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是神都!

  五帝治世,从此处开始。

  古今九州,以此处为源头。

  始创王朝的大命,巫觋之风盛行的大契,八百年星河灿烂的大稷……

  两千多年来,“九州天下”一再扩大,可神都始终是神都。

  元帝定鼎,将之更名为元京,却一点不损其宏盛。

  即便霸王一怒,一把火将之焚为灰烬,同样一点不损其在每个九州人心中的份量。

  若一定要远行游历,且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对绝大多数九州人来说,下意识的反应,都会是“去元京看看”。

  所以,当程耀阳说,那些修炼者成就先天之后,都会来元京游历一遭,耿煊并不觉得奇怪。

  即便是一个最纯粹的,修炼成痴,对此外一切都不关心的修炼者,也一定会来此周游一遭。

  不说别的,只元帝与霸王在这座城中留下的深深烙印,就足够他们展开行动了。

  这两位,一位将“修炼之道”与其孕育群体之间的精神脐,带强行给截断了。将其彻底推广普及,散入千家万户。

  使其从“幼年”变为“成年”。

  一位则凭借一己之力,将“修炼之道”推向一个全新的高度。

  那些跟随他开拓出来的道路,成就先天的强者,是最大的受益者。

  不管是为了探索前路,还是抱着“朝圣”得心态,他们都不可能错过元京。

  ……

  程耀阳的回答,让耿煊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原本,他对进入元京城的心思,本就不怎么强烈。

  现在,他更是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话题之后,他也没再说其他,而是领着以程耀阳为首的一群“访客”,向卫城深处走出。

  这群来自元京各方势力的头面人物,在随着人群向卫城的宫殿区走去之时,也在左右张望。

  沿途,那些昨夜一场血腥杀戮之后留下的各种交战痕迹,以及还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污渍,以及倒塌的房屋,凹陷的道路……都会迎来一双双探究的目光。

  除了寻找这些痕迹,一路前行的他们,也在寻找活人的身影。

  可除了不时有周身煞气深重,以十数人为一队,结阵而行,出入一座座屋舍、府邸中的身影之外,这一路行来的他们,再没有遇见其他活人。

  “难道这一城人都被杀光了?”

  有人心中忍不住泛起这样的嘀咕。

  不过,这念头很快就被他们主动否决了。

  但沿途看见的一切,还是让众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不过很快,这些人就意识到,他们沉重的心情,来得还是太早了一些。

  这才哪到哪啊!

  耿煊领着一行人,径直前往宫殿区。

  但这一行“访客”队伍,在远远看见宫殿区前那宽阔而长直的道路时,便同时止步了。

  尸体。

  这条道路上,整齐有序的铺满了尸体。

  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便是此前薛志恒对耿煊提出的建议。

  在这些人来访之前,薛志恒正在组织人手将所有尸体全部集中收拢起来。

  还没来得及做后续处理,听见这些人想要入城“参观”,他便向耿煊建议,干脆将这些收拢起来的尸体全部摆出来。

  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让这些“访客”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刚才,耿煊在城门口与程耀阳的谈话,一方面确实想了解一些情况,另一方面,却也是给那些布置之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这带来的效果,无疑也是非常明显的。

  在远远看见这些铺满长街的尸体,一时间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具尸体向着远处延伸。

  所有的“访客”,从在耿煊的陪同下,行在最前面的程耀阳,到跟随在后面的那百多位来自各个势力的代表。

  全都停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安静的看着面前这一切。

  每个人,都在极力的用现实层面的沉默,去对抗那过于惊涛骇浪的内心。

  好一阵之后,程耀阳这才再次迈步向前,站在了一具距离人群最近的尸体前方。

  这是一名老者,看上去仿佛只是闭目睡去,身上看不出有任何伤损之处。

  走得可谓是十分安详。

  程耀阳的目光,却像是长了钉子一般,盯着这具尸体看了许久,才缓缓道:“这是章正丰?”

  陪同在他身侧的耿煊点头:“是啊,你认识他?”

