宽,比大宋最北端到最南端都长,几个十几个上古宗门藏身其中,仿佛沧海一粟,若无人带路,再地势险恶复杂,根本难以找到,就算想发兵彻底解决大宋与其的仇怨也是不可能。

  他又想到太祖三十三势拳法,就不知道这拳法对那些上古宗门到底有何重要,这么多年都不忘却,还过往东京寻仇,这些人知不知其实这拳的第三十三势已然失传多年了。

  在峰上立了足半晌,赵倜才走下来,花费两三天时间带着众人穿过昆仑。

  其实他与童贯三个施展轻功不过一天就能过去,毕竟昆仑最宽处虽然有七百多里,但窄处三百多里,这种通道山口都是较窄的地方,但蕃兵却没有那么快的脚程。

  过了昆仑山后,这边散落了许多吐蕃零碎部落,都是些小部,没有什么势力,名义上归王庭管理,实际之上王庭的命令根本无法到达此处。

  赵倜率人缓缓向南,将五百蕃兵洒出去各方部落打探,一路下来并没有李乾顺的消息,渐渐的数日后已经接近了吐蕃王庭。

  吐蕃的正统王庭就是逻娑城,这里有红山宫,当年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而兴建的大赞普宫,不过现今已经荒废掉了。

  这一日,众人远远地望到了逻娑城,只见这座城于山原之上雄起,立在红山之下,古老城墙环绕,斑驳陆离,历经风雨,韵味悠长。

  赵倜不由笑了笑,道:“走吧,去这座吐蕃古城之中看看,说不定会有些什么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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