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常升认真说道:“但他们也为大明立过功,流过血,三爷不能太无情了!”

  “我若是没有看到,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但我看到了。”

  “二舅,我不是无情,而是轴,我可以让舅姥爷交出一百犯法最重的义子,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让天下人知道,我是个嫉恶如仇为百姓做主的好皇孙,又借此敲打了舅姥爷手里那些兵。”

  “但我不愿意,你可以说我蠢,那就算外甥是个蠢人吧!”

  小朱其实也是很聪明的。

  他不是个好人,但却有一份良知,有着自己的底线,或许以后还会变,但现在他还不想。

  常升拿小朱没有办法,小朱没有使性子,同样也明白这些道理,他只是做出了一个对得起百姓的决定而已。

  “三爷长大了,二舅能做的只有支持你!”

  “是的,二舅,外甥...也很需要你们啊。”

  小朱话说完,正厅外响起了一道微乎其微的响声。

  小朱笑道:“那二舅,外甥就不多打扰了,保重身体。”

  常升叹道:“三爷,慢点走,一路平安。”

  “好的呢......”

  小朱只带着小宇子,但小宇子落后小朱一步,反而更显得小朱背影萧瑟。

  “舅父,出来吧。”

  常升对着暗处道。

  而暗处却没有回应,更没动静,就好像没有人一般,有的只是初夏夜晚凉爽的风。

  “舅父?”

  常升走了过去,只见蓝玉颓废地坐在地上,全然没了凉国公的威风。

  常升再走近一点,这才看清楚,蓝玉脸上还留有泪痕。

  “舅父......”

  铁血的汉子,最会的就是安慰人了,人家只是想死,但汉子往往能安慰他去死,常升自然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水平,只能默不作声。

  蓝玉耷拉着脑袋道:“咱知道咱居功自傲,纵容手下,咱就是这样的恶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咱不会改。”

  "咱知道外甥孙是为我好,但咱不怕!"

  “可是...外甥孙需要咱啊!”

  蓝玉说着哭了起来,他舍不得自己三千义子,可朱允熥是自己亲外甥孙啊!

  从小没了妈,还被吕氏那恶妇养着,好不容易大了,需要他这舅姥爷帮忙了,可他......

  这世间最难做的,就是从最重要的东西则二选其一。

  常升只好安抚蓝玉道:“要不舅父杀个大半,留下几位,允熥那孩子也不能过于计较了吧......”

  蓝玉的脸色更加黑了,你这还不如不说,两个选择就够脑子疼了,你还在给我出选项。

  常升好像也是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向蓝玉投以抱歉的眼神。

  这时,冯氏突然出现,恨铁不成钢道:“亏舅父还是大将军,杀伐果断,却像妇人家一般作态。”

  “你那些义子,作恶多端的,陛下早就不悦了,御史的弹劾能堆满奉天殿。”

  “舅父真的能保住你那些义子吗?”

  常升像个小媳妇一样,轻轻拉了一下冯氏的衣袖,“舅父也不容易,嫂子还是,,,,,,”

  “我实话实说!”

  冯氏对大明局势看得清清楚楚,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些猪队友,让她爹冯胜都受了牵连,何况她丈夫是死了,但也留下了子嗣,她也得为子孙计啊!

  蓝玉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冯胜有你这么个女儿,是他的福气。”

  蓝玉转身就走,朱允熥是他活下去的机会,但何尝不是冯胜傅友德这些老将活下去的希望呢?

  太子子嗣中,除了朱允熥,没有谁能压住他们这些骄兵悍将。

  看蓝玉想明白后,冯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和蓝玉这种凶人对峙,还是很有压力的,同样也怕蓝玉这犟驴想不明白,坏了朱允熥的事。

  “嫂子,日后还是要对舅父尊敬点。”常升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冯氏,刚刚可是把他吓死了。

  蓝玉是何许人呐,他是大明最霸道的将军,他发起火来,哪怕是砍他自己的爹娘,他都不皱眉头!

  冯氏白了一眼常升,冷哼道:“我不像你那么尊敬长辈,我得为自己孩子考虑,为父亲考虑,还得为常家考虑,我可顾不得他蓝玉什么身份!”

  常升道:“可......”

  还不等常升说话,冯氏就板起脸来:“你是想说教你嫂子?你把常家绑死在允熥那孩子的船上,你就应该只考虑允熥的利益,听他的话!”

  “常家其他事情,我不管,随意你们折腾,可在允熥这孩子的事,我可不允许你们昏头,若是和允熥有了间隙,我一定不轻饶了你!”

  常升张了张口,似乎也觉得冯氏说得对,于是道:“是!”

  他自然相信冯氏,刚刚不过是念在蓝玉是自己舅父的面上,才没有做出正确做法。

  主要是他也不会说话,自认为劝不了蓝玉这个长辈。

  不过冯氏的话也给常升提了个醒,下次不能再蛇鼠两端了,站队了就不能像文人一样做骑墙派。

  蓝玉回到府中,就找出了自己义子名单,这本是为了给他们邀功的,现在反而成了他们的生死簿。

  当真是世事无常。

  “星明!”蓝玉喊了自己平日最透明的义子,让他亲自去送,星明恐怕也是唯一一个能活下来的了。

  “这是送给上位过目的,也是领死名单。”蓝玉沉重地把轻飘飘的名单放在星明手上,“今日,你可想到过?”

  星明眼中有几分哀愁,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我与义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愿做那些事,不过是怕良心不安。”

  蓝玉重新审视自己这像异类的义子,在一群饿狼中,却有着一头绵羊,这是很古怪的事情。

  ......

  最后,星明把名单送了上去,不出意外的是,除了星明,其他罪孽深重的蓝玉义子都定下了秋后问斩。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尽管蓝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这天,蓝玉罕见地失眠了。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脸上只剩麻木,没人知道蓝玉在想什么,也没人敢去打扰现在的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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