  程耀阳没有立刻回答,依旧盯着章正丰的尸体细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回道:

  “他和我是同时代的人物,我初来元京时,没少与他战斗。

  ……不过,后来大家切磋的机会渐渐少了一些。

  若是没记错,我俩最近的一次切磋,应该是在十一年前……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最后,程耀阳的语气中,不自禁带上了缅怀追忆的神色。

  或许,他从面前这个同代之人身上,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并意识到,属于他的辉煌时代,已然远去。

  程耀阳又看了章正丰两眼,然后,目光移动,向旁边看去。

  一个胸口、眉心有着两个明显贯穿伤,面相妖异,身上只裹了块破碎紫绸的男子安静躺在那里。

  “这是无忧宫主?”

  程耀阳想了想,轻声道。

  “嗯。”

  程耀阳的目光,没有在这无忧宫主身上停留太久,继续滑向一边。

  一具无头尸体出现在面前。

  他怔了一下,问:“这又是谁?”

  “现任传功堂主。”耿煊道。

  程耀阳点头,道:

  “我知道他,章正丰最后一次来寻我切磋,就是来向我炫耀他有一个宝贝徒弟。

  还向我说,他的成就虽然逊我一筹,但他的这个徒弟却比我的弟子强。

  甚至,他还向我夸口说,将来有朝一日,他这徒弟的成就甚至会超过我!”

  嘴上这般说着,程耀阳的脚步却没有在他身旁停留太久。

  继续向前走去。

  又一具尸体映入眼帘。

  面前这尸体,说“又一具”不太恰当。

  因为只有完整的双手,双脚,以及一颗孤零零的脑袋。

  至于手脚与脑袋之间的部分,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承载这一切的、坚硬冰冷的青石板街道。

  程耀阳顿住脚步,盯着那颗老态毕露的脑袋看了许久,才问道:

  “他又是谁?”

  “采折院长。”

  程耀阳恍然,道:“久仰大名。”

  耿煊道:“你也知道他?”

  程耀阳轻轻点头,道:

  “我知道他,却一直未曾见过。

  他本人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出采折院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无忧宫对他也看得很紧,不容外人靠近他,接触他。”

  程耀阳说着,脚下不停,继续向前。

  跟在一旁的耿煊不时的介绍着。

  到了后来,对于那些死者的身份耿煊也不清楚了,由郑青妍与薛志恒二人接替了他的工作。

  在战斗结束之后,他们在收尾之时,也尽可能对尸体的身份做了确认。

  特别是那些有着炼髓以上战力的尸体,叫什么名字,什么修为,担任什么职务,府邸在何处……这些信息,他们都掌握得非常清楚。

  此刻,他们接过耿煊的话茬,介绍起来不带丝毫停顿的。

  不仅说名字,甚至还大约介绍了一下对方的修为与在无忧宫担任的职务。

  “这是萧景文,炼髓后期修为,无忧宫使,掌管无忧宫实际事务,最得无忧宫主信任。”

  “这是内闱院长……”

  “这是……炼髓巅峰修为……”

  “炼髓巅峰……”

  “炼髓后期……”

  “……”

  两人陪着程耀阳、耿煊二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介绍着。

  而在他们这一行人身后,超过百名访客,则循着他们的脚步,安静的,沉默的,规矩的,从一具具尸体身前走过。

  一路走来的他们,并非走过场般随意看个热闹。

  有着不输于地上那些尸体的修为,还有丰富经验、极高眼界的他们,一个个大脑都在疯狂运转着。

  根据那些尸体的不同状况,在脑海中模拟着昨夜发生在无忧宫卫城内,那对无忧宫高层来说,堪称毁灭性的战斗。

  可越是模拟,他们的内心便越是激荡,越是难以与现实兼容。

  通过一些极有经验之人的分析判断,除了实力莫测的“苏瑞良”之外,实力最强的就是那个以“赤焰拳馆馆主”身份蛰伏在元京南外城的唐彩珠。

  但她最多也“仅”是一境圆满的修为。

  而除她之外,也就薛志恒一个实打实的炼髓巅峰,徐家二老都只能算半个。

  这么点人手,是如何创造出如此可怖的战果的?

