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万匹？这么多？快！咱们去看看。”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听说得了这么多匹马，赵朔还是非常高兴。
他和格日勒一起，去看那些缴获的战马。
这一看之下，更是惊喜。
四十万匹马中，有十二万匹是高大神骏的辽东马。
而这十二万匹辽东马中，又有四万匹青马。
青马在各个马种中都有分布，但毫无疑问，青马是最容易出宝马良驹的。
比如在历史记载中，东方的冠军侯霍去病骑的就是一匹大青马。
西方的亚历山大大帝那匹神马布塞法洛斯，是一匹青马。
还有后世伟人，骑的是一匹小青马。
这次桓、昌、抚三州缴获的青马，对蒙古人战力的提升，更是有极大的帮助。
五十年后，有文人赞颂这次蒙古攻打金国的收获，写诗道“乘胜逐北过燕都，更得金源四十万，大青小青绝世无。”
金源，就是金国的别称。
四十万这个数字并不可靠。
赵朔拿不准这桓、昌、抚三州中到底有多少匹马，就是各种历史资料中的数字太混乱了。
《蒙古秘史》中说是“近百万”，也就是比一百万匹马略少一些。
但其他资料，就大多是“数百万”“几百万”，这也太夸张了。
“大青小青绝世无”，则指的是这批青马的神骏。
或者，这首诗里说的四十万，指的是蒙古人这次入侵金国，获得的青马总数？
不管怎么说吧，赵朔对获得的这批战马非常满意。
桓州牧监内的马被完颜匡赶到桓州城了，但还有牛羊骆驼呢，也成了赵朔的战利品，光羊就有六十八万只。
不吃上一些犒劳将士，还等着过年吗？
赵朔宣布从今天开始羊肉放开吃，一连吃上七天。
非但如此，他还令人传下了个口号“完颜承裕跌倒，蒙古人吃饱”。
一时间，三万将士欢声雷动。
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分，好消息接踵而至。
完颜匡的使者还没到抚、昌二州的牧监呢，蒙古军就到了，夺取了里面的全部牲畜。
抚州缴获了二十二万匹马，昌州缴获了十九万匹。
也就是说，这次蒙古缴获的马匹数量，跟《蒙古秘史》记载的差不多，不到一百万匹。
而且，蒙古军是擅长学习的。
赵朔准备了那么多布口袋，其他蒙古军也有样学样，直接“跑马上城”，顺利攻占了抚州和昌州。
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又发了一笔之前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横财，蒙古军全军上下一片欢腾。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驻守在野狐岭防线上的金军了。接连丢了乌沙堡、乌月营，连抚、恒、昌三州都丢了，很多将士的家眷都落到了蒙古人的手里。此时再傻的人也明白金军形势不妙，一片愁云惨谈。
野狐岭，獾儿嘴，黑风口。
这里是完颜承裕和独吉思忠的驻营所在，大金宰相完颜匡于昨日傍晚时分逃到了这里。
不过，完颜匡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
没办法，完颜匡毕竟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就算早睡早起、养尊处优、心情舒畅，也仅有半年好活。这次，他不但一连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觉，而且先是一夜狂奔五百里，后来又极耗心力地布置城防。然后又在赵朔攻城之际，仓皇逃窜了百余里。
别说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就是普通中年人此时都可能猝死。
完颜匡这时候还不死，只是中风，已经是身体的底子够扎实了。
好在昏迷之前，完颜匡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暂停独吉思忠的一切职务，独吉思忠速速离开野狐岭防线，回燕京待皇帝处置。
用不着听什么完颜承裕和独吉思忠的汇报，作为金国定海神针的完颜匡，一看了那份奏章就明白，是独吉思忠这个文官，只从政治得失方面考虑，影响了完颜承裕在军事上的判断，还是赶紧把他踢到后方去为好。
这是完颜匡能为金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金国西北线，虽说有两位丞相作为统帅，一个主军事，一个主后勤。但这两个统帅的地位，其实是有差别的，独吉思忠的官职是“平章政事”，完颜承裕的官职是“参知政事”。也就是说独吉思忠是主帅、完颜承裕是副帅。
现在帝国首相陷入了昏迷，主帅被调离，完颜承裕丝毫没有独统近四十万大军的豪情，反而因为当前恶劣的形势，心中郁闷不已。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石抹明安求见。
石抹明安是契丹人，其人不但麾下有一个契丹精锐猛安（千户），而且文武双全，数次奉皇帝的命令出使蒙古，和铁木真见面。在这近四十万、万大军中，也算是能和完颜承裕说的上话的人物了。
完颜承裕命石抹明安入帐说话。
石抹明安给他提了一个建议：蒙古人虽然夺了抚、温、桓三州的马匹，但这么多匹马是不可能长期养在城里吃粮食的。蒙古人肯定会把这些马赶回牧监去吃草，仅派少量兵力守卫。
现在，整好派精锐兵马突袭这三个牧监，既能杀死蒙古人的留守部队，鼓舞金军的士气。又能尽量杀死那些马，减少金军的损失。
完颜承裕拒绝了石抹明安的提议：蒙古人那么强大，连他的儿子都被人家以少击众打败了。谁知道蒙古人在牧监留了多少兵马？金国精锐去偷袭牧监，能打的过吗？此计太过冒险，还不如死守野狐岭防线来得稳妥。
石抹明安劝不动完颜承裕，只得怏怏而退。
可他出了帐门刚走了七八步，就见迎面来了一个人。
“参见汾阳郡公！”
石抹明安赶紧大礼参拜。
他对面这个人，正是大金的汾阳郡公郭宝玉。
