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宅院并不算大,顶多算一个富商的规格。

  扶苏与夏无且已在庭院中等候多时。

  与之前在咸阳宫时那份刻骨的拘谨不同,此刻的扶苏,虽依旧保持着仪态,却也随意了许多。

  若换作以前,在嬴政未归时,他前来拜见,肯定会站在院中,像个泥塑木雕般僵立原地。

  今日他却在这不算宽敞的庭院中踱步,目光扫过院中景致。

  这宅邸朴素无华,远非咸阳宫阙的恢弘,却透着一股难得的烟火气。

  院中值守的密卫皆认得这位昔日的大秦长公子,见他走动,一个胆大些的护卫便默默跟在他身后几步远处,既不敢阻拦,又不敢失职。

  扶苏的目光落在那棵老槐树下的一张宽大“老爷椅”上。

  扶苏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意。

  看来父皇的日子,倒也过得闲适起来了。

  赵凌也曾送了他一张同样的椅子,坐在上面的确能让人卸下几分疲惫。

  这微小的相似,仿佛在父子兄弟间系上了一条无形的细线。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移向了书房的方向。

  那扇虚掩的门扉,如同一个无声的诱惑。

  扶苏还了解的他父皇如今的点滴。

  然而,就在他欲伸手推门之际,身后跟随的密卫猛地抢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惶恐:“长安侯!请留步!书房重地,非先生允许,小人等万不敢……”

  扶苏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发怒,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护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本候无意使你为难,退下。”

  他深知自己的行为已是僭越,但他也想看看,这新生的勇气能支撑他走多远。

  赵凌也说了,他太谨慎了,太在乎规矩了。

  扶苏想要有所改变。

  那密卫额头渗出冷汗,却依旧硬着头皮,声音颤抖地恳求:“长安候明鉴!先生治下极严!若侯爷此刻擅入书房,先生归来,我等等恐难逃责罚!”

  “求侯爷体恤!不如……等先生回府,再……” 他不敢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恐惧已溢于言表。

  “责罚……”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刚鼓起的勇气!

  眼前密卫那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影,与记忆深处某个绝望的画面骤然重叠。

  当年被嬴政禁足之事再度浮现在眼前。

  那是咸阳宫冰冷的禁宫高墙下,跪了一地的侍女太监,他们涕泪横流地哀求:“长公子!您不能出去啊!陛下有令!您若踏出此门一步,奴婢们……都得死啊!”

  为了不牵连无辜,他那点微弱的反抗之心瞬间熄灭,最终连宫门都未能踏出,更遑论为母后求情……

  何其相似!

  赵凌那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惋惜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兄长,你的仁,太重,太重了……重到能压垮你自己,也压垮你想保护的一切。”

  扶苏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很想对着眼前这个卑微的护卫吼出那句冷酷的话:“尔等生死,与本候何干?!”

  这似乎是帝王应有的决断,若是赵凌,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做出的选择。

  然而,当他冰冷的目光对上密卫那双充满恐惧、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眼睛时,那冷酷的话语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眼神,像极了当年那些在宫墙下瑟瑟发抖的宫人。他内心的堤坝,在名为不忍的潮水冲击下,轰然坍塌。

  他终究……还是那个扶苏。

  “罢了!” 一声带着浓浓疲惫的叹息从扶苏唇边溢出,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缓缓收回了迈向书房的脚步,转身走向庭院中央,重新站定。

  “本候……就在此等候。” 扶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密卫如蒙大赦,重重叩首,慌忙退到一旁,大气不敢出。

  嬴政尚未归来,庭院中的寂静却已化为无形的牢笼,将扶苏困在其中。

  内心的天人交战远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他以为自己这半年待在赵凌身边,看多了他的杀伐决断、雷厉风行,耳濡目染之下,心性已有所改变。

  可当同样的考验再次降临,他悲哀地发现,自己骨子里的“仁”,依旧如同镣铐,将他死死锁在原地。

  他终究……放不下对他人生死的顾虑。

  一月底的夜风带着料峭寒意,一轮清冷的孤月悄然爬上树梢,洒下银辉。

  扶苏笔挺地站在院中,额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他闭上眼,一个无比尖锐的问题在脑海中反复叩问着他。

  若时光倒流,回到那上郡的绝望时刻。

  没有赵凌横空出世,只有赵高、李斯那道冰冷的矫诏。

  在明知蒙恬手握三十万雄兵,足以清君侧、挽狂澜的情况下……

  他扶苏,能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所谓的“拨乱反正”,而置边境安危于不顾,挑起大秦内战,让万千将士血染疆场吗?

  答案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还是不能!

  即便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依然会选择自刎而死!

  为了边境的安宁,为了不使帝国陷入内乱,为了不牵连蒙恬和那三十万将士……

  他依然会做出那个让赵凌嗤之以鼻的选择!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他做不到赵凌那般,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将“仁”建立在绝对的掌控和必要的牺牲之上。

  他的仁,是优柔,是枷锁,是足以葬送帝国生机的软弱!

  他……不配!

  不配执掌这个需要钢铁意志和雷霆手腕的庞大帝国!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就在扶苏被这沉重的自我剖析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庭院的死寂。

  嬴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扶苏如同被惊醒般,猛地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经过易容,略显陌生的脸庞。

  然而,那高大挺拔的身姿,那无形中散发出的如同山岳般厚重而威严的气场,那深邃如渊,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

  仅仅是面容的伪装是骗不了扶苏的!

  是他!

  是父皇!

  他真的还活着!

  虽然早已知晓答案,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扶苏与身旁的夏无且几乎同时躬身行礼,动作带着刻入骨髓的敬畏。

  嬴政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扶苏身上,没有丝毫寒暄,开口便是直指核心,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是皇帝令你来的?”

  月光下,这对父子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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