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是中国古代最受重视的天象,没有之一。

  在寸纸寸金的史书里,它都能牢牢的占据一席之地。

  某年某月某日,日有食之。

  类似的记载,数不胜数。

  古人认为,日食是上天对皇帝最直接的警告。

  要么皇帝失德,要么朝中有奸臣误国,要么政策出现大的问题。

  要么该帝王统治的合法性受到质疑。

  总之就是出问题了才会有异象。

  处理方法很简单,要么皇帝下罪己诏,要么更改某些政策,要么扫除奸恶。

  即便从宋朝开始,人们已经可以预测部分天象,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

  天象依然被视为,是苍天对帝王的示警。

  每次遇到日食,都是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大事。

  所以在确定发生日食的情况下,奉天殿变得鸦雀无声。

  朱元璋脸色铁青,天象来的太过突然,事先钦天监没有任何提醒。

  这也不奇怪,观天并不是每次都准确。

  可日食代表的意义实在太大了,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影响后续改革。

  莫非要下罪己诏?

  可咱什么都没做错啊。

  群臣也纷纷开始思考,等会儿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怀疑大明的合法性?

  算了,族谱挺薄的,经不起折腾。

  皇帝失德,下罪己诏?

  这是标准处理方法。

  但不能由臣子提,需要皇帝自己主动下罪己诏才行。

  万一皇帝不愿意呢?

  就需要备用方案。

  政策有误倒是不错的借口。

  当前能算得上新政的,就只有宝钞改革。

  可就算是瞎子,也不敢昧着良心说新钞是弊政。

  黄河改道?

  民间传的倒是挺广的,但朝廷并没有做出决定啊,也不能用。

  哎,要是丞相还有就好了。

  除了皇帝下罪己诏,其实丞相也是个不错的背锅人选。

  历史上因此下台的丞相不在少数。

  不对,还有一个理由,朝中出了奸佞。

  就你了,毛骧毛指挥使。

  这一刻,群臣的脑电波似乎产生了连接,不约而同的将目标对准了毛骧。

  这个祸害,终于有理由弄死你了。

  在群臣看来,下罪己诏和处死一个奸臣,是一个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选项。

  毛骧,死定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天地重现光明。

  朱元璋脸色凝重,目光如刀一般扫过众人。

  群臣无不心惊胆颤,纷纷低下头。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邬秉让。”

  钦天监监正邬秉让立即出列:“陛下。”

  朱元璋问道:“苍天何事示警?”

  邬秉让早就得到其他人提醒,自然知道怎么回答:

  “此乃苍天示警,朝有奸佞。”

  说完就低下头不再发一言,其实他很不想参与朝争。

  但他更不想逼着皇帝下罪己诏,只能将锅丢给奸佞。

  至于谁是奸佞,我不知道,陛下和群臣你们去找吧。

  朱元璋很是意外,但心中也松了口气。

  有奸佞好啊。

  既不用下罪己诏,又能合理合法的杀人。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群臣,让咱看看砍谁比较合适。

  每一个被他目光注视的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生怕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当目光扫过毛骧的时候,朱元璋停顿了一下。

  数来数去就他最合适啊。

  这个念头一出,他似乎想到什么,目光狐疑的看向邬秉让。

  此时他哪还不明白邬秉让的真正意图。

  什么朝有奸佞,这就是冲着毛骧来的。

  他很不喜欢臣下替他做决定,况且毛骧还关系着他的很多计划。

  至少在金钞局稽查司,转变成税务稽查司之前,他不希望毛骧死。

  可他转念一想,毛骧做的事情,很多人也能做。

  他有的是刀可用。

  而眼下能替自己背锅的,貌似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早就磨刀霍霍的群臣,眼见时机成熟,纷纷站出来道:

  “陛下,臣检举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假借皇命打击异己……”

  “陛下……毛骧结党营私、草菅人命……”

  “陛下……毛骧……”

  “陛下,毛骧其罪可诛。”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病而死。

  毛骧知道群臣都恨自己,可还是第一次被人在朝堂群起攻击。

  即便他再嚣张,面对这一幕也是吓的肝胆俱裂。

  更让他恐惧的是,天象。

  群臣能想到的道理,他又岂能想不到。

  罪己诏,和找个替死鬼,这还用考虑吗?