郭宝玉是大唐名将郭子仪之后，也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郭侃的爷爷。据说，大侠郭靖的故事，就是以郭侃为原型。
不过，现在的郭宝玉年仅四十五岁，受封大金汾阳郡公。虽然手里也只有一个汉人精锐猛安，但论地位比石抹明安要高得多。
“原来是石抹将军，快快免礼。”
郭宝玉当然知道石抹明安是个人才，赶紧将其搀起，道“你来见完颜参政？”
“是啊。”
石抹明安也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一遍。
郭宝玉听完了，眉头微皱，道：“那可不好办了。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来向完颜参政献上此计的。”
“别去了，没用。完颜参政他……用兵太过持重。”
高情商是“太过持重”，低情商就是“太过胆小”了。
本来嘛，军事上的事情，哪有百分百安全的？
四十万大军，派出几千精锐算什么难事？输了，不过损失几千精锐而已。赢了，就能占天大的便宜。
为什么不干？
石抹明安已经看出来了，经过一连串的挫败，完颜承裕这位曾经率八千军追着五万宋军砍的名将，已经没了当初的意气。
“行，听你的，我就不去触参政的霉头了。”
郭宝玉拍了拍石抹明安的肩膀，就要离去。
“汾阳郡公！”
石抹明安又把郭宝玉叫住了，压低了声音，道：“不要怪下官交浅言深，您觉得，这野狐岭能守住吗？”
他是金国大将，又多次出使蒙古，对双方的实力都有清晰的认知。
“当然能守得住，我四十万大军在此，又有野狐岭地利。只要指挥得宜，将士用命，难道还挡不住不到十万的草原蛮子？”郭宝玉毫不犹豫地道。
石抹明安当然听出了郭宝玉的言外之意，只要“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就能守住。那金国能“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吗？刚才完颜承裕就拒绝了他的献计。
“多谢汾阳郡公教诲！”
石抹明安转身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郭宝玉脑海中闪现出最近一首传遍河北的童谣：“摇摇罟罟，至河南，拜阏氏！”
阏氏，就是匈奴单于的嫡妻。
河南之人都拜阏氏了，说明了什么？金国被蒙古灭了呗。
这首童谣当然和蒙古人无关，即便赵朔手下也缺少人才，干不了这么精细的活。
事实上，现在金国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金国虽然现在人口是开国以来最多的时候，又击败了宋人几十万大军的开禧北伐，表面上是进入了极盛时期。但实际上，黄河三次决口，交钞成了废纸，民间贫富差距极大。
再加上为了对付蒙古人，金国朝廷征调了几十万签军，百姓卖儿卖女流离失所。
不知多少人在咬牙切齿地诅咒这个朝廷灭亡，金国实在是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
有势力的大豪，开始囤积兵马、粮草，以备将来的乱世。
不得志的文人蠢蠢欲动，想要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
这童谣，应该就是某些不得志文人所作。
“不是人心所向，这首童谣，怎么可能会迅速传遍河北？连燕京内都有人传唱。看来，无论是野狐岭的战局，还是金国的前景，都不大妙啊！”
郭宝玉暗暗想着，叹了口气。
……
……
十日后，蒙古军前锋抵达獾儿嘴。
野狐岭防线绵延几百里，当然有些地方重要，有些地方不重要。
不重要的地方，就是山势陡峭之极，又没有道路的所在。这种地方，即便蒙古人侥幸登上来了，也上不来多少大军，战马更不可能上来，即便丢了，也大有机会夺回来，派少量的精锐以及普通签军驻守即可。
重要的地方，就是山势较缓，又有道路，有利于蒙古人进军的地方。
獾儿嘴就是这样一处所在。
此地的地形，像是一只野獾的脸。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野獾凸出的尖嘴。
这只尖嘴，就是两座山之间的山谷，中间一条道路，外面窄里面宽，最外面的谷口仅容一人通过。
尖嘴的两侧的两座山，绵延各三里，算不得多么陡峭，人力可以攀登。
三里之外就又是悬崖峭壁，人类很难攀登了。
蒙古人最想攻破的，肯定是獾儿嘴。
完颜承裕率领三万五千最精锐的兵马，就驻守在这里。（黑风口，指的就是那个山谷）
其中，两万人，布置在两侧各三里的矮山上。一万五千人随完颜承裕，驻扎在谷底，随时可以支援两侧的矮山。
毕竟野狐岭防线绵延五百里，后方也要配置一定的兵马。这段仅仅六里的防线，驻守最精锐的三万五千兵马，不少了。再说了，地形所限，也摆不开太多兵马。
铁木真率领八万大军直袭獾儿嘴！
这次领军的前锋是哲别，仅领了三千军。
完颜承裕见哲别兵少，采用诱敌之计，将哲别的兵马放入谷中，试图伏击，全歼哲别的三千军。
不过，哲别看穿了完颜承裕的阴谋，诈败后退，撤退到谷外，将追兵全部斩杀。
那就没办法了，完颜承裕选择死守。
他命人用铁链车，将山谷的谷口完全堵死。
全军戒备，准备应付蒙古军的强攻。
当天傍晚时分，铁木真率主力与哲别的先锋军汇合。
一更天，铁木真的金帐内。
赵朔、木华黎、博尔术、哈撒儿、别勒古台、哲别、术赤台……一众蒙古悍将，俱皆前来议事。
“金狗对獾儿嘴的防守，可谓严密，但绝对不是无懈可击。”铁木真手指獾儿嘴的地图，道：“你们看这里，獾儿嘴最外侧是悬崖峭壁，他们以为我们不会从这里进攻，仅仅派了少量兵马守卫。所以，木华黎！”
“在！”
“你率三千精兵，今晚二更天，趁着夜色，从獾儿嘴最外侧的悬崖登上去，偷袭金军。”
“是。”
“阿朔，你麾下的巴鲁营战士最多，从现在开始，你率巴鲁营全力进攻獾儿嘴，让金狗不得片刻喘息！”
“是。”
赵朔也点头领命。
铁木真的策略很简单。
赵朔率领巴鲁营正面强攻。
木华黎则率三千精兵攀登悬崖，从侧面偷袭。
到时候木华黎偷袭让敌军大乱，赵朔就可以从正面全力冲击。
这两样任务都很艰巨。
