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踏入北镇抚司的监狱,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冻得他牙关轻颤,下意识地裹紧了披风。

  这寒意宛若实质,顺着领口袖口钻了进来,让陆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心中暗叹:“这鬼地方,果真是阴森得紧。”

  陆风抬眼望去,狱舍建筑仿佛被一层不散的阴翳死死笼罩。

  砖石墙体斑驳陆离,像是被岁月啃噬得千疮百孔。

  那经年累月的潮湿之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好似轻轻一拧,便能挤出苦涩的水来。

  狱顶低矮得让人压抑,密织的横梁纵横交错。

  活像狰狞巨兽的肋骨,将这空间切割得愈发逼仄,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陆风走进牢房,狭小的空间宛如囚困灵魂的无间地狱。

  犯人们摩肩接踵,拥挤得几乎没有立锥之地。

  他们或坐或躺,蓬头垢面,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悲戚,仿佛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此时陆风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

  每一步都踏得沉重,像是踩在泥泞之中,又似踩在自己的心上。

  这些犯人的惨状,让陆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曾经蒙冤受屈的艰难时日,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他暗自呢喃:“这世间,受苦的人总是这么多啊!”

  就在转身的瞬间,陆风便瞧见镇抚使毛骧匆匆走来。

  只见对方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那笑容里既有下属对上司的恭敬,又隐隐透着一丝邀功的意味。

  此时毛骧的身形微躬,语气急切又不失分寸地说道:“大人,您亲临这恶劣之地,可真是辛苦了。

  这地方一到冬天,寒风跟刀子似的。

  从那小透气孔里直灌进来,冻得犯人骨头缝都疼。

  他们衣裳单薄,只能挤在一块儿取暖,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到了夏天,牢房就像个大蒸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再加上卫生差、没水,疫病一闹起来,根本控制不住。

  您看看,这些狱卒都麻木了,眼睁睁看着犯人受苦。”

  毛骧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观察陆风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陆风却对这些抱怨置若罔闻,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毛骧沉声道:“这些本官都清楚。

  我来问你,那个知晓‘山西军马案’秘辛的钦犯何在?

  你呈报说他被关在此处,可为什么本官寻遍不见呢?”

  毛骧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不过瞬间又恢复了镇定。

  他脸上堆起无奈的苦笑,嗫嚅道:“大人,说来实在惭愧。

  那犯人……前几日突发恶疾,没等救治就没了。

  这事儿属下也痛心疾首,一直在彻查原因。

  本想着等有了结果再向您详细禀报,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毛骧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心中暗自叫苦。

  陆风却从对方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闪躲。

  他不禁暗自思忖:毛骧如此表现,究竟是单纯失职的惶恐,还是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山西军马案”的关键嫌犯之死,毛骧到底参与了几分?

  想到这里,陆风瞳孔骤缩,脸上瞬间布满寒霜。

  他猛地向前一步,目光如刀般刺向毛骧,冷冷道:“死了?这案子还没查清楚,关键人证就没了,你当这是儿戏?

  我看你平日里办事还算得力,才将这重要犯人交由你看管。

  如今出了这等事,你说该如何交待?”

  陆风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仰头。

  此时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毛骧,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毛骧虽然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微微发软,但还是强装镇定。

  只见他拱手作揖道:“大人息怒!

  这狱中环境恶劣,疾病横行,实在是防不胜防。

  我已责令所有狱卒全力调查,一有消息便立刻向您汇报,还望大人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尽管毛骧的声音微微颤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但言语间仍透着一股干练和对局势的把控。

  然而陆风却注意到,毛骧在说“全力调查”时手指不自觉轻轻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陆风见状冷哼一声,缓缓转过身去。

  他背对着毛骧,负手而立,沉默片刻后说道:“若是让我查出其中有猫腻,你知道后果。

  给你三天的时间,把犯人接触过的所有人、所有细节都查清楚,一丝线索都不许放过。”

  陆风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裹挟着这牢房中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毛骧连忙应道:“是,大人!

  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随即毛骧神色恭敬地退到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这一闪而过的狠厉,更让陆风坚信,此事绝不简单。

  此时陆风又转头望向牢房内的那些犯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绝。

  他暗暗发誓:不管遇到多大阻碍,都要揭开真相,还那些无辜者一个公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负责给那名关键嫌犯送餐的狱卒赵五,被毛骧带了过来。

  在赵五来之前,毛骧便悄悄向陆风低语道:“大人,这个赵五平日里毛病不少。

  行事自私自利,在狱卒中口碑极差。

  属下这里整理了一些赵五的劣迹,大人或可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说着毛骧便递上了一本小册子,陆风接过不动声色地收进怀中。

  此时赵五已经被带到了陆风的面前,只见对方身形中等却透着庄稼汉的壮实劲,好似一棵饱经风雨仍扎根不倒的老树。

  一张国字脸,被岁月与烈日雕刻得沟壑纵横。

  那稀疏如残草般的短眉下,一双小眼睛总是警觉地眯缝着。

  塌鼻梁像被命运的拳头不小心砸扁,厚实的嘴唇犹如两片干裂的土地。

  一笑起来那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便如荒地里东倒西歪的残垣断壁般显露无遗。

  他头上扣着一顶黑色毡帽,帽檐压得极低。

  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思都藏进那片阴影之中,让人难以窥探他眼底的神色。

  此时赵五身着一件深灰色粗布短打,上面补丁摞补丁,宛如一幅拼接的破旧地图,记录着他过往的岁月。

  身为锦衣卫狱卒,那件虽破旧却绣着醒目标志的黑色披风,便是代表赵五身份的象征。

  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似在低吟着他并不平凡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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