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劫未尽?”

  李阳面色一滞,目前的情况来看,极真界大军的巅峰战力已经被悉数剿灭,剩下虽还有十余名人仙,但是有自己在场,翻不起神明大风大浪。

  在这个时代,决定一场战争结局的不再是武器和士兵的数量,而是金字塔倒飞顶尖高手,不管从神明方面来看,这场战争都应该已经结束了。

  看到李阳眉头紧皱,明尊双手合十,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向西而去。

  “明尊,你要去哪?”李阳张口询问。

  “与极真地仙一战,耗尽了我的法力,愿力,如今,我需要再次回到雪山。”

  “雪山?冈仁波齐雪山?”李阳微微皱眉:“如果我想见你,或者想见小卓玛,该怎么找你?”

  明尊轻轻转身,拈花一笑:“真君只要来雪山,你想见的自会见你,一千里相迎,八百里相送。那时,山上的一叶,一雪,一石,一僧,皆是明尊。”

  说罢明尊对着李阳遥遥一拜,化作一朵金莲向西而去,对于小卓玛的归来,却是并未透露。

  李阳注视着金莲远去的方向,面色复杂,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对方,包括他的来由,小卓玛和高淼的去向,香格里拉秘境的真相,还有妖邪神圣的‘佛果’……

  “可惜,你不会告诉我。”

  李阳从明尊的态度中感知到很多东西,对于这个无比神秘的明尊很是忌惮。

  不过目前至少能够明确的,明尊是站在自己和华国一方,这就够了。

  想到此处,一口鲜血又从喉咙中往外涌,铁锈味堵到了嗓子眼,但是又被李阳硬生生咽了回去。

  诛杀地仙,肃清华国境内的极真人仙,回白云山救治池彦泓玉宝,再到龙虎山阳神映照明尊,一桩桩一件件,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就是现在,他仍还有五具分身在华国境内进行战斗。

  正想御剑赶回南方战场时,李阳突然面色一变,嘴角再也控制不住溢出鲜血。

  他抬头看向东南方位,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和其中一具分身的联系,断了!

  “怎么回事!那边有一具分身……被打散了!”

  李阳紧皱眉头,思索片刻,当即从龙虎山遗址御剑而起,直往东南而去。

  为了防止意外,李阳神念联系剩下的四个分身一并汇合。

  循着断了联系分身的方向,李阳一路往东南方向进发,他此刻的速度何其之快?须臾间便从江西入了蜀川。

  在此过程中,连续有分身赶来回合,回归己身。

  这些分身就像是执行命令的傀儡一般,虽然有简单的判断能力,但无法像本体一样进行思考,只能执行本体的命令。

  而且,这些分身超过一段距离后,是无法和本体交互信息的!

  感到事情蹊跷,进入蜀川之后李阳并没有冒失前进,直到最后一具阴法分身回归本体之后,这才重新御剑而起。

  循着微弱的感应到事发地点,却是一处枯黄失去生气的山峰。

  这处山峰,李阳还十分熟悉,他还曾多次到访,

  青城山!如今的华国道盟总部!作为曾经拥有‘青城天下幽’美誉的道教名山如今却是惨不忍睹,山上宫观倒塌,山峰摧折,树木枯黄,到处都是燃烧的大火和焦黑的泥土。

  或者说,目前大多数的名山大川都是如此,那些极真人仙似乎对华国的洞天福地十分熟悉,这两天李阳前去收复的名山洞天基本都是被摧残成这副模样。

  只是,青城山的情况更加惨烈!

  作为道盟总部,虽然绝大多数高手都被派往南方参战,但是山中至少也应该有数千道士和工作人员维持山上的基本运转,

  但李阳在青城山上空盘旋了几圈,竟然没有感应到一个活人气息!

  站定在云中,李阳当即掐念阴山法,对着青城山伸手一抓。

  “有意思,连一丝魂魄都没有留下,数千道士还有官兵,顷刻间形神俱灭吗?”

