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岳山形道铢一万七千枚,天南渊流道铢九千三百四十一枚,江南官制道铢七千枚……”

  “小小一个彘山坊,倒是榨了不知多少的符钱啊!”

  各宗派的花钱、南国的官钱合计得有将近五万枚,却不知是这一窝老彘给妖山里送了多少人肉脯,又往南地售了多少灵肉。

  这无计道铢,尽是血染啊!

  黎卿清点着那各类的道铢,却是一一以芥子囊分开来后,才置入那壶天葫芦中。

  这南国的道铢花钱,不同的道铢购买力亦是有别。

  譬如太岳仙宗的太岳山形道铢,通体以灵粹-九华青金铸造,掌心大小,铭刻山纹,便是在巴国、北周、海外都是极为有名,因其本身就是难得的灵金,最是珍贵;

  江南官制道铢便是多以秘银铸,银中泛红,个头稍大,秘银本身亦是不错的矿金,可用来炼制诸多法器;

  天南观的渊流道铢亦是秘银所铸,与官制道铢差别不大,主要在天南府使用;

  岭南乃至民间还有一类鬼钱,是香火符钱,埋在宗祠、阴府前以香火或者阴气洗练而制,其中可做诸多旁门道法、左道之术的“镇物”,亦有流通……

  这一次,黎卿可谓是破得妖山恶坊,肥了自家一身,几袋满芥子囊的道铢,回到山门中都足以堪用好久了!

  圜首再望向那玲珑纸猖,只见其手中已然捧起了一叠灵纸,那是以妖皮所制,颜色多为深色,只有寥寥两张皮纸微白。

  “这妖纸尚须祭炼洗涤,你,还把握不住!”

  黎卿近得她身前,一把就将那诸多灵纸从她手上夺过。

  剥皮作纸,这是在道观中都没有记载过的异术,乃是纸灵与那剥皮鬼的意外碰撞所得。

  黎卿须得将这十六张皮纸好生琢磨通透来,仅仅这皮纸的灵力材质就已经堪比百目灵纸了,若可广泛应用于纸道,能改变未来的整个纸道体系。

  黎卿目前只能制作十目灵纸。

  那百目灵纸便已经是灵纸中的上品,可用来刻箓丹书、符册了;

  达到了千目级别的灵纸更是紫府道人乃至阴神老祖以作劾召表文的珍纸。

  或许,这会成为一道前景未知的新路?

  将这道铢、妖纸收起,再清点起了那猪妖的尸身,十里肉坊大火连绵坊外的妖物尸首一一排列。

  算上那原先祭了延命灯仪的二十多头老彘,这一役,绝了大大小小五十来头的猪妖,算一气是处理了个干净。

  黎卿打开留影玉符,将那十里肉坊、地上的无头尸身、团团焦炭的影像录入其中,又再三检查了这肉坊上下,确定再无隐患之后,这才开始动身离去。

  可惜两头无面猖被那白毛彘老二给撞废了,须得重新祭炼,花纸阴轿当前又是再催动不了了。

  好在“烛”已经与黎卿结契,如今二人的关系相近,黎卿盘坐在它头顶,是谓乘龙高升,驾起风来,云击千里,自那山岭上空一路便往天南掠去……

  这彘山坊一家老怪,黎卿花了半日就灭了个干干净净。驱策纸猖、劾召兵马登家来,驭以虬龙、兴以水火灭门去!

  待得那丹虬过渊河而北归之时,不远处的一座丘陵上,外院的道徒们才堪堪赶至南土。

  两山岭上,熊罴坐山称大王,三鬼坟中,老狐野鬼置营场!

  诸多道徒可没得那么个一头虬龙听唤,也没有黎卿那一手纸猖手段,若要伐山破庙,无非也就是呼朋引伴,调动兵马……

  青冥之上有剑光纵掠而过,撕开云垂,落下一道狭长的紫气,似是云华掣剑,破开了这方天穹而来。

  剑吟声起,只见一道紫薇剑气自云空扫落,盘旋着打着转,转眼就落于那山丘之上。

  其中有青蓝道影十余尊,领着甲士两营,兵马千百,却是令行禁止,车马百乘,居然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嘈声。

  “真不巧了,适才你是说与黎师弟有故?”

  “白都尉!”

  蓝洋收回剑气,双眸眺望着远处那横跨渊河的赤龙,意味深长。

  “上观黎卿尊道,两年前曾于西莽护佑我等攻伐坟岭。”

  “倒是,蓝公子也识得?”

  闻得那蓝家公子的戏言,几名驾驭着壮硕豺狼的浮屠猛士纷纷侧目,狐疑地对视上一眼。

  为首的都尉摘下兜帽,驾驭着一头黑毛葬狼缓缓走上前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这位府都蓝氏的公子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天南府近两年刚刚兴起的一支牙兵甲士,号作“龙节牙兵”不知他等从何处得来了五驭豺狼之术,供养了十一二狼骑,在府州中风头无两。

  此番府都别驾请来一张调令,借调了一支虎熊猛士,以及这支龙节狼骑。

  怎料到这都尉-白毒却是无意间谈起了其与观中尊道有旧。

  蓝洋刚刚笑谈到黎卿,那诸多狼骑便一一挺直肩膀,手中的骑枪都握的更紧了,似是提防这位府都蓝氏的公子与黎祭酒有怨般,倒是让蓝洋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自然是识得!”

