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遁千里,玄明紧跟那道倩影不放,他有种强烈直觉,跟上去十有八九会有收获,否则,他何必吃力不讨好,跟着这种非生非死的特殊存在。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玄明忍不住打个冷颤,一股热意又紧随其后,土遁百里,她来到一处特殊地下洞窟,冷热交替。

  抬眼望去,火与冰在地上形成一个蓝红的特殊太极图,一条阴阳鱼烈火熊熊,火焰中心却绽放一朵丈许昙花;一条阴阳鱼冰雪严寒,寒冰中心却拥有一块红石。

  冰火交汇,动静交融,冷暖交织,弥漫一股玄妙意境,每条阴阳鱼分别连接一条地脉,一个是赤耀山热河源头,一个是天河郡冰河根本,连接与赤耀山相邻的寒英山。

  目睹这一幕,玄明略有所悟,只是他没立即参悟,而是看向站在红石前的火鼠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石,碧水般的眼眸写满回忆与痴迷,犹豫片刻,她缓缓探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红石,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细微灵魂波动,火鼠王绝美脸上由衷地展露一抹迷人微笑。

  良久,她转身看向玄明,朱唇轻启:“道友可想听一听我们的故事。”

  瞧着火鼠王与红石,玄明颔首:“道友愿意倾诉,贫道洗耳恭听。”

  火鼠王或者说梦婆点头,爱怜地抚摸着红石,悠悠开口道:“世人皆知千年前,大河之水天上来,令经年多旱的荒原摇身一变,成为水草丰茂、河川纵横的膏腴之地,不少人移居此地,才有了天河郡,可少有人知晓天河为何坠入凡尘……”

  随着梦婆将故事娓娓道来,玄明渐渐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

  两千年前,天河边生长了一株梦昙,得河水日夜滋养,渐生灵智,走上修行路。

  后来河边一块石头每日沐浴天边第一缕朝阳紫气,同样开灵生智,开始修行。

  他们朝夕相伴,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草木竹石无有脏腑,修行艰难,哪怕修行条件得天独厚,五百年后,各自化形,步入练气境。

  梦昙与朝石顺理成章地结成道侣,谱写一段木石姻缘,于天河旁结庐而居,一起看朝阳,一起见月色,时常论道,遨游天河,观赏天域,同进同退。

  然而,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承诺言犹在耳,朝石却两面三刀,阴阳合融时趁道侣放松警惕,竟对她痛下杀手,不仅下了陨星之药,令其实力大损,还妄图采补,欲以木生火,进化为阳石,进一步提升跟脚,借此打破瓶颈,进阶练神。

  可他低估了道侣实力,木有根茎枝叶,比石头更易修行悟道,加上开智较早,梦昙实力远胜朝石,他更想不到千年修行,梦昙根须早与天河一条支脉相连。

  朝石弄巧成拙,自寻死路,仅采补些许便戛然而止,木石爆发大战,三天三夜后,朝石陨落,梦昙也被伤了根基,天河支脉也因此动荡,随着梦昙一起坠入凡尘。

  临死前,梦昙在赤耀山与寒英山之间布下大阵,用梦昙本体蕴养朝石本体,做完这些,梦昙陨落,死后尸体与灵魂两分。

  天河郡成型两百年后,赤耀山中诞生两位生灵:尸体与火焰融合,成为火鼠王;灵魂与热河交融,化为梦婆。

  两妖自诞生之日起便争斗不休,因同出一源,她们都想吞噬彼此,完善自身,这是生命本能,换句话说,两妖注定不死不休。

  ———

  “后来的故事,道友知晓,得你相助,梦婆吞噬火鼠王,真正拥有了肉身,灵肉相融那刻,往昔记忆犹如洪水冲出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想起前尘往事,我才知晓火鼠王与梦婆除非一起死去,否则,不可能真正陨落,而她们生来就承载了梦昙神女的爱恨与愁怨,是执念所化,肩负使命,活着便是为了完成一件事。”