如果赵朔正面攻击不够猛烈，无法吸引金军的全部注意，那木华黎的突袭就有可能会被发现。
如果木华黎的偷袭不够及时，不够致命，无法减轻赵朔正面进攻的压力，那木华黎则会陷入敌人的全民包围，九死一生。
这样的任务，在这种紧要关头，铁木真也只有交给赵朔和木华黎，才能完全放心。
……
当初，克夷门之战后，蒙古军的巴鲁营只剩下了六千。
赵朔麾下有一千巴鲁营，其他人五千。
攻打乌沙堡、乌月营，赵朔将一万六千余人，编入了巴鲁营，其他蒙古贵人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攻克了抚、昌、桓三州后，包括赵朔在内总共将五千金军编入了巴鲁营。
所以，现在赵朔能指挥的，是两万七千巴鲁营战士。
他们的前身，是金、夏两国的正规军！
“巴鲁营的将士们！”
熊熊火把，将现场照得亮如白昼，赵朔向高台下的两万七千巴鲁营将士看来。
他大声道：“巴鲁营是干什么的，你们应该知道！就是用来攻坚的！全军每战，只许进攻，不许后退。十户撤退，斩十户长。百户撤退，斩百户长！十户长战死，麾下十人全部斩首。百户长战死，麾下百人全部斩首。战胜后，可得战利品的一成。
今夜的野狐岭之战，对我蒙古极为重要。
两个时辰，我只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
如果两个时辰内，破不了獾儿嘴，所有巴鲁营将士皆斩！
但如果两个时辰内破了獾儿嘴，所有幸存的巴鲁营战士，可得战利品的五成。
非但如此，斩一颗首级，额外赏银五两。斩两颗首级，额外赏银十两……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今夜过后，凡斩首三颗以上者，可脱离巴鲁营，为我大蒙古国正规战士。
凡斩首五颗以上者，每五颗首级，额外再奖励一名美人。
你们，都听清楚没有？”
赵朔话音刚落，三万巴鲁营将士们，顿时一阵热烈的轰鸣。
“听清楚了！”
“愿为驸马效死！”
“两个时辰，攻破獾儿嘴！”
“攻破獾儿嘴，既有钱拿，还有美人啊！”
……
绝大多数巴鲁营将士，都是拿了投名状，回不了头了。
而且，赵朔当初宣布连续七天羊肉管够，是包括他手下的巴鲁营战士的。其他蒙古贵人虽然没有赵朔那么大方，但是，缴获毕竟是太多了，几十万只羊啊，怎么可能吃得完？他们也给麾下的巴鲁营将士，饱餐了三天羊肉。
这伙食，比金军的精锐部队还要高了。
新加入的巴鲁营将士初步归心。
而且，之前的巴鲁营战士告诉他们，蒙古人说话算话，赵朔驸马说话更是算话，从不打半点折扣。只要打胜了仗，不仅能分大量的钱财，还有可能有女奴赐下。
还有这好事？
金军能正常发军饷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这个待遇？
有些新加入的巴鲁营战士，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如今的獾儿嘴之战，既有“跋队斩”强力的军法约束，又有重赏，巴鲁营战士们还能怎么办？
拼命呗！
不得不说，东亚地区的战士是最好的战士，既有纪律性，又吃苦耐劳、坚韧不拔。越是危险的时刻，越是能冷静下来。他们漠视别人的生命，必要的时候也能能漠视自己的生命。
他们组成的大军，只要给足了待遇，就是世上最强的大军！
“很好。”赵朔大手一挥，道：“攻破獾儿嘴，我亲自给你们庆功！”
“喏”
两万七千人轰然应声，分散开去，等待总攻的信号。
谷口没什么好攻打的，这里已经被几十辆铁链车堆叠起来，完全堵死，攻打这里不比攀登悬崖峭壁容易。
巴鲁营的目标，是那谷口两侧共六里的矮山。
矮山的防御措施是这样的：最前面是一连串的胸墙，胸墙后面就是女真人用木栅栏搭建的简易军营。军营的最后端，就是山顶，巴鲁营战士的目标所在。
虽然这防御措施有些简陋，但是金军居高临下、又准备了大量的防御器械，其实真的想攻破獾儿嘴，也甚是艰难。
终于，三声响亮的鸣镝声响彻了獾儿嘴的夜空。
巴鲁营开始进攻。
第一批，五千人。
完全不是派不出更多的兵马，而是山上滚落的巨大原木，必须有足够的空间躲闪。三万人一齐上，一根滚滚而落的原木，就能给巴鲁营巨大的损失，这是无意义的牺牲。
所以，第一批进攻的巴鲁营战士，只有五千。
这五千人也不是排成一排，而是分成了三排。
最前面的，是最新加入的金军的最强壮的战士。每个人身上都披了三件铁甲，手持巨盾。
后面一排，手中拿着上好了弦的神臂弓，
第三排拿着三人的兵器，弓箭、狼牙棒、长枪或者大刀。
在第一批五千人的身后七十丈，就是第二批的五千人。
再七十丈后，又五千人。
总共六个批次，连绵不断，给獾儿嘴金军饱和打击。
“敌袭！敌袭！”
“杀蛮子！保家国！”
“蛮子们，去死吧！”
……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色甚明，驻扎矮山上的金军，很快发现了蒙古军的全面进攻，发出了声声呐喊。
嗖嗖嗖~~
金军的弓弩就发威了。
以前为了打击远方的敌人必须仰射，现在直接平射就行！
而且，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的原木，最大的径达三尺，直接从山顶上推落。
当然了，还有抛石车。
无数石块，带着巨大的势能，向着巴鲁营将士们的头上砸落。
巴鲁营将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本来就是金国和西夏的正规军，对于此战做了充足的准备。
就算不是最前排的重装甲士，也每个人都穿了铁甲，那些抛射出的弓箭和弩箭，简直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麻烦。只有些倒霉蛋，被床子弩发出的弩箭，直接洞穿。
但对巨大的原木和抛石车抛出的石头，就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尽量躲避。实在躲不过，那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近了！
越发近了！
眨眼间，最前排的重装甲士，距离金军的防御工事，不过八十步。
