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张延龄,这两个大逆不道的贼子,到底死没死?”

  “启禀陛下,二张绝无可能被替换,行刑差役早已验明正身……”

  “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那两个人,朕是问你们,死的是不是张鹤龄、张延龄?”

  “我等当时位于公案后,确实看不真切,然行刑流程绝无疏漏……”

  刑部右侍郎姚景阳、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润、大理寺少卿汤沐和锦衣卫指挥佥事萧震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战战兢兢地回话。

  朱厚熜冷冷地看着他们,眼中寒芒闪烁。

  对于名义上是国舅的张鹤龄、张延龄,朱厚熜为什么做得如此绝?

  并非真的为民做主,善恶有报,主要原因有三。

  首先他本就深恨张氏一族,张太后当年让他们母子下跪,多番折辱,至今仍然维持着圣母太后的优越感,双方早有仇怨。

  其次公主府一案,贼人令永淳公主昏迷,引蒋太后出宫,欲以行刺,无论背地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如此恶劣的行径,必须要处置足够份量的犯人,才能服众。

  最后张家兄弟声名狼藉,闹市问斩,不仅可以收获民心,也可以震慑百官,推行吏治整顿。

  可以说除去张家兄弟,实在是有百利。

  至于害处。

  自然就是严苛的骂名了。

  但朱厚熜还真就不在乎。

  儒家道统是拿来统治臣民的,不是约束天子的,在十八岁时一鼓作气把左顺门哭谏的官员打杀下去时,他就彻底明悟了这个道理。

  他要的是皇权的稳固,国家的强盛,青史留名,做一位中兴之主,让后世知晓,武宗无子,得他这位藩王承继大统,是大明朝的幸运!

  然而张家兄弟死后,并没有达成目的,反倒横生波折。

  短短十数日,别说民间,就连宫中都有人议论,说那两位西市问斩的国舅爷,其实没死,死的是替身,真人已经离开京师,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继续作威作福了。

  宫内传闲话的内侍很快被抓到,嘴都打烂了,但几番审问下来,就是出宫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回来后实在没忍住,当作稀奇事嚼舌头,结果很快传播开来。

  朱厚熜勃然大怒,当即就把那日西市问斩的四名官员叫来问话。

  眼见陛下的视线越来越冷,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润第一个扛不住了:“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这等谣言的来源!”

  大理寺少卿汤沐也赶忙道:“此事传扬得如此之快,恐有贼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朱厚熜看向锦衣卫指挥佥事萧震:“萧卿以为呢?”

  萧震暗暗皱眉,这活果然要落到锦衣卫头上了,缓缓地道:“启禀陛下,臣以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假死脱身之说,是否别有隐情?”

  话音落下,他还故意侧头看了看旁边的刑部侍郎。

  刑部右侍郎姚景阳感觉到视线,神色立变,浑身都紧绷起来。

  果不其然,朱厚熜道:“依你之见,替换死囚的事情,以前也在京师发生过,此次百姓才会相信?姚侍郎,你说!”

  姚景阳浑身一颤:“此事……老臣不知……老臣年前才调刑部!”

  他本想说此事绝无可能,但临时改口,虽然难免留下一个庸碌的印象,却将这口锅甩了出去。

  萧震却不放过:“三司断案一向互通有无,刑部不知,还有都察院和大理寺……”

  另外两人面色同样剧变,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润立刻道:“启禀陛下,我都察院素来秉公执法,岂容此等悖逆之事?清浊自分,日月可鉴!”

  清的是他们,浊的是不是锦衣卫,就不知道了。

  眼见四个人开始互相推卸责任,朱厚熜眼神愈发森寒,甚至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真有人敢冒大不韪,将二张救走?

  真要如此,朝堂威严大损,甚至会被有心人拿来利用,激起民变。

  到时候新政失败,不说那些被度田的士绅要保住利益,尸餐素位的官员要反抗整顿,结果反倒成了百姓反对,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退下吧!”

  耳中的争吵依旧在持续,朱厚熜心里怒到极致,面容却缓缓恢复平静,摆了摆手。

  “是!”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位官员赶忙起身领旨,锦衣卫的萧震则隐隐觉得,自己办了一件蠢事,但也没办法,唯有一并退了出去。

  “什么时辰了?”

  朱厚熜定了定神,再度开口。

  “陛下,夏学士将至文华殿讲经了!”

  “摆驾!”

