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海渡一角,那三座楼船正在被兵马往远处的海岸上强行拖拽,三仙宗有自己的道兵,面如靛蓝,生三目,颊生鳃,似是海中人族,其身形九尺,力尤壮,七八人人便能以铁索环船,拉着那巨物横上船坞。

  余者匪修,亦是刚刚经过了一番大清洗,此刻正为一营道兵看管洗地……

  裴管二道人神色微妙,长叹一声后,便领着与黎卿驭宝梭而动,飞掠过那离墟之岸,往仙城的庄园区回归。

  那座中型的飞燕式法舟,此刻已经横躺在了裴道人的芥子囊中。

  稍后,还会有精擅飞舟宝禁的结界师来为他等疏理调节其中禁制,届时,这尊五十丈长,生得玄灵翎羽、紫鸢旛尾的飞燕法舟便能作他等今后的旗舰。

  但三人之中,恐怕只有裴道人才深知晓此行的凶险!

  那汪侯与九长老宴饮一夜,畅欢无事,直至他等到来才有接下来的鸿门宴。

  “一夜无事,麻痹众宾,唯有我手上那一壶酒泉中才下了大药么?”

  “依他的性子,若是那汪侯拒饮,就绝对不会再有后面的事情。”

  “若是那汪侯发现了其中端倪,恐怕结果就会变成裴九心中含怒,行鸠杀之术罢!”

  与那七星阁九长老常打交道,裴九早已经知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真为那老家伙的儿孙继续行走?他还没那么忠诚!

  此刻,裴九神宫暗淡,丹田封闭,宛如俗世一凡人,但他的脑袋无比的清醒。

  那遭瘟的汪侯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不能永远为那东海士族、外海仙城作行走,这天都永远都在发生着不可预知的变化,他须得每一步都踏的稳妥,在朝着更高处望去。

  原地徘徊,只会令他被时代所抛弃……

  “回去后,吾便闭关修行,直证紫府上基之后,将零散的引雷法脉统合一处,再不回这外海!”

  裴道人此刻仿佛一名最平凡不过的男子,他感受着宝梭飞遁的流风,忍耐着胸前伤口带来的疼痛,暗暗下定了决心。

  及至这宝梭落回庄园,裴管二人四目相对,一尊法舟在手,总归是又有了些新的畅想。

  而此刻的的黎卿,却是再也按耐不住周天诸气的变幻,泥丸宫中,此刻正是道韵汹涌。

  也不与二道人多言,拱手相辞,匆匆便自身庭院中去。

  裴管二道人亦不知黎卿为何,只当他是与那七星阁的道人们有了些关乎仙门之中的交流,也未过多的在意。

  黎卿此人,仙门身份,只须交好,有益无害……

  便在黎卿闭入庭院之时,“烛”自那青瓦飞檐一侧蜿蜒而下,当即就碰落那诸多瓦片,正要上前与黎卿贴身,哪知这道人不识好歹,单手就顶住它那颗六冠龙首往旁侧一推。

  “烛,替我看好这座庭院,不允任何人靠近此处!”

  匆匆的在这两间小院处锁上一道法禁,黎卿身形一闪,立时进得正房,紧闭门窗。

  下一瞬,只得天旋地转,他却是直接以冥书鬼契进入了幽天之中。

  上下丹田,神宫紫府将筑,他不可能会待在这嘈杂的仙城之中筑基,唯一能令他感到安全的地方,只有那座岐山冥府了!

  且往幽天中一动,黎卿快步的推开冥府大门,连穿二院,径直入得东苑第二层。

  来不及察看鬼母在何处,黎卿将第二层的门扉扣上,自怀中又取出了一枚魂珠,随手将那魂珠丢进口中,他开始梳理起周天之中的万气变化之来。

  与他而言,周天一切已然降服,其周天三百六十窍,拱卫龙椎周山,上联神宫,下至丹田,一动即是一周天。

  先天元炁已足,丹田火候已至,正待泥丸神宫之中,那元灵经周天入下丹田,而紫府金宫立!

  黎卿深呼一气,泥丸宫中,无数的念头收敛而来,浑然化作白骨浮屠之相。

  千万白骨嘈杂,拱卫这一片昏暗,这是黎卿所修行的《白骨美人观想图》,其念头实质,趋向于白骨神灵。

  而此刻,他要将这泥丸宫中无数念头化作一尊神灵,直至此“神灵”入驻丹田之宫,神与气合,气与精合,好比丹道捉坎拿离,梳理阴阳,化作那阴神的雏形。

  阴神阳神者,似炁非炁,似神非神,似灵非灵,这是精气神合聚的另一种存在形态,是独属于仙道的所在。

  其亦有一名,称元神!

  “我的那尊未成元神,该是如何面貌呢?”

  黎卿万般念头汇聚,其形态变化无数,却终究未成定局。

  一元炁道,论筑基,筑的是大道坦途,筑的是紫府宫中坐元神,筑的是一口元始祖气绕丹田,筑的是精气神者三元降紫府,这是丹鼎道中凝练金丹时的旨要!

  元气道,跨越了鏖炼金丹这一步,直接道基紫府蕴阴神。

  同时,在练气道的紫府道基一途,他等修元炁,炁自根命中来,二者皆是所长,唯有那泥丸宫中念头难聚,灵神一说虚无缥缈,更何谈将其具象化沉入下丹田呢?