也就是在这时！
嗖嗖嗖！
金军中的神臂弓发威了！
这种西夏发明，宋国发扬光大，又被金国人学去的神兵利器，足以在八十步内射穿三层重甲！
当初，宋军大将吴璘自创以神臂弓为核心的“叠阵法”，屡次大败金军。以至于金兀术说“宋用军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重斧，外无所畏，今付样造之。”
金军一次神臂弓齐射，至少报销了一半的重装甲士。
其余的重装甲士不敢怠慢，猛往前冲。
身后的甲士发射了神臂弓，给金军也造成了大量的死伤之后，接过了后面递过了的兵器，也猛往前冲。
七十步，敌军的各种重弩、重弓发威了！
与此同时，金军将巨大的石块直接从山上抛下！
还有滚木礌石，以及烧开的沸水！
眨眼间，五千巴鲁营战士就伤亡惨重，最终只有八百勇士翻下了矮墙，和金军短兵相接。
“好！”
虽然貌似第一批巴鲁营战士伤亡了近九成，但是身在第二批次的巴鲁营指挥抹赤别都温，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好！
前面短兵相接了，金军就不能继续向山下推原木了，其他的防御设施也会大受影响，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仅仅四千多巴鲁营战士，就取得了这么大的进展，不是好事是什么？
“先斩了这几个孬种！”
五千巴鲁营战士冲锋，有四百多人受不了如此残酷的战场，陆续退了回来。
被抹赤别都温的军法队擒了。
呜呜呜~~
一连四声牛角号声响起，那是军法队行刑的信号。
眨眼间，就是四百零八颗人头落地！
抹赤别都温甚至手拿铁蒺藜骨头，直接砸烂了三颗逃兵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从八百巴鲁营战士开始和金军短兵相接，到四百颗脑袋落地，不过是过去了一分钟而已。
抹赤别都温高举手中的铁蒺藜骨朵，道：“此战有进无退！这些孬种，就是后退者的下场！巴鲁营将士们，冲！”
“冲啊！杀啊！”
“杀金狗！”
“攻破獾儿嘴，有钱有女人啊！”
“巴鲁营将士，有进无退，死不旋踵！”
……
随着声声呐喊，后面几个批次的巴鲁营将士加快了速度，猛往上冲！
战争迅速进入了白热化。
一边是金国最精锐的部队一万五千人，另外一边是两万三千巴鲁营战士。
他们在獾儿嘴的矮山上开始了激烈的肉搏。喊杀声、肉体破裂声，兵刃交接声，完全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响彻苍穹！
“这怎么可能？蒙古人的步兵，怎么可能这么猛？他们不是只擅长骑马射箭吗？”
负责金军山顶防御的，是金国西北线指挥使完颜九斤。
其实，他本姓纥石烈，因为作战勇猛，立功无数，被赐予国姓“完颜”，所以，现在的名字是完颜九斤。
其实，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此人多勇猛了。
女真人风俗，以孩子出生时的斤两，作为孩子的小名。等五岁后，再起大名。有些贫苦的女真人，干脆一直用小名，懒得起大名。
完颜九斤直到现在都叫完颜九斤，一看就是从底层崛起，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金国悍将。
以至于后世之人，常把他和完颜承裕或者胡沙虎弄混，因为他们俩的小名也都叫九斤。这其实是不对的，在历史记载中，完颜九斤明确死于野狐岭之战，那俩人却在野狐岭之战后还活的好好的。
总而言之，这完颜九斤，确实是女真人了不得的悍将。
但是，如此悍将，眼见蒙古的步兵都如此勇猛，打的金军中最精锐的步兵节节后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这时，一名猛安急匆匆来到完颜九斤的面前。
“安抚使，大事不好！”
“什么事？”
“我们抓了五个草原蛮子的俘虏，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
“他们原来都是咱们的人，有两个还是女真人。草原蛮子逼着他们杀了自己人，来这和咱们拼命啊！”
“什么？自己人？女真人？我说这些步兵怎么这么厉害，原是竟是咱们的人！不对！”
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完颜九斤迅速镇定，道：“他们既然是咱们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卖力的给草原蛮子卖命。就算缴了投名状，这也说不通！”
那猛安道：“因为他们的军法太森严了，只许进攻，不许后退。十户撤退，斩十户长。百户撤退，斩百户长。十户长战死，麾下十人全部斩首。百户长战死，麾下百人全部斩首。”
“唐末朱全忠的跋队斩？”
完颜九斤虽然出身甚是低微，但成为高官后，勤学不辍，一下子就想到了跋队斩的名目。
那猛安道：“不仅仅是跋队斩，这些被俘虏的将士，每战能取战利品的一成。此次的獾儿嘴之战，能拿战利品的五成。非但如此，额外还有五两银子一颗脑袋的赏赐，立下大功者还有美人赐下！”
“好狠的蒙古人啊，既有重罚还有重赏，那些俘虏还不为他卖死力？他这是拿咱们女真人打女真人啊！这仗可怎么打？”
完颜九斤出身最底层，他太明白最底层的士兵想要什么了。
因为国库空虚，别说北方边军经常不发饷了，就连最精锐部队的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
赏赐？哪有钱啊？准备好的赏钱，都被独吉思忠落在乌月营了。
而蒙古人却允诺了如此重赏，双方的士气能不天差地别吗？
此刻，完颜九斤如同被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那猛安着急道：“安抚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兄弟们已经顶不住了，您快请完颜参政派援兵啊！”