  他这一手乃是阴山法中的招魂之术,只要是七日内正常死亡的人,魂魄没有飘远,都能够摄来。

  李阳面色阴冷,南溟剑再度握持于右手。

  又仔细在山上查看了半刻钟,李阳终于在山中一处溪涧下感应到微弱的气机。

  溪涧浑浊,上游的尸体带下来的血水将溪涧染的一片通红,涧底的卵石也看不真切,游鱼泛着白肚,被猩红的溪水带到岸边,挤成白花花的一片。

  不顾血污,李阳飞身在溪涧上空感应片刻,伸手一抓,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便被他抓出水面。

  溪水本就是猩红色的,浸泡在溪水之中,男人的衣服也看不清本来颜色,面色苍白,双手只紧紧的抱着一柄青铜古剑。

  “刘明?!”

  李阳面色一惊,将刘明放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右手按压腹部,并渡去一股灵炁,刘明顿时面露痛苦,哇的一声吐出了口鼻喉咙的脏物,悠悠醒转。

  “哎,是师傅,……师傅,你,你打赢了吗?”

  苏醒过来的刘明仍还是晕晕乎乎的,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李阳微皱眉头,想要从刘明的身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只是他这个正派剑主实在过于彪悍,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身上衣服虽然破旧褴褛,但是肉身却没有一处伤口,光滑白皙的简直让人艳羡。

  “你还记得,在昏迷之前,经历了什么吗?”

  “经历了什么?”刘明闻言一滞,随后敲着脑袋,目露思索:“我只记得和王书桓李灵儿抽签,抽来青城山支援,然后在青城山帮助齐魁首对付两尊极真地仙。”

  “再然后,得知师傅你那里需要帮助,就让齐魁首带着山上的灵石去助你,我则是在山上抵抗那两尊极真地仙。”

  “不是我跟你吹哈师傅,就你徒弟我,一个先天,拿着剑和两个人仙对砍完全不虚的!那两尊地仙被我砍的嗷嗷直叫,跪地拜服,还说要拜入白云山云云,这哪成啊?这不是侮辱我们白云山吗?被我当场拒绝恼羞成怒,两个极真人仙又拿着剑和我对砍,砍了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眼看刘明又要满嘴跑火车,李阳当即抬手打断:“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躺尸在溪涧河床里面?”

  “而且,现在山上的人全死了!”

  李阳面色严肃,直勾勾的盯着刘明。

  “啥?”刘明当即面色一变,直到此时,他才杵着稷剑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血,无穷无尽的血!

  溪涧的上流,正有尸首被冲刷下来,道士,士兵,男人,女人……被露出水面的岩石挡住,几乎铺满了整个溪面。

  溪涧边,千年传承的道观坍塌,还有供游客歇脚的凉亭,同样柱子折断,变成了砖石土木的废墟。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明明拖住了那两尊人仙……”

  刘明踉跄后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摇着头,右手猛砸自己倒飞脑袋。

  李阳眯着眼睛,看向自己这个徒弟的目光中流露不忍:“刘明,你,照一下镜子吧……”

  “镜子?”连番打击之下,刘明的思绪也有些混乱,听出李阳话中别意,随身翻找无果,而后直勾勾的看向旁边的溪水。

  稷剑掉在地上铿锵出声,刘明手脚并用的爬到溪边,殷红的溪水照耀下,水面折射的少年,眼神惊恐,满头白发尽已霜雪。

  刘明瞪大了眼睛,而后浑身开始颤抖……

  ——

  足足过了半刻钟,刘明才勉强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所以,你真的没有我最后分身到来的记忆?”

