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六刻的朝阳隐在云间若隐若现,昨夜的兵变动荡随着阳光洒入辽阳。

  军队、百姓都在猜测昨晚剧变的前因后果。

  前往校场集结的军令如春风徐来,尽管调令来自背嵬军副帅何鲁四,非辽东巡抚,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更不敢携带甲兵。

  军民们大致知道背嵬军死了大帅,也知道背嵬军正处在盛怒之下,一言不合就敢屠人全家。

  无论是辽东籍将士,还是直隶、山东调来的客军,一律听到天子诏令一般急匆匆赶来。

  甚至有人害怕迟到,不得不在路途中穿衣戴盔,连早饭都来不及吃。

  一时间整座辽阳内外的驻军都热闹忙碌起来,犹如数万乡民前往集市赶集。

  来自四面的兵士拥挤不堪,飞速抢夺前往校场的官道,生怕自己成为迟到的倒霉蛋。

  可他们一到校场附近数百步,便像是家犬眯着眼回到了家,立刻变得井然有序,该排队排队,整顿好衣盔有序入场。

  兵士们刚进校场便嗅到一股股强烈的铁锈味,那是刀剑碰撞留下的血腥记忆。

  他们抬头直视前方,背嵬军已然包围整个校场。

  上万具重甲随着呼吸起伏,宛若黑色潮水漫过校场。他们仿佛上血色面具,身上点缀着血泥、肉沫,刀枪剑戟盖着一层层赤灰,犹如从地狱杀出重围的死士。

  兵士们吓得不敢前进,但听见一声嘹亮的“速速就位”,数万兵士立时缩成胆小的鸡崽,不得不钻进鸡圈。

  除了少数直接参与兵变的辽东将士毫不畏惧,其余官军都在瑟瑟发抖。

  背嵬军摆出这般如临大敌的阵势,就算把这数万兵士屠光也只在半日之间。

  忽然校场前端点将台的战鼓翁鸣,一具棺木从校场大门闯入,随着十六人共抬的棺木入营,厚重的校场大门忽地关上。

  战靴踏地的轰鸣声惊醒众人,抬棺者的靴底逐次绽开朵朵血梅——他们在清晨爆发激烈战斗,脚底黏上的血肉凝在地上。

  抬棺者沉默着前进,一路上近乎畅通无阻——

  哪怕没有任何军令,兵士们都下意识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随着送葬者远去,兵士们又再次合拢队列。

  将士们已然猜出棺中躺着的是谁,那位居功甚伟的章大帅,没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目送棺木前进,直至棺木摆在点将台的中心。

  这时将士们才看见,点将台前的根脚处整齐盖着一排排蒙布。

  一位背嵬军将官拔剑出鞘,剑指苍穹,“收复辽东的儿郎们——迎接大帅回家!”

  背嵬军将士们的怒吼声刺破晨雾。他们以兵刃凿击地面,一齐唱起他们收复辽东的战歌。

  这熟悉的歌声让无数将士们浮想联翩——

  那一天,来自不同地区的官军与背嵬军并肩作战,他们一起踏过波涛汹涌的渤海,来到天寒地冻的辽东,一齐收复故土数百里。

  他们在雪地里同吃同住,一起苦中作乐,丢失十余年的故土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奴酋亲率十万余大军突然南下,好不容易收复的辽南之地几乎就要丧尽。

  是背嵬军大帅领着数千悍卒毅然断后,挽救了无数官兵和百姓的性命。

  谁都以为那是有去无回的绝境,可是背嵬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甚至最终创造了奇迹,击退奴酋,创下百年未有之“史诗大捷”。

  背嵬军没有独占荣耀,而是与他们一同分享,一齐趁胜北伐,拿下一座座熟悉又陌生的卫所。

  他们回来了,回到了这片寒冷却温暖的土地,以后再也不用离开自己成长的家乡。

  若是没有章大帅,没有李大帅,没有百战百胜、勇往直前的背嵬军,他们这些收复辽东的将士,迟早在接下来某一场决战中丧命。

  辽南决战,沈阳决战,浑河不战而屈人之兵,杜家屯救驾决战,进入朝鲜驱逐鞑虏……每一场决战都是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惨烈战役。