（四合一章节）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听说得了这么多匹马，赵朔还是非常高兴。
他和格日勒一起，去看那些缴获的战马。
这一看之下，更是惊喜。
四十万匹马中，有十二万匹是高大神骏的辽东马。
而这十二万匹辽东马中，又有四万匹青马。
青马在各个马种中都有分布，但毫无疑问，青马是最容易出宝马良驹的。
比如在历史记载中，东方的冠军侯霍去病骑的就是一匹大青马。
西方的亚历山大大帝那匹神马布塞法洛斯，是一匹青马。
还有后世伟人，骑的是一匹小青马。
这次桓、昌、抚三州缴获的青马，对蒙古人战力的提升，更是有极大的帮助。
五十年后，有文人赞颂这次蒙古攻打金国的收获，写诗道“乘胜逐北过燕都，更得金源四十万，大青小青绝世无。”
金源，就是金国的别称。
四十万这个数字并不可靠。
赵朔拿不准这桓、昌、抚三州中到底有多少匹马，就是各种历史资料中的数字太混乱了。
《蒙古秘史》中说是“近百万”，也就是比一百万匹马略少一些。
但其他资料，就大多是“数百万”“几百万”，这也太夸张了。
“大青小青绝世无”，则指的是这批青马的神骏。
或者，这首诗里说的四十万，指的是蒙古人这次入侵金国，获得的青马总数？
不管怎么说吧，赵朔对获得的这批战马非常满意。
桓州牧监内的马被完颜匡赶到桓州城了，但还有牛羊骆驼呢，也成了赵朔的战利品，光羊就有六十八万只。
不吃上一些犒劳将士，还等着过年吗？
赵朔宣布从今天开始羊肉放开吃，一连吃上七天。
非但如此，他还令人传下了个口号“完颜承裕跌倒，蒙古人吃饱”。
一时间，三万将士欢声雷动。
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分，好消息接踵而至。
完颜匡的使者还没到抚、昌二州的牧监呢，蒙古军就到了，夺取了里面的全部牲畜。
抚州缴获了二十二万匹马，昌州缴获了十九万匹。
也就是说，这次蒙古缴获的马匹数量，跟《蒙古秘史》记载的差不多，不到一百万匹。
而且，蒙古军是擅长学习的。
赵朔准备了那么多布口袋，其他蒙古军也有样学样，直接“跑马上城”，顺利攻占了抚州和昌州。
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又发了一笔之前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横财，蒙古军全军上下一片欢腾。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驻守在野狐岭防线上的金军了。接连丢了乌沙堡、乌月营，连抚、恒、昌三州都丢了，很多将士的家眷都落到了蒙古人的手里。此时再傻的人也明白金军形势不妙，一片愁云惨谈。
野狐岭，獾儿嘴，黑风口。
这里是完颜承裕和独吉思忠的驻营所在，大金宰相完颜匡于昨日傍晚时分逃到了这里。
不过，完颜匡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
没办法，完颜匡毕竟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就算早睡早起、养尊处优、心情舒畅，也仅有半年好活。这次，他不但一连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觉，而且先是一夜狂奔五百里，后来又极耗心力地布置城防。然后又在赵朔攻城之际，仓皇逃窜了百余里。
别说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就是普通中年人此时都可能猝死。
完颜匡这时候还不死，只是中风，已经是身体的底子够扎实了。
好在昏迷之前，完颜匡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暂停独吉思忠的一切职务，独吉思忠速速离开野狐岭防线，回燕京待皇帝处置。
用不着听什么完颜承裕和独吉思忠的汇报，作为金国定海神针的完颜匡，一看了那份奏章就明白，是独吉思忠这个文官，只从政治得失方面考虑，影响了完颜承裕在军事上的判断，还是赶紧把他踢到后方去为好。
这是完颜匡能为金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金国西北线，虽说有两位丞相作为统帅，一个主军事，一个主后勤。但这两个统帅的地位，其实是有差别的，独吉思忠的官职是“平章政事”，完颜承裕的官职是“参知政事”。也就是说独吉思忠是主帅、完颜承裕是副帅。
现在帝国首相陷入了昏迷，主帅被调离，完颜承裕丝毫没有独统近四十万大军的豪情，反而因为当前恶劣的形势，心中郁闷不已。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石抹明安求见。
石抹明安是契丹人，其人不但麾下有一个契丹精锐猛安（千户），而且文武双全，数次奉皇帝的命令出使蒙古，和铁木真见面。在这近四十万、万大军中，也算是能和完颜承裕说的上话的人物了。
完颜承裕命石抹明安入帐说话。
石抹明安给他提了一个建议：蒙古人虽然夺了抚、温、桓三州的马匹，但这么多匹马是不可能长期养在城里吃粮食的。蒙古人肯定会把这些马赶回牧监去吃草，仅派少量兵力守卫。
现在，整好派精锐兵马突袭这三个牧监，既能杀死蒙古人的留守部队，鼓舞金军的士气。又能尽量杀死那些马，减少金军的损失。
完颜承裕拒绝了石抹明安的提议：蒙古人那么强大，连他的儿子都被人家以少击众打败了。谁知道蒙古人在牧监留了多少兵马？金国精锐去偷袭牧监，能打的过吗？此计太过冒险，还不如死守野狐岭防线来得稳妥。
石抹明安劝不动完颜承裕，只得怏怏而退。
可他出了帐门刚走了七八步，就见迎面来了一个人。
“参见汾阳郡公！”
石抹明安赶紧大礼参拜。
他对面这个人，正是大金的汾阳郡公郭宝玉。
郭宝玉是大唐名将郭子仪之后，也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郭侃的爷爷。据说，大侠郭靖的故事，就是以郭侃为原型。