  想不通。

  没人能想得通。

  当然,若是接受一个假设,那一切“不通”的地方,都将立刻“畅通”。

  那就是假定“苏瑞良”的实力原本他们原本预估的还要恐怖得多,远远超过了无忧宫这些高层核心。

  ——随着紫罗殿的坍塌,无忧宫无人生还,昨夜发生在殿中的一切,就只有耿煊,唐彩珠,薛志恒,徐家二老这几个当事人清楚。

  其他人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地尸体,无忧宫高层尽没。

  唐彩珠、薛志恒二人的介绍,一直持续到将所有炼髓巅峰,炼髓后期的尸体全部介绍完毕,已经开始介绍起炼髓中期修为之人的身份之时。

  程耀阳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看着那还在一直向前延伸的“尸体长廊”,他开口道:

  “就到这吧,接下来也没必要再看了。”

  唐彩珠,薛志恒二人没有立刻应声,而是看向耿煊。

  在见到耿煊也点头认可之后,这才退到了一边,不再“喋喋不休”的讲个没完没了。

  耿煊先是看了看程耀阳,然后目光移向他身后,从一路默默跟上来的、元京各方代表的身上扫过。

  这才道:

  “我想,这卫城之中,最值得你们一看的,就是眼前这些尸体了。

  ……不过,来者是客,接下来,你们还想看点什么呢?

  只要是这城里有的,我都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没人开口。

  过了一会儿,还是程耀阳开口道:

  “苏帮主,其他地方,我们也不用去了。

  您的手段,我们都已经领教……程某心服口服!”

  说着,他直接朝耿煊郑重行了一礼。

  他身后的一行人,也都有样学样,都跟着郑重行礼。

  “别呀,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次仓促登门,确实是我们冒昧了。”

  程耀阳先是为自己等人的“冒失”表达了歉意,这才继续道:

  “苏帮主没有计较,还耐着性子陪我们到现在,程某代大家谢过了。”

  耿煊点头,直接问:“那你们此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

  程耀阳沉默了片刻,这才直视耿煊,道:

  “既然苏帮主喜欢有话直说,那程某也就有话直说了。”

  “你说。”耿煊道。

  “我们此来目的,主要有两个。

  一是看看您与无忧宫的争锋,是否已经有了结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睛在那满街尸体上扫了一圈,道:

  “这一点,我们现在已经确认了。”

  说罢,他又顿了许久,这才道:

  “再一个,我们也想确认一下苏帮主您接下来的打算。”

  说着,程耀阳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耿煊。

  他这话出口,耿煊还没有说什么。

  经过昨晚那不可思议的胜利,已经将自己完全代入到耿煊阵营内的薛志恒、徐家二老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许多。

  唐彩珠的反应比他们三个要稍慢半拍,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程耀阳这话,还真的挺“冒昧”。

  “苏瑞良”接下来如何行事,那是巨熊帮的核心机密,牵扯到不知道多少的利益,以及多少人的生死。

  关起门来内部讨论也就罢了。

  外人有什么资格关心过问?

  相较于他们对此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敏感,仿佛主权受到了侵犯。

  耿煊对此,反应却平淡得多。

  他没有回避,直视程耀阳看来的目光。

  轻轻一笑,道:

  “我或许可以将你这话翻译得更准确些。

  你们想知道我接下来的打算,其实可以拆分成两个。

  一个是近期的,你们应该是想要问我,会不会继续待在元京,甚至效仿当年孟铁心在元京的做法,为了清除无忧宫的残余势力,在元京一待就是数年。

  ……而很显然,你们并不想看到这段历史再重演。”

  耿煊嘴上这般说着,眼神在一个个元京代表身上扫过。

  却见他们一个个敛眉低目,根本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没有人给与明确的回答。

  但他们的沉默,便已是最好的回答。

  很显然,耿煊说对了。

  完全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眼睛扫了一圈,耿煊的目光重新落在程耀阳身上。

  “对于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明确的回复。

  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说!”程耀阳道。

  “元京城内,可还有无忧宫的残余势力?”耿煊问。

  见程耀阳立刻就要开口,耿煊赶紧补充道:

  “你想好了再回答,你若糊弄我,那我也就只能糊弄你们了。”

  “……”

  程耀阳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缓缓道:

  “苏帮主现在,对无忧宫的状况应该也比较了解了。

  您这突然一击,虽然斩掉了无忧宫的脑袋。

  可它庞大到臃肿的‘身体’,远没到覆灭之时。

  我不知道元京城内是否还有无忧宫的残余势力。

  但就我的分析,那些青楼,赌档,还有那些乞儿、游侠儿、城狐社鼠们时常活动的区域,就是无忧宫势力最好的滋生土壤。”

  耿煊盯着他,颔首道:“那就是说,无忧宫的残余势力,还远没有清除干净咯?”

  “……嗯,我想是的。”程耀阳缓缓道。

  耿煊点头,道:

  “我不会在元京久待……”

  这话才刚出口,程耀阳神色平静,他身后的一些人,却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不过,耿煊下一句话就让他们赶紧将松掉的那口气往回收一收。

  “……不过,我却不会放弃对无忧宫残余势力的打击。

  还有这些……”

  说着,耿煊扭头看向旁边,在卫城街道,还有远处那大气堂皇的宫殿群看去。

  “我也不可能舍掉这些。

  按照元州规矩,这是无忧宫和赤心帮的私怨。

  现在,我将无忧宫当年施加在赤心帮身上的厄运还了回去,无忧宫的一切,就是我的战利品。

  对此,你们没有意见吧?”

  耿煊看似征询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

  程耀阳第一个表示,“没有意见。”

  其他人也都在他的目光扫过去之时,纷纷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没有意见。”

  “完全合理。”

  “苏帮主说得对。”

  “……”

  所有人都明确表态之后,耿煊这才满意颔首,道:

  “我说的,不仅是这座卫城内的一切。

  这城里的一切,是我昨晚一刀一枪硬拼过来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我主要说的,是无忧宫在元京城内的那些产业。

  从现在开始,那都是我的。

  我会安排人去接手。

  我不要求你们给与什么方便,不要刻意制造什么障碍就成。”

  “我也会让他们保持队无忧宫残余势力的追踪,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无忧宫与赤心帮争斗的延续。

  当初无忧宫是怎么追杀赤心帮的,现在我的人就要怎么追杀回去。

  我不要求你们站在我这边,但我也希望你们不会站在对面去。”

  他这话说完,众人再次沉默。

  过了好一阵,程耀阳才道:

  “苏帮主,能知道您会留下哪些人吗?”

  说着,他似乎生怕“苏瑞良”误会,解释道:

  “元州境内,也有许多顶级势力,驻地总部不在元京。

  但为了方便联络沟通,他们也往往会安排一些重要人物常驻元京。

  而为了彼此行事方便,避免因不知道对方身份闹出误会,这些常驻元京之人都会主动与各方接洽,至少也要混个脸熟。”

  耿煊点头,道:“这很合理。”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唐彩珠,道:“师姐,我想将这担子交给你,你有兴趣吗?”

  “我?”

  唐彩珠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想到,耿煊会将这么重要的一副担子交到她手里。

  在她的心里,双方就是临时合作。

  随着无忧宫首脑尽没,合作便已结束。

  面对这突然递来的橄榄枝,她有些心动,又有些迟疑。

  耿煊道:

  “你也听到了,元京城内,还有许多无忧宫的残余势力。

  你在暗中观察这么多年,应该也有一些自己的线索。

  现在,我就想将这担子交给你,由你来清除这些虫豸。

  如何?”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唐彩珠,听到这话后,神色立刻变得坚定起来,重重点头道:“好,这接了!”