  他们不仅好好活了下来,甚至斩获大量抬升官职的战功。

  能打胜仗的将帅难得,能以最小代价打胜仗的将帅更加难得。

  无论兵士们出身哪里,从属于哪位将官,他们能有今日的地位待遇,家人不必披麻戴孝,皆因背嵬军所赐。

  背嵬军没有重提旧事,只是唱了一首大伙共鸣的战歌,所有人的情绪便被调动起来。

  这位为国征战的猛将,与诸多悍将一同收复辽东的大忠臣,退一万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朝廷本该发放钱粮赏赐,并给章大帅加官进爵。

  可谁知道,这帮奸臣竟对忠臣迫害至此!

  他们不光没有半点赏赐发放,反而像对待十恶不赦的罪徒一般,将章大帅锁死在房门,然后放一把火假装成意外,将章大帅活活烧死。

  不是一刀斩首的痛快,也不是一杯毒酒留下全尸,而是最痛苦最残忍最卑鄙的焚杀。

  这让其他打算效忠大明的“丘八”如何思量?

  那赵构冤杀岳飞,好歹装模作样走了一连串“程序”,最后才把岳飞杀死。

  你大明奸臣倒好,连“莫须有”的粉饰都没有,直接给人做成意外身亡。

  好啊,好啊,真是非常好,这下给章大帅的俸禄都省了……

  纵使任何一位有良心的文化人听说此事,都要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一笔。以此重重打击大明的正统性,表示你大明已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该灭了。

  眼见将士们的神色犹如海浪激荡起来,台上的副帅们亲自擂动战鼓,旋即有人剑指台下一排,“害死章大帅的主谋就在此地!”

  战鼓擂动,台上激起灰尘,数十位甲士来到台下解开一张张蒙布。

  只见数十名鼻青脸肿的罪人被绑在木柱上,半身裸露,膝盖半弯,想跪却跪不得,只能屈膝踮着脚半吊着。

  “啊啊啊啊啊啊!就是他!就是他!”

  兀的有人在队列中拼命拥挤,失态地惊声痛呼,沙哑的喉咙随着咆哮声不断破音。

  将士们循声看去,那竟是原保定序列的总兵陈景和,还有其他数十名出身辽东的将官。

  他们奋不顾身地拨开人群,眼角滑落的浊泪隐隐泛着血色,身上时时刻刻散发的浓烈血腥气味,仿佛在血肉堆里泡了大半夜。

  陈景和甚至不等有人让开,拼了命压前身子,哪怕一不小心跌下去,也要快速爬起来继续前突。

  终于数十名辽籍将官来到了身前,他们一面举起颤抖的手,锁定方一藻、祖大弼这些罪魁祸首,恨不得当场把罪人折磨致死。

  可当棺材映入眼帘,他们还是忍不住先去“探望”那位故人,扑到棺材前嚎啕大哭。

  亲人故去,就像你的人生里永远失去了这个人的存在,你再也见不到会笑,会闹,会与你一同创造人生回忆的她了……

  章大帅没了,他彻彻底底消失在茫茫人间,远比剜去心脏的一角更痛。

  “这些是章帅生前的遗物,还有答应送给你们的赠礼……”

  几名背嵬军士兵捧着一些物件走出来,有几副万国地图,地球仪,章献忠的银币勋章,几把章帅生前贴身使用的小刀,水壶等等道具。

  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球仪,陈景和心如刀割。

  他多想修改先前的立功奖赏,改成章大帅莫要去参加那害命的宴会。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痛啊,真是太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景和等人捧着章帅的遗物,好像看见大帅模糊的身影站在点将台的一角,冲他们微笑挥手,做最后的告别——

  我要走了,兄弟们,江湖再见。

  这熟悉的音色与语气就在身边!

  大帅!

  陈景和切实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扭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位背嵬军副帅直挺挺站在那。那人不是章帅。

  人死不能复生,章大帅始终躺在棺木里……

  “大帅啊……你为何抛下我们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校场,有人情绪过于激动,直接哭晕过去,被一旁的副帅们赶紧抬下去平复心情。

  就连台下观摩一切的兵士们也不禁动容,纷纷留下悲伤的泪水,整个校场仿佛哭成一片。

  “是他们!是这些奸贼谋害大帅!他们不容忠臣,不容良将,一心只知道贪赃枉法,欺辱百姓!杀了他们!剐了他们!”