不过，现在的郭宝玉年仅四十五岁，受封大金汾阳郡公。虽然手里也只有一个汉人精锐猛安，但论地位比石抹明安要高得多。
“原来是石抹将军，快快免礼。”
郭宝玉当然知道石抹明安是个人才，赶紧将其搀起，道“你来见完颜参政？”
“是啊。”
石抹明安也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一遍。
郭宝玉听完了，眉头微皱，道：“那可不好办了。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来向完颜参政献上此计的。”
“别去了，没用。完颜参政他……用兵太过持重。”
高情商是“太过持重”，低情商就是“太过胆小”了。
本来嘛，军事上的事情，哪有百分百安全的？
四十万大军，派出几千精锐算什么难事？输了，不过损失几千精锐而已。赢了，就能占天大的便宜。
为什么不干？
石抹明安已经看出来了，经过一连串的挫败，完颜承裕这位曾经率八千军追着五万宋军砍的名将，已经没了当初的意气。
“行，听你的，我就不去触参政的霉头了。”
郭宝玉拍了拍石抹明安的肩膀，就要离去。
“汾阳郡公！”
石抹明安又把郭宝玉叫住了，压低了声音，道：“不要怪下官交浅言深，您觉得，这野狐岭能守住吗？”
他是金国大将，又多次出使蒙古，对双方的实力都有清晰的认知。
“当然能守得住，我四十万大军在此，又有野狐岭地利。只要指挥得宜，将士用命，难道还挡不住不到十万的草原蛮子？”郭宝玉毫不犹豫地道。
石抹明安当然听出了郭宝玉的言外之意，只要“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就能守住。那金国能“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吗？刚才完颜承裕就拒绝了他的献计。
“多谢汾阳郡公教诲！”
石抹明安转身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郭宝玉脑海中闪现出最近一首传遍河北的童谣：“摇摇罟罟，至河南，拜阏氏！”
阏氏，就是匈奴单于的嫡妻。
河南之人都拜阏氏了，说明了什么？金国被蒙古灭了呗。
这首童谣当然和蒙古人无关，即便赵朔手下也缺少人才，干不了这么精细的活。
事实上，现在金国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金国虽然现在人口是开国以来最多的时候，又击败了宋人几十万大军的开禧北伐，表面上是进入了极盛时期。但实际上，黄河三次决口，交钞成了废纸，民间贫富差距极大。
再加上为了对付蒙古人，金国朝廷征调了几十万签军，百姓卖儿卖女流离失所。
不知多少人在咬牙切齿地诅咒这个朝廷灭亡，金国实在是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
有势力的大豪，开始囤积兵马、粮草，以备将来的乱世。
不得志的文人蠢蠢欲动，想要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
这童谣，应该就是某些不得志文人所作。
“不是人心所向，这首童谣，怎么可能会迅速传遍河北？连燕京内都有人传唱。看来，无论是野狐岭的战局，还是金国的前景，都不大妙啊！”
郭宝玉暗暗想着，叹了口气。
……
……
十日后，蒙古军前锋抵达獾儿嘴。
野狐岭防线绵延几百里，当然有些地方重要，有些地方不重要。
不重要的地方，就是山势陡峭之极，又没有道路的所在。这种地方，即便蒙古人侥幸登上来了，也上不来多少大军，战马更不可能上来，即便丢了，也大有机会夺回来，派少量的精锐以及普通签军驻守即可。
重要的地方，就是山势较缓，又有道路，有利于蒙古人进军的地方。
獾儿嘴就是这样一处所在。
此地的地形，像是一只野獾的脸。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野獾凸出的尖嘴。
这只尖嘴，就是两座山之间的山谷，中间一条道路，外面窄里面宽，最外面的谷口仅容一人通过。
尖嘴的两侧的两座山，绵延各三里，算不得多么陡峭，人力可以攀登。
三里之外就又是悬崖峭壁，人类很难攀登了。
蒙古人最想攻破的，肯定是獾儿嘴。
完颜承裕率领三万五千最精锐的兵马，就驻守在这里。（黑风口，指的就是那个山谷）
其中，两万人，布置在两侧各三里的矮山上。一万五千人随完颜承裕，驻扎在谷底，随时可以支援两侧的矮山。
毕竟野狐岭防线绵延五百里，后方也要配置一定的兵马。这段仅仅六里的防线，驻守最精锐的三万五千兵马，不少了。再说了，地形所限，也摆不开太多兵马。
铁木真率领八万大军直袭獾儿嘴！
这次领军的前锋是哲别，仅领了三千军。
完颜承裕见哲别兵少，采用诱敌之计，将哲别的兵马放入谷中，试图伏击，全歼哲别的三千军。
不过，哲别看穿了完颜承裕的阴谋，诈败后退，撤退到谷外，将追兵全部斩杀。
那就没办法了，完颜承裕选择死守。
他命人用铁链车，将山谷的谷口完全堵死。
全军戒备，准备应付蒙古军的强攻。
当天傍晚时分，铁木真率主力与哲别的先锋军汇合。
一更天，铁木真的金帐内。
赵朔、木华黎、博尔术、哈撒儿、别勒古台、哲别、术赤台……一众蒙古悍将，俱皆前来议事。
“金狗对獾儿嘴的防守，可谓严密，但绝对不是无懈可击。”铁木真手指獾儿嘴的地图，道：“你们看这里，獾儿嘴最外侧是悬崖峭壁，他们以为我们不会从这里进攻，仅仅派了少量兵马守卫。所以，木华黎！”
“在！”
“你率三千精兵，今晚二更天，趁着夜色，从獾儿嘴最外侧的悬崖登上去，偷袭金军。”
“是。”
“阿朔，你麾下的巴鲁营战士最多，从现在开始，你率巴鲁营全力进攻獾儿嘴，让金狗不得片刻喘息！”
“是。”
赵朔也点头领命。
铁木真的策略很简单。
赵朔率领巴鲁营正面强攻。
木华黎则率三千精兵攀登悬崖，从侧面偷袭。
到时候木华黎偷袭让敌军大乱，赵朔就可以从正面全力冲击。
这两样任务都很艰巨。
如果赵朔正面攻击不够猛烈，无法吸引金军的全部注意，那木华黎的突袭就有可能会被发现。
如果木华黎的偷袭不够及时，不够致命，无法减轻赵朔正面进攻的压力，那木华黎则会陷入敌人的全民包围，九死一生。