  得了她的回复,耿煊看向程耀阳,道:

  “以后,就由我的世界代表我,常驻元京,具体处理与无忧宫相关之事。”

  “好。”程耀阳点头,冲唐彩珠颔首致意。

  其他元京各家势力的代表,也纷纷向唐彩珠行注目礼。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但相比于他们最不想看到的,这已经很好很好了。

  程耀阳趁机道:“老朽还有一个建议。”

  “你说。”

  “元京城的情况,苏帮主多少也了解一些了。

  里面的水,真的很深。

  即便是我们这些所谓的‘地头蛇’,行事也都不敢过分。

  你们与无忧宫的为了私怨,我们自然没资格干涉。

  但我希望你们动手的时候,尽量控制范围,控制影响,不要扩大化。

  若是有可能,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唐彩珠也想起了刚才耿煊与程耀阳在城门口的谈话,郑重道:

  “我会注意的。”

  随着她当面做出这样的承诺,从程耀阳到其他人,所有人的神色,明显都变得轻快了一些。

  可以说,哪怕只有这些收获,他们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昨晚那一晚上的折腾,也没有瞎忙活。

  好一阵之后,程耀阳看向耿煊,道:

  “我听苏帮主刚才那些话,似乎还有未尽之意?”

  耿煊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你是想知道,我的远期打算吧?”

  “……是。”

  在他的目视之下,程耀阳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给出了明确回应。

  耿煊盯着他,道:

  “我具体有什么打算,自然不可能告诉你。”

  程耀阳脸上露出失望神色。

  看着他的耿煊,却笑了。

  “不过,我却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这些人,最担心的是什么?

  当然是“苏瑞良”打破元州维持了一百多年的“自废武功”的传统,直接聚众起兵,攻城略地,参与到争霸天下的“游戏”中去。

  对这些因元州现有秩序而受益的元京势力来说,这才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这比元京来了十个孟铁心还要恐怖。

  若“苏瑞良”真的铁了心要往这条道上走,哪怕明知道对上实力深不可测的“苏瑞良”有危险,他们也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现在,他们虽然不敢直接就信了“苏瑞良”的保证。

  但即便这是糊弄他们的鬼话,至少也说明,暂时来说,“苏瑞良”确实没有这个心思。

  或者说,“苏瑞良”还远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这就够了。

  至少,未来几个月,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至于更远的未来,大家都没有去想那么多。

  现在这天下,局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彻底崩坏。

  而“苏瑞良”要面对的,还有个远比他们全加起来还要恐怖的敌人。

  玄幽之主,董观。

  所以,只要“苏瑞良”能够暂时不在元州搞事,他们就已经满足了。

  至于更长久的未来,等他度过董观这一“劫”之后再说吧。

  ……

  得了明确的答复之后,以程耀阳为首的一群人,没有在城内多待。

  很快就告辞离去。

  他们知道,“苏瑞良”他们才刚夺下无忧宫卫城,还有太多首尾需要清理。

  他们再待下去,就有些不识相,不识趣了。

  在离去之前,程耀阳最后还表示,这一次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拜礼,失了礼数。

  等唐彩珠进入元京,接收无忧宫留下的各处产业之时,他们再将今日缺了的礼数补上。

  让耿煊觉得有趣的是,就在这一众元京代表纷纷向他施礼,然后转身离去之时。

  一个从进城后,表现与其他代表一致,没有任何出格举动的男子。

  在其他人全都转身远去之后,走在最后面的他数次回头向他看来。

  目光之中,含着一些复杂的意味。

  耿煊却看出来了,他想要留下来,与他单独聊聊。

  但最终,他并没有留下来,混在人群中一起去了。

  待这人与其他人远去之后,耿煊这一脸奇怪的道:

  “这人是谁?我怎么感觉他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旁边,那位名叫徐启文的徐家老祖道:

  “他叫赵元舒,赵家的家主。”

  “赵家?赵星朗的那个赵家?”耿煊问。

  可徐启文的回答,却让耿煊错愕。

  “赵星朗是谁?”

  作为从月露原就认识的“元京代表”,赵星朗在耿煊心中的记忆还是非常鲜明的。

  而除了此人之外,其他元京代表,在他这里,别说名字他从没放在心上,连这些人的脸在他这里都是模糊一片。

  可很显然,在徐启文这种老祖级的存在心中,根本没有赵星朗这号人物的位置。

  耿煊于是换了个问法,“元京只有一个赵家,对吧?”