  是人都有求生欲,即便大难临头,他依然不肯就这样放弃。

  ‘噗通’跪下,以头抢地,声泪俱下:

  “陛下,陛下,是他们污蔑臣啊……”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鉴呐,陛下……”

  朱元璋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并没有直接宣布,而是装作惊疑不定的样子。

  群臣知道皇帝想要什么。

  “陛下,毛骧仗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欺上罔下……”

  “利用陛下对他的信任,结党营私聚敛钱财……”

  是的,皇帝是圣明的,只是被欺骗了而已。

  这就是皇帝想要的。

  而现在,我们就要提醒陛下,您被骗了。

  果然,朱元璋脸上露出疑惑之意。

  刚准备开口继续表演,却见一名禁卫,未经允许就跌跌撞撞的闯进来。

  大声嘶喊:“陛下,太孙在箭亭坠马。”

  刚才还和菜市场一样热闹的奉天殿。

  霎时间,陷入了沉静。

  朱元璋‘噌’的一下从龙椅上跳起来,顺着台阶冲到那禁卫面前:

  “说,太孙现在如何了?”

  那禁卫战战兢兢的道:

  “太孙……太孙浑身是血,陈伴读正在抢救。”

  朱元璋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幸好孙福及时扶住才没有倒下。

  群臣也无不骇然,太孙重伤,麻烦了。

  太子一系的大臣则陷入了恐慌,就连最混账的常茂,脸都白了。

  太孙对他们的重要性,甚至还超过了太子。

  毕竟太孙有常家的血脉,而太子只是常家的女婿。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朱元璋深吸口气,勉强稳住心神,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外面:

  “走……去箭亭……”

  说完也没有理会群臣,就径直朝箭亭奔去。

  常茂这会儿也不傻了,拔腿就跟了上去。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

  最后还是李善长站出来:“诸位暂且回去等消息吧。”

  “曾尚书、任尚书、王尚书……”

  他一连点了七八位重臣:“伱们随我一起去箭亭看看。”

  毕竟是开国功勋,江湖地位还在。

  他一开口,群臣就犹如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离去。

  毛骧也趁机离开,脸色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心中已经有了自救的办法,马上回去四处宣扬。

  太孙坠马,苍天示警。

  这代表着啥?

  代表太孙乃天命之主。

  如此,既能反驳邬秉让的朝有奸佞之说,还能讨好朱元璋。

  ——

  事情倒退回两刻钟前。

  听到朱雄英的求救声,陈景恪只觉的手脚冰凉。

  也不知道是哪里爆发出来的潜力,竟然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十几米。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再加上天空出现的微弱星光,他终于能看到一些东西了。

  脚步又加快了几分,第一个冲到了朱雄英身边。

  而此时,在场的大多数人,要么还震惊于日食,要么还在适应黑暗。

  朱雄英骑的马不知道哪里受了伤,躺在地上挣扎,就是站不起来。

  而朱雄英双脚困在马蹬里,一只腿被牢牢的压在下面。

  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非常的惊慌。

  见到有人过来,虽然看不清脸,他却敢断定是陈景恪。

  当即脸上露出喜色,道:“景恪,快来救我,我腿被压住了。”

  陈景恪连忙上去用匕首挑断马蹬上的绳子。

  “你有没有受伤?”

  朱雄英一边将被压住的腿往外拔,一边说道:

  “没有,就是被压住的腿有点疼。”

  陈景恪放下心来,有点疼是正常的。

  肯定是没有断,否则朱雄英别说这样拔自己的腿了,动一下就能疼的晕过去。

  真要感谢护具,否则今天大家都难逃惩罚。

  见朱雄英无碍,他的心思也活泛了。

  抬头看了看日食,心中不禁叹息,真是麻烦啊。

  希望不要对新政造成影响。

  但黄河改道的事情恐怕要放一放了。

  朱元璋才是最头疼的吧,估计这会儿正发愁呢。

  马的身躯很重,朱雄英又穿着护具活动不便,拔了几下都没出来。

  看着还在挣扎的朱雄英,陈景恪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堪称疯狂的念头。

  如果朱雄英身受重伤,会是什么局面?

