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这么晚,没什么事吧?”

  江大海人还没进院子,李红英就关切的迎了出去。

  这段时间厂子里清闲,江大海不用加班,每天都是6点准点下班,到家也就6点半。

  今天都快7点半了才到家。

  “没事,路上去称了一斤卤猪头肉。”

  李红英从他手里接过肉,又惊又喜,“是有什么好事吗?这不节不气的吃猪头肉。”

  “家里好久没开荤了,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香喷喷的卤猪头肉一端上桌,江鹏跟疯狗似的吃个没停。

  李红英和江晴母女也吃得满嘴油光。

  这年头,能吃上一顿肉,简直比过节还开心。

  “茉莉,你多吃点。”

  江大海自己没顾不上吃,一个劲给江茉莉夹。

  江茉莉碗里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李红英和江晴倒是没说什么,江鹏不干了,“爸,你干脆连盆全给姐得了!”

  “吃你的饭,屁话那么多!”

  喝斥完儿子,转过头对着江茉莉时,立马换上慈父的笑脸。

  “吃啊。”

  江大海反常的态度,搞得江茉莉心里也没底,“爸,这该不会是我的断头饭吧?”

  “胡说八道。”

  虽然是喝斥,但语气却很亲昵,“别瞎想,快吃,吃完爸爸有话问你。”

  江茉莉大约猜到应该是跟下乡的事有关,于是放心开吃。

  李红英顺嘴问了句,“家里的肉票不是早用完了吗?”

  “我赊的,等发了工资还上。”

  吃鸡蛋要赊账,吃肉也要赊账,这日子过得。

  猪头肉处理得有些许潦草,不少地方都带着茸毛。

  搁以前,这种带毛肉她看都不多看一眼。

  可形势逼人,来了这整整两天,吃了七顿饭,今晚还是第一回吃肉,还是赊的账。

  江茉莉也没有挑剔的余地,只能用筷子将带毛的地方撇去。

  吃完饭,父女俩便出了门。

  江鹏本想跟着一块,被江大海给撵了回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江大海才出声,“茉莉,高干事说,你去找过她,下乡的事已经解决了?”

  “嗯。”

  江大海既高兴,又担忧,“你怎么解决的?违法乱纪的事咱们可不能干噢。”

  江茉莉如实照说。

  她需要在知青报名截止日前,拿到工作名额。

  至于高静那边,会象征性的把江大海叫到知青办,批评教育一通,堵住悠悠众口,这事就了结了。

  “你擅自把工作给了高干事,陆小姐她们那边,怕是不好交待吧?”

  “爸,钱能解决的,就不是问题。”

  她尽量在半年内完成任务,拿到1亿奖金。

  拿万把块出来,分给陆婷婷三人,就说是卖工作的钱。

  “你说得对,只要你不用下乡,比什么都强。大不了,以后从我工资里分一半出来给她们。”

  江大海能说出这话是真不容易。

  毕竟江家经济也不宽裕,吃点肉都要赊账。

  就凭这,江茉莉决定了,走之前,给父子俩留100万,让两人可以安稳富足的过一辈子。

  “这事,你回先不要跟你英姨和小晴她们说,小鹏也先瞒着,个个都盯着咱们家呢,闹开了,又要生出事端。”

  江大海特地把江茉莉带到外面来说悄悄话,防的就是隔墙有耳。

  江晴找了对象,江茉莉准备嫁给娃娃亲,这两桩事他和李红英都是没外传。

  如今遭到举报,江大海心里其实是怀疑隔壁屋的周家。

  两家住在一个院里头,平时说话难免透出了音。

  回家后,江大海将亡妻的珍珠耳饰和珍珠银链找了出来,给了江茉莉。

  “以前不给你,是担心你没心没肺的给搞丢了,如今你长大了,也懂事了,我也放心了。”

  这是彻底将东西传给了江茉莉。

  晚上人民广场放露天电影,江鹏要去看,江茉莉闲来无事,也跟着去凑热闹。

  “姐,你跟爸在外头叽叽咕咕半天,说什么了?”

  “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江鹏讪笑,“呐,你有事都不告诉我,那我瞒了你一些事,咱们是不是就扯平了?”

  江茉莉似笑非笑,“我不告诉你,自我的道理。你有事瞒我,必然是心里有鬼。”

  江鹏:“……”

  姐弟俩出门后,江大海也挎上工具包出了门。

  他除了懂机械外,也懂水电,闲时会接一些水电维修之类散活,挣外快补贴家用。

  等父子仨都出了门,李红英看着闷头搓衣服的女儿,出声安慰道:

  “你别不高兴,那首饰是茉莉她妈留下来的,你江叔叔给茉莉是应当的。”

  江晴脸上露出嘲讽,“就算是阮柔的遗物,不也是江大海花钱买的?你进门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伺候他们父子仨,江大海何曾给你买过半件首饰?说到底,就没把你放心上。”

  李红英讷讷:“别这么说你江叔叔,我一个家庭妇女,戴那玩意干什么用,不能吃也不能喝的。”

  江晴气李红英软弱自卑,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

  反正,江茉莉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首饰也好,钱和票也好,以江茉莉的蠢脑子,下了乡也保不住。

  她没什么好眼红的。

  晚上,李红英少见的失眠了。

  她原本觉得自己挺幸福的,一个带拖油瓶的农村妇女,能嫁给江大海这么有本事的男人,进城吃商品粮,不用在农村种地,村里的妇女们不知道多羡慕她,眼红她。

  可女儿的一番话,却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除了首饰外,阮柔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物件,看过的书,跟江大海恋爱时的信件往来,江大海统统还收着。

  同为女人,丈夫对亡妻的爱,她又怎会不羡慕。

  她跟江大海过了这么多年,江大海虽然在吃喝上没亏待她,可也从没给过她男人对女人的爱意,甚至同房次数都少之又少。

  越想越心酸委屈,李红英不禁抹起了眼泪。

  ……

  了解到江茉莉的家庭背景,以及烂大街的臭名声后,安慧冲丈夫大发雷霆:

  “陆老六,小埕他脑子进水,你也由着他胡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气死,好讨小的进门?”

  “说的什么话嘛,你别急着骂,我答应这桩婚事,也是为了小埕好。”

  “你放屁!给他讨个名声败坏的媳妇,让他被千夫所指,还为他好,我看你是见不得他好!”

  “你先听我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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