这样的任务，在这种紧要关头，铁木真也只有交给赵朔和木华黎，才能完全放心。
……
当初，克夷门之战后，蒙古军的巴鲁营只剩下了六千。
赵朔麾下有一千巴鲁营，其他人五千。
攻打乌沙堡、乌月营，赵朔将一万六千余人，编入了巴鲁营，其他蒙古贵人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攻克了抚、昌、桓三州后，包括赵朔在内总共将五千金军编入了巴鲁营。
所以，现在赵朔能指挥的，是两万七千巴鲁营战士。
他们的前身，是金、夏两国的正规军！
“巴鲁营的将士们！”
熊熊火把，将现场照得亮如白昼，赵朔向高台下的两万七千巴鲁营将士看来。
他大声道：“巴鲁营是干什么的，你们应该知道！就是用来攻坚的！全军每战，只许进攻，不许后退。十户撤退，斩十户长。百户撤退，斩百户长！十户长战死，麾下十人全部斩首。百户长战死，麾下百人全部斩首。战胜后，可得战利品的一成。
今夜的野狐岭之战，对我蒙古极为重要。
两个时辰，我只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
如果两个时辰内，破不了獾儿嘴，所有巴鲁营将士皆斩！
但如果两个时辰内破了獾儿嘴，所有幸存的巴鲁营战士，可得战利品的五成。
非但如此，斩一颗首级，额外赏银五两。斩两颗首级，额外赏银十两……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今夜过后，凡斩首三颗以上者，可脱离巴鲁营，为我大蒙古国正规战士。
凡斩首五颗以上者，每五颗首级，额外再奖励一名美人。
你们，都听清楚没有？”
赵朔话音刚落，三万巴鲁营将士们，顿时一阵热烈的轰鸣。
“听清楚了！”
“愿为驸马效死！”
“两个时辰，攻破獾儿嘴！”
“攻破獾儿嘴，既有钱拿，还有美人啊！”
……
绝大多数巴鲁营将士，都是拿了投名状，回不了头了。
而且，赵朔当初宣布连续七天羊肉管够，是包括他手下的巴鲁营战士的。其他蒙古贵人虽然没有赵朔那么大方，但是，缴获毕竟是太多了，几十万只羊啊，怎么可能吃得完？他们也给麾下的巴鲁营将士，饱餐了三天羊肉。
这伙食，比金军的精锐部队还要高了。
新加入的巴鲁营将士初步归心。
而且，之前的巴鲁营战士告诉他们，蒙古人说话算话，赵朔驸马说话更是算话，从不打半点折扣。只要打胜了仗，不仅能分大量的钱财，还有可能有女奴赐下。
还有这好事？
金军能正常发军饷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这个待遇？
有些新加入的巴鲁营战士，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如今的獾儿嘴之战，既有“跋队斩”强力的军法约束，又有重赏，巴鲁营战士们还能怎么办？
拼命呗！
不得不说，东亚地区的战士是最好的战士，既有纪律性，又吃苦耐劳、坚韧不拔。越是危险的时刻，越是能冷静下来。他们漠视别人的生命，必要的时候也能能漠视自己的生命。
他们组成的大军，只要给足了待遇，就是世上最强的大军！
“很好。”赵朔大手一挥，道：“攻破獾儿嘴，我亲自给你们庆功！”
“喏”
两万七千人轰然应声，分散开去，等待总攻的信号。
谷口没什么好攻打的，这里已经被几十辆铁链车堆叠起来，完全堵死，攻打这里不比攀登悬崖峭壁容易。
巴鲁营的目标，是那谷口两侧共六里的矮山。
矮山的防御措施是这样的：最前面是一连串的胸墙，胸墙后面就是女真人用木栅栏搭建的简易军营。军营的最后端，就是山顶，巴鲁营战士的目标所在。
虽然这防御措施有些简陋，但是金军居高临下、又准备了大量的防御器械，其实真的想攻破獾儿嘴，也甚是艰难。
终于，三声响亮的鸣镝声响彻了獾儿嘴的夜空。
巴鲁营开始进攻。
第一批，五千人。
完全不是派不出更多的兵马，而是山上滚落的巨大原木，必须有足够的空间躲闪。三万人一齐上，一根滚滚而落的原木，就能给巴鲁营巨大的损失，这是无意义的牺牲。
所以，第一批进攻的巴鲁营战士，只有五千。
这五千人也不是排成一排，而是分成了三排。
最前面的，是最新加入的金军的最强壮的战士。每个人身上都披了三件铁甲，手持巨盾。
后面一排，手中拿着上好了弦的神臂弓，
第三排拿着三人的兵器，弓箭、狼牙棒、长枪或者大刀。
在第一批五千人的身后七十丈，就是第二批的五千人。
再七十丈后，又五千人。
总共六个批次，连绵不断，给獾儿嘴金军饱和打击。
“敌袭！敌袭！”
“杀蛮子！保家国！”
“蛮子们，去死吧！”
……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色甚明，驻扎矮山上的金军，很快发现了蒙古军的全面进攻，发出了声声呐喊。
嗖嗖嗖~~
金军的弓弩就发威了。
以前为了打击远方的敌人必须仰射，现在直接平射就行！
而且，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的原木，最大的径达三尺，直接从山顶上推落。
当然了，还有抛石车。
无数石块，带着巨大的势能，向着巴鲁营将士们的头上砸落。
巴鲁营将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本来就是金国和西夏的正规军，对于此战做了充足的准备。
就算不是最前排的重装甲士，也每个人都穿了铁甲，那些抛射出的弓箭和弩箭，简直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麻烦。只有些倒霉蛋，被床子弩发出的弩箭，直接洞穿。
但对巨大的原木和抛石车抛出的石头，就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尽量躲避。实在躲不过，那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近了！
越发近了！
眨眼间，最前排的重装甲士，距离金军的防御工事，不过八十步。
也就是在这时！
嗖嗖嗖！
金军中的神臂弓发威了！
这种西夏发明，宋国发扬光大，又被金国人学去的神兵利器，足以在八十步内射穿三层重甲！