  天象的事情就有解释了,朱元璋不用再为此发愁。

  朱雄英天命加身,太孙的地位将再无人能动摇。

  而且有了天命在身,日后他不论做什么,来自群臣的阻力都会小很多。

  而自己呢,也能获得好处。

  太孙受重伤,谁来救?

  那自然是当世医术第一人的自己。

  自己将再次立下拯救太孙的功劳。

  即便这次拯救是假的,可在外人看来,就是真的。

  自己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伸手按住朱雄英,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压低声音说道:

  “听我说,现在你受伤了,腿断了……”

  “表演的真一点,别被人看出来了。”

  朱雄英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出于对陈景恪的信任,他还是立即抱住自己的腿,哀嚎:

  “啊,我的腿,我的腿,好疼。”

  这时大家也已经从日食的震撼里反应过来。

  见太孙那边出了事儿,纷纷靠了过来。

  只是因为天比较暗,走的比较慢。

  突然听到朱雄英喊自己的腿受伤,都心中一惊。

  也顾不上那么多,加快脚步就跑过来。

  路上还有几人摔倒。

  陈景恪也眼疾手快的,在马的脊背上割了一刀。

  鲜血流到了朱雄英的身上,尤其是被压住的腿上,几乎被染成了红色。

  然后他也惊慌的道:

  “太孙……太孙……太孙受伤了,快来啊。”

  一边喊还一边用匕首狠狠地刺马身。

  那匹马被刺痛,拼命的挣扎,自己滚到了一边。

  朱雄英被成功解救。

  而此时众人也相继赶到。

  虽然看不清东西,但这么大一片血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再加上痛呼的朱雄英,众人就更不会怀疑。

  然后众人都慌了。

  太孙受伤,都逃不了干系。

  朱椿、朱柏当即就想上前来观察。

  陈景恪拦住他们,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找个东西将太孙抬到屋里去。”

  众人这才慌忙去寻找木板。

  箭亭的护卫很快拆了一块门板过来。

  陈景恪以他们不懂医术会伤到太孙为由,阻止众人靠近,自己将朱雄英抱上门板。

  然后才命人将门板抬起,去往旁边的房间。

  他全程守在朱雄英身边,不让别人靠近。

  还时不时的掐他一下,暗示喊的再惨一点。

  到了房间,他又亲自将朱雄英的护具,和带血的外衣脱下。

  期间依然禁止其他人靠近。

  日食过去,天地恢复光明。

  可朱柏等人,看着从里面丢出来的一件件血衣,心中的阴霾却越来越重。

  年龄比较小的朱济熺和朱高炽,更是满脸惊恐。

  很快,陈景恪一脸担忧的走出来。

  众人连忙围上来:“陈伴读,太孙如何了?”

  陈景恪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众人都懂。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这时,陈景恪问箭亭的管事:“向百户,去通知陛下了吗?”

  向宝和点点头:“去了,陛下应该马上就到。”

  陈景恪心下说了声对不起,脸上不动声色,安抚道:

  “情有可原,陛下应该不会处罚太重。”

  向宝和一脸死灰的摇摇头,这种话也就骗骗鬼。

  不管是什么理由。

  太孙在箭亭受这么重的伤,他们这些人都难逃一死。

  现在他们只希望太孙的伤势能恢复,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保住家里人。

  想到这里,他希冀的道:“陈伴读,太孙的伤……你有把握吗?”

  陈景恪面色凝重:“我会尽全力救治,希望太孙吉人自有天相吧。”

  向宝和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朱柏等人也是如此。

  之后陈景恪假装救治,再次进入里间。

  正假装呻吟的朱雄英,连忙向他做表情。

  陈景恪用口型说道:陛下马上就到,回头再解释。

  朱雄英也不再多问,继续假装呻吟。

  很快屋外就传来朱元璋的声音:

  “太孙,太孙在哪呢……快带我去看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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