  “临渊外院中有几人不识鬼郎-黎卿之名?”

  “蓝某只是感慨诸君不赶巧。喏,黎师弟数息之前正驭龙跨江,往天南府去,想来是这南土的要事已经处理完了。”

  “否则,诸君倒是还能叙上一面!”

  蓝洋抚手轻笑,往那远处的江面上一指,却是感叹了起来。

  然真炁炼目、一眼扫过三十里的道行,场中仅仅是他蓝洋才能做到,其他人如何能看得到那远处的动静?只是望着那模糊朦胧的江面不知所以然……

  且稍歇息了半个时辰,待得这十余道徒、千百甲兵近得南土,入目便是那仍旧冒着大火的废墟,十里篝火连绵,黑烟滚滚,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焦糊味。

  几个余火未熄的铺子下,那凡俗金银铜子早就被大火将融作了一团,亦有胆大的司人下了山来,在那废墟上翻动起来,撺夺了翻身改命的机缘!

  【哒哒哒】马蹄阵阵,似是天崩地裂般,连绵的甲乘席卷黄沙,止步在这废墟之前,那司人立时被这般兵势吓到惶恐奔逃。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同时聚焦在了那废墟上,似是京观般叠砌的二十多枚狰狞颅骨,望之便不是凡兽所留。

  再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暗红色的凝固腥血留了一地,道道焦尸码放整齐,其中恰好有二十多具便是无头焦尸与那颅骨相对应!

  “这……”

  龙节牙兵的狼骑猛士从甲鞍上翻身下来,将那丈六骑枪随手一抛,贯通地面数尺,揭开浮屠面甲,缓缓走近坊前。

  果然!

  是黎祭酒的作风啊。

  离奇、诡诞,带着几分谶天仪轨的原始自然,尤其是那战后还非要将一道道尸首斩获码放至整整齐齐的执着。

  绝对是他没错了!

  诸狼骑的记忆霎时间被拉回到当初西莽尸窟外一一择取战利品的时候。

  可惜了,居然擦身而过。

  那位祭酒对龙节牙兵可谓是恩重,若非那五驭-豺狼之术,若非那一道大功,他等区区一县牙兵,永远都别想步入“士”的范畴,遑论如今,龙节牙兵中狼骑之“士”已经有十二尊了……

  “黎师弟,果真是妙法惊人!”

  蓝洋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他似乎从那遍地的尸骸中预见了当时的战斗,猖鬼无道,杀机朝天。

  黎卿,你果然手段非凡,一方妖坊,大小彘妖成巢,可不是不简单,居然这般迅速地就给平定了。

  天南诸多道徒,见到如此惨烈的废墟,哪个不心惊?

  鬼郎-黎卿!

  外院那位似是调侃鬼谣儿般的名号,竟然真有其人,这般手段……便是历数诸多上品道徒中,也未听过有几个做事这般“决绝”的。

  只见那执法堂的蓝洋首徒,以手搭剑,徘徊数步,下一刻,这道人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当即转身,环顾众人道:

  “诸君!既此彘山坊已灭,却是拖不得时间了。”

  “须得在另外两座妖山作出反应之前,将他等围山覆灭!”

  蓝洋自袖中掏出那竹简,粗略扫视,当即便将视线投在了那两支风格迥异的甲士身上。

  “蓝都尉,你麾下诸猛士驭虎熊而壮,有战车百乘,请各御百乘战车,屯于两山岭后、群山之前的关隘,不得教那诸多老妖败走入群山!你能否做到?”

  那都尉乃是蓝氏本家,驭数丈鼍龙,麾下有虎熊之士三什,皆披浮屠铁甲,又有鳞马战车百乘,横驻山后,足以抵挡万兽冲击!

  “愿为公子拒之!”

  蓝都尉翻身下得那鼍龙,单膝于地,拱手接道。

  三什熊虎,战车为令,他甚至敢作先锋推上两方妖山中,倾吞诸怪,又有何惧?

  “白毒都尉,龙节牙兵侵略如火,狼骑之士,追亡逐北,还请为我封了那三鬼坟外荒原,不得令任何狐鬼逃脱,可行否?”

  蓝洋的视线投来,压力却是放到了那白毒都尉身上。

  “应当没有问题!”

  白毒与这蓝衣道徒颔首答应,但也未立下任何的军令,他龙节牙兵并非蓝氏部属,也只是听调行事而已。这两年来他等与西莽厮杀缠炼,在天南府自然也有了一定的地位,自不至于似那蓝氏家奴般……

  两支甲兵听调,十余名上中品道徒,他们拿下这两座妖山自然不成问题。

  只是,律令院与毒蛊部正在洽谈,或许得拉下他们下水?

  既然来了南土,他的目光可也不能仅限于这两座妖山,不做出些成绩来,院中红衣真传之位,如何而来?

  天南观阴神道法-太白气经,唯有真传可习,这可是他必得之物!

  摇了摇头,蓝洋顺着这道废墟,望向更后方的群山,

  “诸位,想要虎豹熊精,豺狼大怪,蓝某不管!”

  “但须得记住,两山覆灭,凡是妖者,行为异常,口吐人言,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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