  黎卿久修这《白骨美人观想图》念头繁复,身聚万千白骨,只这片刻间,似乎这东苑阁楼的整个第二层都已经化作了幽暗的浮黎白骨地。

  他盘坐在榻,遍地是【咔擦咔擦】扭动的苍白骷髅,这似是玄阴尽头,万灵归宿的苍白之地,降落到了现世。

  心念一动,黎卿便有明悟,他的念头足够壮,他已经足以驱策真正的白骨神念了,只需他对自己下一个定念,他的灵神便能跃然显化。

  但此刻的他,却是突然陷入了一片迷惘之中。

  “我是个什么人呢?一念颠覆一州生民的鬼郎-黎卿?还是那个身处临渊山中,日日惶恐不安的小道人?又或者是如今的游览海外,行事无拘的黎君?”

  自天南一步步走来,他见识了太多人。

  五溪龙君,奢靡畅性,诸方雄豪皆为坐上宾,心念一动,门下蛟精、龙子甘为行走,四方仙门弟子尊一声龙君!

  “褚君啊,他当得上一个豪杰之名,但他最擅长的,是以人为器。”

  临渊大院首白尨,黎卿与其接触甚少,但自那《南斗延命经上卷》的注解之中,观小而见大,能体会到那位大院首的威严。

  “大院首,自掌天南的法!”

  素衣道主步灵虚呢?他狂傲,他肆意,他敢于自开一脉威凌海外,他的霸道源于实力的强大,名门出身,最上等的天资,无人能及的眼界。

  “步师兄,是为霸绝大势。”

  荡海将军-汪侯,寻常紫府闻风即丧胆,连这屡屡行走海外的裴道人都差点与黎卿分别,欲搏性命,他是个什么人呢?

  七星阁九长老,犹如垂暮山虎,举手抬足间,又是算计隐隐,以术驭人,镇压海外仙城百载。

  这些人如何呢?

  这是黎卿所接触过的、能理解的最强一批道人。

  然,他观那五溪龙君,只似一牛魔王般,逐名为器,迟早得受名器反噬;

  他观那白尨大院首,行事循规蹈矩,难脱樊笼;

  他观那步灵虚,少年成名,祖辈庇佑,锋芒太盛,气运太佳;

  他观那荡海汪侯入水直入猪婆龙,贪心不足触红线,又贪心太足,莫看掀翻外海所谓的规矩,最终在那大贪与小贪之间,作茧自缚。

  他观那九长老,攻心算计,如冢中枯骨……

  阴神龙君、四名最顶尖的紫府,这五尊盘踞一方的豪强霸主,那各不相同的面容与昏暗念头之间隐隐显现。

  黎卿遍观五人,他看不到他们身上有什么值得自己改变而去对照的地方。在他看来,这五人也只是追逐大道的路上的普通道人罢了!

  “诸法莫顶,其术随用,名器何须假借而逐?大势亦有转圜时。”

  “这都不是道!”

  右手一挥,黎卿便将那五名强大道人的影相打散,他腾挪起身,问道何为?

  对他而言,什么才叫能一路步履前行,踏至终点的大道呢?

  昏暗之中,那白骨莲台之上,其躯半是骸骨半是玉颜的白骨美人踏出,这尊法相一步踏出泥丸宫中,出现在黎卿身侧。

  她俯首贴靠,靠近黎卿,唇齿含笑,轻声问道:

  “你在迷惘什么?黎家二郎,鬼郎黎卿!”

  “你看看我,小崽子!”

  那白骨美人前半句话还似是调侃,后半句话一出勃然暴怒。

  那白骨美人法相顷刻间便化作世间最恐怖的厉鬼,白骨血肉共存生,杀心暴虐无怜悯。

  她那面庞,是临渊山中一名名将鬼郎-黎卿视作晦气的道童儿,是那常常对这“鬼崽子”没有好脸色,不耐烦的驱赶他的外院院首-白清烨,是那目光幽深的鬼道人,是那居高临下的夺命傀师……

  最终,那白骨美人法相中属于鬼母的玄阴气散,趋向于白骨杀心一脉的血肉横飞,只露出其中如玉一般的纯质白骨。

  这才是黎卿纯粹的神宫念头!

  他回顾着入道以来的所见所思,宠辱恩怨早已不加其身。

  万般念头瞬息重聚,遍地的白骨残骸纷纷人立而起,又在黎卿环顾之间,一眼尽碎,观想四载,得念头万万道,这一缕又一缕的念头往那玉骨法相之中一聚,顷刻间,一尊真正的“神灵”显化而出。

  那是一尊披着青袍的黑发灵神,其右面娇艳,宛如书香女子,柔波婉转,像极了鬼母;左面常忧,却如江南美郎君,凤姿华逸,浑然便是黎卿。

  这尊灵神一动,且将半扇白骨面具按在眉心。

  “君心即是吾像,君常怀一气,则塑吾身!”

  先天一炁入气海,抟练作一道似有似无之祖气,朝着那白骨道君神灵身上一绕,径直落入黎卿丹田。

  自此刻,黎卿丹田之中,玄阴一炁炼作孤高紫府,灵神入府,浑然便作念头万万缕,散落紫府玄宫中,开始蕴养真正的阴神……

  待得紫府气机撕开帷幕,冲天而起。

  黎卿身侧,哪有什么白骨浮黎地,哪有什么白骨道君像。

  “不过是我那一缕久久未消的怨气罢了……”

  “些许风霜,不足挂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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