  “没有,真的没有。”刘明抱着稷剑和膝盖,坐在溪涧边像是一个球,面色凄然:“我最后的记忆,就是在齐魁首离去后,和两个极真界人仙鏖战的场面,那两个人仙下手忒狠,我用尽底牌,将手上的黑剑剑丸一些宝贝都炸了,才勉强拖住他们。”

  李阳皱着眉头:“但是,你是在溪涧里面被我捞出来的,而且,你的寿元消耗非常严重。”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明明,明明我保护住他们的,我炸了那么多宝贝,撑了那么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是全死了???”刘明偷哭的抱着头,泪流满面。

  李阳定定的看着痛哭流涕的刘明,许久,淡淡出声:“徒弟,你可愿意,让师傅看看你的识海?”

  “可以!”刘明猛然站了起来,满脸泪光,面色坚决。

  此时此刻,他比李阳还想知道在自己身上,在青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识海,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搜魂,是一种十分侵犯隐私的行为,被扒光衣服站在人群中还要羞耻,不是形式特殊,就是师傅也不能强迫对弟子搜魂。

  眼看刘明态度坚定,李阳也不再磨蹭,一只手轻轻的抚在刘明的额头。

  在刘明的配合下,李阳十分轻易的就进入了刘明的识海,而后动用阴山法开始查看记忆,

  三十秒后,李阳沉吟着放下了手。

  “怎么样?师傅,有发现吗?”刘明当即面露期待的望着李阳。

  “你没有说谎,关于两个极真界人仙,还有齐魁首的部分。”

  “但是在后面,全部都消失了。”

  李阳目露沉思,一字一顿,

  “消失了?”刘明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嗯,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极其的自然,我以阳神动用阴山秘法,只发现了一道光。”

  “一道很迷蒙梦幻的光。”

  说到此处,李阳也不禁心生疑惑。

  “目前来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个,我阵术法身前来青城山支援时,那两尊极真界人仙自感不敌,在绝望之下自爆或者动用了某种禁忌秘法。瞬间抹杀了山上的数千人,令你神魂受创,并且猝不及防之下同样抹杀了我的分身。”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两尊极真界人仙,如果真的狗急跳墙存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其自爆的威力相当于核弹,在其他因素下却有可能瞬间抹杀自己的分身。

  刘明面露迟疑,当即又问道:“那师傅,还有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李阳面色肃穆,神色幽幽的看着断壁残垣的青城山,一字一顿:“第二种可能,当时的青城山上,除了两尊极真界人仙之外,还有另外的敌人在。”

  “他被我赶来支援青城的分身发现,却不想自己的存在暴露,于是出手抹杀了我的分身还有青城山上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

  刘明闻言,顿时感觉寒毛耸立,难以相信自己与两位极真界人仙鏖战时,还有一尊如此可怕的存在在暗中注视着自己,自己还全无察觉。

  但是很快,刘明就察觉了李阳话中的漏洞:“师傅,既然这个存在要抹杀青城山上的一切,那为什么我还活着?”

  “因为你手中的这柄剑。”李阳转身,眼神平静下来,注视着刘明的满头白发:“你应该靠着稷剑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撑过了那位存在的抹杀。”

  “因为分身被灭,知道我很快就会过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斩灭你部分记忆。”

  李阳沉吟着,这整个过程不会太慢,因为自己的阴法分身一路过来,已经解放了不少洞天,抵达青城山时自己应该正在龙虎山遗址阳神映照明尊。

  刘明眼睛瞪大,只感觉一股寒流从脊椎往四肢五脏奔涌。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目前来说,第一种猜想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

  “而且就算事情的真相是第二个,既然它畏首畏尾不敢现身,抹除了自己的所有痕迹,那就说明,此刻它并没有把握能够拿下我。”

  李阳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刘明的肩膀:“走吧,我们一起去琼州前线,将青城山上发生的事情先告诉谢老和齐道长。”

  “你的师兄弟现在也在那里,他们正在和道盟特异局以及各国修士一起,清剿沿海残余的玄俑。”

  刘明思绪恍惚,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满头白发在山风中飞扬。

  须臾,一道剑光自满目苍夷的青城山上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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