  忽然某位副帅指着台下的一干囚徒大喊,顿时激起将士们的报复之心。

  副帅号召将士们一人一刀,把这帮狗贼千刀万剐,不能让恶贼死的太痛快!

  此言一出,陈景和第一个响应,他掏出备用的短尖刀,飞扑似的落到台下,第一时间锁定祖大弼。

  对方已经被打的连他老妈都不认识,仍在嘟哝着,是方一藻干的,方一藻把门窗封死,与他完全无关。

  而方一藻则在一旁不断重复,是祖家人暗中放的大火,他只是想押送章献忠入京,他没有害死章献忠的动机……

  可陈景和哪里管这些人如何自辩,握紧尖刀便刺入祖大弼的胸口,犹如削切大骨上的牛肉一般,硬生生切下一切血淋淋的肉来。

  “啊啊啊啊啊!”

  血水惨兮兮地淌下肚腹,祖大弼登时犹如被捅伤脖颈的猪一般痛呼嚎叫。

  一刀下去虽然解气,但陈景和心中的滔天怒火犹未平息,仍想着给祖大弼再来一刀,却被身后的某人攥紧了手腕。

  “谁!”陈景和双目赤红,犹如被下了咒的恶鬼,恨不得把阻拦他的“碍事人”生吞活剥了。

  谁料来者比他更横,竟是背嵬军副帅之一的『安陆山』。安陆山怒目圆睁,强健的披甲体魄正如一座高山投下伟岸的阴影,“一人一刀,谁也不许贪多!”

  安陆山话音刚落,陈景和不得不收敛杀意,泄气般的退到一旁,旋即死死盯着该死的狗贼们,看着他们被乱刀加身……

  其他泄愤者吼叫着补位,人人握紧小刀在罪徒身上扯一块,拉一块。

  一片片染红的血肉裹着血珠抛高落下,不断激起愈发高亢的惨呼声。

  报复,公审,亲自动刑……将士们从未有过今日这般酣畅淋漓,好像全身上下的所有淤塞、血栓、结石都被排出体外,一身轻松舒畅。

  痛快,真是痛快!

  屋外的高呼声、惨叫声、叫好声、欢呼声混在一起,就像一场欢乐的新年庆典,鞭炮烟火在空中齐鸣。

  此时,已然晋升全军统帅的『何鲁司』仍在室内。

  晨曦的光芒投入屋内,他伸手触碰温和的光柱,五指轻柔地弹奏光影的琴键,仿佛与昨夜触碰月光的章献忠完成了历史性交接。

  一缕缕发丝从头顶掉落,玩家兄弟替他割掉发髻,剃光所有头发。

  他捧起一块木盒,从中拿出一枚像是钉子,又像是管子的金属物体,放置头顶。

  只见神奇的变化迅速覆盖全身,他像被一只铠甲蠕虫寄生。

  那虫子迅速膨胀,四处扩张,很快变作一具庞大的盔甲,将他吞进肚腹。

  何鲁司只露出一颗格格不入的脑袋,颅顶“插”着数根深入其中的管子……

  这般变化艳羡旁边的诸多玩家,锤佬爱好者们不由得高声呐喊,“战帅归位!回来了,战帅回来了!”

  何鲁司用左手握紧章献忠遗留的宝剑,在一众兄弟的簇拥下走过屋内的长廊。

  他穿过光影分明的早晨,就像踏过一个个刻在记忆中的惨烈战场,炮火在耳边嘶鸣,鲜血在眼前飞溅。

  当这位身体雄壮的猛男出现,一瞬间吸引了所有将士的注意。

  他穿着将士们几乎没见过的“巨型装甲”,就像凡人穿着巨人的衣服,又像是凡人扛着一座高山。

  所有背嵬军将官见他到来,都会礼貌性地点头示意,由此使得所有人确立了这人的身份。

  背嵬军新任的大帅,何鲁四。

  『何鲁司』轻抚着章大帅的棺木,旋即来到碎肉密布的点将台边缘,对着台下的所有将士高声喊道——

  辽东是被哪几位功臣收复的?是李大帅,是章大帅!是你们所有为国征战的勇士!