  谈到后面,梦婆笑容悲哀。

  垂眸注视触手可及的红石,她掌心生辉,强行拘出其内残魂碎片,喃喃自语道:“至深至浅清溪,至亲至疏夫妻,你想晋升为阳石,我替你做到了,可惜,你永远没机会了,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话落,梦婆五指合拢,果断掐灭掌心残魂,瞧着随风而散、犹如萤火般的灵魂碎片,她像是卸下重担,整个人神情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轻松。

  “江湖剑客总说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对女修而言,男人又何尝不是?心若无男,大道自来。”

  步入火池,触摸在火中绽放的梦昙花,梦婆悠悠道:“这一世,我与火鼠王都未曾真正活过,争来争去,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笑话,非生非死,亦生亦死,看似玄妙,然归根结底,只是神女执念所化,如今事情尘埃落定,我们也该为自己真正活一次。”

  葱白手指轻抚梦昙花,瞧着凋零的一片花瓣儿,梦婆眉心生辉,一道光芒落到掌心,又被其送到玄明手上。

  “这是神女、我与火鼠王的修行心得与参道感悟,希望能助道友一臂之力,也有劳道友辛苦一遭,度我来世,至于这梦昙花与阳石,随道友处置。”

  收起光团,玄明谢过后问道:“敢问道友,苍穹天域究竟是何所在?”

  梦婆目光幽深,思绪放远,似乎在回忆往昔,良久才淡淡道:“天域无甚稀奇,不过是一方残破大界而已,虽有生灵,灵机充裕,但不及大千寰宇精彩绝伦,五彩纷呈。”

  对天域,她没多谈,转头继续盯着梦昙花,梦婆道:“这一世,我作恶多端,于梦中杀生无数,虽有天河养育万物之德消除罪孽,但错了便是错了,我愿散尽此生修为,造福苍生,唯愿来世真正为自己而活。”

  每说一句话,梦婆身子便消散一分,等话语真正落尽,她身形彻底消失,化为一场笼罩数万里的甘霖,滋养天河郡各处。

  玄明没阻止梦婆,众生各有缘法,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凝视消散的梦婆,他稽首道:“道友一路走好。”

  行礼完毕,玄明叹息。

  怪不得梦婆滥杀无辜,身上却无业力,原是得了天河之助,此番她散尽前世今生修为,已然赎清罪孽,来世再踏修行路,必然如鱼得水,事半功倍,只要天河郡百川存在一日,她便功德不绝,绝对会是天之骄女。

  而有了这番缘法,梦婆转世身将来极可能拜入或投靠求真观。

  收回思绪,玄明抬手,祭出桃木剑,切割了一半阳石,又挥袖卷起梦婆陨落后梦昙花凋零的数十片花瓣,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只是下乘,非善之道,玄明不会为了满足私欲就无视天河郡众生。

  虽说取走阳石与梦昙,只是冰河与热河奇景消失,百川形貌趋同,照样滋养万物,但也会破坏天河郡现有格局与奇景,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引发恐慌。

  半块阳石与半朵梦昙已经足够,玄明没再取用,临走前,他设下阵法与禁制,若有后来者量入为出,不杀鸡取卵,自然无碍;若贪得无厌,想将两物尽数取走,便会被轰杀。

  ———

  走出这个地洞,玄明原路返回。

  重归岩浆地窟,他首先取出阴阳石,将梦昙花瓣注入其中,梦昙花昔日生长在天河边,后又被种在地火池中,同纳阴阳,是滋补灵物的佳品。

  等阴阳石吸收了半朵梦昙之力,极可能会破茧成蝶,由玄阶晋升地阶,到时候,用此石中和月石与阳石的阴阳之力,可以炼制出潜力与威力并存的法宝,也是他承载自身大道之宝。

  收起阴阳石,玄明盘坐虚空,调息凝神,等精气神儿臻至巅峰,他抬手摄来地火,调节温度,等武火热力合适,玄明自如意囊中取出一块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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