当初，宋军大将吴璘自创以神臂弓为核心的“叠阵法”，屡次大败金军。以至于金兀术说“宋用军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重斧，外无所畏，今付样造之。”
金军一次神臂弓齐射，至少报销了一半的重装甲士。
其余的重装甲士不敢怠慢，猛往前冲。
身后的甲士发射了神臂弓，给金军也造成了大量的死伤之后，接过了后面递过了的兵器，也猛往前冲。
七十步，敌军的各种重弩、重弓发威了！
与此同时，金军将巨大的石块直接从山上抛下！
还有滚木礌石，以及烧开的沸水！
眨眼间，五千巴鲁营战士就伤亡惨重，最终只有八百勇士翻下了矮墙，和金军短兵相接。
“好！”
虽然貌似第一批巴鲁营战士伤亡了近九成，但是身在第二批次的巴鲁营指挥抹赤别都温，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好！
前面短兵相接了，金军就不能继续向山下推原木了，其他的防御设施也会大受影响，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仅仅四千多巴鲁营战士，就取得了这么大的进展，不是好事是什么？
“先斩了这几个孬种！”
五千巴鲁营战士冲锋，有四百多人受不了如此残酷的战场，陆续退了回来。
被抹赤别都温的军法队擒了。
呜呜呜~~
一连四声牛角号声响起，那是军法队行刑的信号。
眨眼间，就是四百零八颗人头落地！
抹赤别都温甚至手拿铁蒺藜骨头，直接砸烂了三颗逃兵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从八百巴鲁营战士开始和金军短兵相接，到四百颗脑袋落地，不过是过去了一分钟而已。
抹赤别都温高举手中的铁蒺藜骨朵，道：“此战有进无退！这些孬种，就是后退者的下场！巴鲁营将士们，冲！”
“冲啊！杀啊！”
“杀金狗！”
“攻破獾儿嘴，有钱有女人啊！”
“巴鲁营将士，有进无退，死不旋踵！”
……
随着声声呐喊，后面几个批次的巴鲁营将士加快了速度，猛往上冲！
战争迅速进入了白热化。
一边是金国最精锐的部队一万五千人，另外一边是两万三千巴鲁营战士。
他们在獾儿嘴的矮山上开始了激烈的肉搏。喊杀声、肉体破裂声，兵刃交接声，完全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响彻苍穹！
“这怎么可能？蒙古人的步兵，怎么可能这么猛？他们不是只擅长骑马射箭吗？”
负责金军山顶防御的，是金国西北线指挥使完颜九斤。
其实，他本姓纥石烈，因为作战勇猛，立功无数，被赐予国姓“完颜”，所以，现在的名字是完颜九斤。
其实，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此人多勇猛了。
女真人风俗，以孩子出生时的斤两，作为孩子的小名。等五岁后，再起大名。有些贫苦的女真人，干脆一直用小名，懒得起大名。
完颜九斤直到现在都叫完颜九斤，一看就是从底层崛起，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金国悍将。
以至于后世之人，常把他和完颜承裕或者胡沙虎弄混，因为他们俩的小名也都叫九斤。这其实是不对的，在历史记载中，完颜九斤明确死于野狐岭之战，那俩人却在野狐岭之战后还活的好好的。
总而言之，这完颜九斤，确实是女真人了不得的悍将。
但是，如此悍将，眼见蒙古的步兵都如此勇猛，打的金军中最精锐的步兵节节后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这时，一名猛安急匆匆来到完颜九斤的面前。
“安抚使，大事不好！”
“什么事？”
“我们抓了五个草原蛮子的俘虏，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
“他们原来都是咱们的人，有两个还是女真人。草原蛮子逼着他们杀了自己人，来这和咱们拼命啊！”
“什么？自己人？女真人？我说这些步兵怎么这么厉害，原是竟是咱们的人！不对！”
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完颜九斤迅速镇定，道：“他们既然是咱们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卖力的给草原蛮子卖命。就算缴了投名状，这也说不通！”
那猛安道：“因为他们的军法太森严了，只许进攻，不许后退。十户撤退，斩十户长。百户撤退，斩百户长。十户长战死，麾下十人全部斩首。百户长战死，麾下百人全部斩首。”
“唐末朱全忠的跋队斩？”
完颜九斤虽然出身甚是低微，但成为高官后，勤学不辍，一下子就想到了跋队斩的名目。
那猛安道：“不仅仅是跋队斩，这些被俘虏的将士，每战能取战利品的一成。此次的獾儿嘴之战，能拿战利品的五成。非但如此，额外还有五两银子一颗脑袋的赏赐，立下大功者还有美人赐下！”
“好狠的蒙古人啊，既有重罚还有重赏，那些俘虏还不为他卖死力？他这是拿咱们女真人打女真人啊！这仗可怎么打？”
完颜九斤出身最底层，他太明白最底层的士兵想要什么了。
因为国库空虚，别说北方边军经常不发饷了，就连最精锐部队的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
赏赐？哪有钱啊？准备好的赏钱，都被独吉思忠落在乌月营了。
而蒙古人却允诺了如此重赏，双方的士气能不天差地别吗？
此刻，完颜九斤如同被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那猛安着急道：“安抚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兄弟们已经顶不住了，您快请完颜参政派援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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