  去年十月,夏言不仅负责纂修郊祭之礼,还被提拔为侍读学士,并在御前讲解经史。

  小小的给事中能有这等荣耀,不知羡煞了多少朝臣,就连大权在握的大礼议新贵都十分警惕。

  当朱厚熜摆驾文华殿,就见夏言已然垂手立于殿外。

  此人面容清癯,眉如剑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已年过四十,却仍保持着青年人的俊朗轮廓,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反倒更增几分成熟的魅力。

  “臣夏言,拜见陛下!”

  朱厚熜最喜欢的,还是对方的声音,不疾不徐,字字清晰,清越如玉石相击。

  “进来吧!”

  两人入殿,夏言行至御前七步处,按礼制再行大礼。

  “夏卿平身,今日为朕讲解《尚书》洪范篇。”

  “是!”

  夏言起身,缓步走向御案左侧特设的讲席,步履稳健,衣袂轻扬,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既无急促之态,也不显拖沓。

  讲席上已备好茶水与笔墨,夏言落座开讲。

  他的科举成绩并不理想,但并不代表他于经史典籍上没有浸淫,此时将《洪范》中的五行、五事、八政等概念与当今朝政相联系,时而引述先贤言论,时而结合本朝事例,将深奥的经义阐释得深入浅出。

  最难能可贵的是,不比那些精力不济的老臣,起初精神饱满,很快后继无力,夏言讲解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声音依旧是清亮如初,毫无倦意。

  朱厚熜对于内容其实不甚在意,他经过这些年的统治,已经琢磨出自己的一套治世之法,所谓御前讲解经史,主要是为了收士大夫之心,摆出这个姿态给外人看。

  但对于夏言的声音,他是真的喜欢,每每听着,就觉得疲惫和烦恼尽去:“今日听卿家讲解,学识渊博,见解独到,朕受益匪浅。”

  夏言连忙起身行礼:“臣才疏学浅,蒙陛下不弃,敢不尽心?”

  朱厚熜放松了一番,只觉得舒服多了,看着这位新晋的宠臣,突然道:“张逆替死之说,你可有耳闻?”

  夏言道:“臣有所耳闻,只觉得颇多荒谬。”

  朱厚熜眉头上扬:“哦?你有何看法?”

  夏言道:“锦衣卫、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合力办理此案,绝不会容许贼犯被调换,死的定是二张无疑!然不可放任这等谣言传播,动摇朝廷威信,得查出幕后是何人指使,也要查出百姓为何这般轻易相信了这等谣传!”

  朱厚熜微微点头。

  之前他问那四个家伙二张到底死了还是没死,他们明明都在现场,却连一句准话都不敢给,而夏言却敢下此断言,承担责任,三言两语间,高下立判。

  朱厚熜很欣慰,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夏卿可愿查明此事?”

  夏言心头一振,毫不迟疑地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朱厚熜微微颔首:“既如此,朕便命你为刑科给事中,监察刑部之案!”

  夏言稍稍一怔,垂首领命,心头不禁有了些失望。

  他原本很是火热,因为陛下给予了自己表现的机会,职务应该能动一动了。

  他如今虽然获得侍读学士之位,但本职还是吏科都给事中,地位实在有些卑下,而年龄也不小了,再不出头就没了出头之日,对于官职当然是渴望的。

  结果没想到,仍旧是都给事中,只是从吏部调到了刑部。

  都给事中位卑权重,能够对六部实施监察,但终究品阶太低,这等要案难道不能给他更大的品阶和权力么?

  亦或者,陛下对于方才的所言并不满意?

  朱厚熜看着夏言退下,倒是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臣子患得患失,这样当真正得到了自己的提拔,才会欣喜若狂,生出由衷的敬服与忠诚来。

  这种驭下之术可谓屡试不爽,唯独……

  朱厚熜突然间想到了一心会。

  恰恰因为有了那场解散的风波,他反倒特别关注起这个信手为之的学社来。

  国子监一心堂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人数仍然太少,哪怕宁缺毋滥,区区九个人也不够瞧。

  所幸终于知道提拔自己人了,步子依旧小了点,翰林院编修转六部主事本就是正常调任,哪怕是礼部也算不上什么,战战兢兢的,怎么能体现出天子的荣宠?

  而今出了二张假死之案,朱厚熜再度有了兴趣,招来专门负责联络的内侍:“去国子监看看,一心会对此可有反应?”

  吩咐之际,朱厚熜并没有报什么希望,然而当内侍再度入内时,却禀告道:“陛下,一心会查明一桩旧案真相,事关死囚替换与大理寺少卿汤沐,已将旧案嫌犯送入顺天府衙。”

  斜倚在榻上的朱厚熜,手中的西游刚刚翻开,身体猛地一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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