  多少人死在收复辽东的路上,化作雪地里一座孤零零的坟包,连一个像样的大名都没有!

  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挣来安宁日子,婆娘孩子热炕头,才享了几日的福,朝廷的兵马便要鸠占鹊巢。

  他们夺你们的田,抢你们的妻,骑在你们头上拉屎作乐,还要骂你们没让老爷们尽兴,骂你们的反抗是以下犯上,骂你们为何没有乖乖饿死在家里!

  鞑子都被打跑了,你们还得上缴辽饷,还得跪在老爷们面前继续卑躬屈膝!

  我背嵬军士卒上能驱逐鞑虏,下能垦殖造屋,知道你们虽然分了数十亩军田,住上了温暖的小屋,但若是缴了辽饷和杂税,哪里够家人们吃饱?

  关内百姓苦不堪言,自从贪官污吏来了辽东,你们的家人又过上一样苦痛的生活吧?

  自己千辛万苦种来的粮食,自己却不能享用,成千上万的难民居无定所,狗官们却从来不闻不问,只能在寒冬腊月忍饥挨饿,光是冻死在路上的就不下万人。

  我背嵬军看不得百姓受苦,自己出钱出力为难民造屋,赈济百姓,贪官污吏却说我们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他们不做,反而禁止我们做!如今更是害死章大帅,想把我们背嵬军赶尽杀绝!

  这天底下的好人难道就该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吗!就该任由污浊当道,忠义退缩吗?

  你们还要逆来顺受,还要等着下一批贪官继续欺压你们,蹂躏你们吗!

  想想你们的妻儿,想想你们得而复失的安逸日子,想想你们的拳头,问问它们还想坐以待毙吗!

  朝廷不公,世道昏暗,贪污腐败成风,大明从上到下的根子都烂了,全烂透了。

  如此腐朽的大明,如何值得我们效忠,如此大明如何还能中兴!

  既然大明不要忠臣,那背嵬军今日决意反了!

  杀入京师,踏尽公卿!

  愿随我背嵬军征战的,露左袒,上前一步!”

  何鲁司话音刚落,便有无数兵士们群起响应。

  人教人学不会,但事教人一定终生铭记。

  冯汉民,林迪,陈景和,乃至那些非辽籍的官兵,几乎全数撸起左臂的袖子,露出胳膊,坚定不移地踏前一步。

  身后的战鼓适时响起,轰隆隆,恍若晴天霹雳为将士们助威。

  何鲁司看向遥远的京师,他与所有锤佬同好会的人一起嘀咕着相同的台词——

  大叛乱本来不是背嵬军想要的,背嵬军从未想过发动叛乱。

  他们曾与忠诚派一起驱逐鞑虏,收复辽东失地,一齐建设辽东新家园,本想着好好经营这片残破的土地。

  但是奸臣、虫豸背叛了背嵬军将士,他们编织谎言残害了毫无罪行的章大帅。

  现在是群雄并起的大航海时代,世界的版图早已被列强划分,华夏复兴的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昏君和伪明抓不住它,那就由背嵬军来完成。

  让战争开启吧。

  从华夏的天空覆盖到世界的边迹。

  让华夏燃烧,让世界陨落!

  即使流尽背嵬军每一位将士的血,也要看到全世界被征服。

  如果背嵬军不能从伪明与昏君中拯救华夏。

  那就让天下燃烧吧!

  “反明!反明!反明!”

  数万踏步的声音犹如雷响,何鲁司高举大帅之剑,指向京师方向。

  所有将士们也跟着一齐挥拳呐喊,化作一条条溪水汇聚成江河、大海,即将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辽阳,沈阳,铁岭,辽海,海州,盖州,复州,金州,旅顺……

  辽东十余座卫所城池,大小屯堡相继反乱,宣布归附背嵬军麾下。

  四日之内,辽东皆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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