  “当然。”徐启文点头。

  “那就对了。”

  耿煊点头,表示明白了。

  脸上神色,依旧疑惑,道:

  “他似乎有话想对我说,那你们觉得,他想与我说什么……又或者,这是我眼花看错了?”

  他不觉得,这位赵家主刚才那番表现,只是因为自己与赵星朗多说过几次话的缘故。

  原本在月露原带队跑商的赵星朗,在元京赵家的地位并不高。

  或许,这位赵家主对赵星朗会有一些印象,不至于如徐启文一般,毫无印象,一脸茫然。

  但那点浅浅的痕迹,绝不止于影响到一家之主言行决策的地步。

  面对耿煊抛出来的问题,徐家二老皱眉思索。

  薛志恒同样在认真揣摩。

  他忽然想起,此前将血牙团所有高层聚在一起,每天研究各种信息情报的经历。

  其中几条信息,被他串在了一起。

  他在心中梳理了一下,轻咳了一声,道:

  “帮主,我想到一些情况。”

  “哦?你说!”

  “赵家主有一个性格跳脱,好奇心很重的女儿,前一段时间,一直与其他元京代表一起,待在五坊营地。”

  “在清源集一役的结果传入他们耳中后,最开始,便是这位赵家主的女儿与其他几名代表鼓动,让大家一起去清源集,就近看看情况。”

  “最后,他们到了清源集,得到了与您近距离相对的机会。

  那位赵家主的女儿,一下子变成了席寒月。

  ……后来,赵家,哦,就是您说的那个赵星朗,发动人手疯狂寻找。

  最终,在五坊营地外的一处僻静荒野中,找到了赵家主女儿的尸体。

  一起找到的,还有另四具被无忧宫其他四名炼髓巅峰替换身份之人的尸体。

  不过,在遭难的这五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是赵家主的那位女儿。”

  听着薛志恒的讲述,耿煊心中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忽然想起,许久前的一幕。

  那时,他率队从月露原返回。

  在五坊营地门口,在赵星朗旁边,站着一位女孩。

  她的脸颊上有些淡淡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用好奇的,没有一点敬畏心的眼神打量着他。

  “这事传回赵家之后,听说赵家主还在一次家族聚会上摔了杯子,说了一些怨怼无忧宫的话。

  不过,当时的无忧宫因为死了无名炼髓巅峰,正有些过度紧张。

  其他赵家人生怕赵家主的态度会惹来无忧宫的针对,便劝他放下了此事。

  此后,赵家主和赵家也都没再提过此事。”

  薛志恒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一边轻声道:

  “可现在,无忧宫落难了。”

  “让赵家主顶着巨大压力,为一个女儿向无忧宫发难,或许很难。

  可现在有机会对无忧宫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我想,赵家主一定很乐意狠狠的踩上两脚!”

  说到这里,他先是看了看唐彩珠,而后又看向耿煊,道:

  “帮主,我有个建议,等唐馆主开始着手铲除无忧宫藏在元京城内的残余势力前,可以先悄悄去拜访一下赵家。

  哪怕他们不会直接出力,有他们的暗中协助,也能方便不少。”

  耿煊点头,却回了一句让薛志恒有些错愕的一句话。

  “这事,交由薛团长来处理,如何?”

  “啊?”薛志恒一脸惊讶,没有反应过来。

  耿煊看了看薛志恒,又看了看徐家二老,道:

  “刚才,有外人在,我没好直接征询你们的意见。

  对你们接下来的安排,我也是有些想法的。

  不过,这些想法要落地,首先还是要得到你们的同意。”

  听他这般说,薛志恒,徐家二老都一脸意外。

  薛志恒直接问道:“帮主,您对我们有什么安排?”

  耿煊道:“唐师姐麾下,人手本就不多。

  经昨夜一战,又损失了不少,现在,已经不足四十人。

  别说进入元京接收那些无忧宫留下的产业,便是这座卫城,靠她麾下那点人手,也是远远不够的。”

  听到这里,预感什么的薛志恒和徐家二老,已经忍不住开始心动了。

  “……我希望血牙团,还有你们徐家,全都迁入这卫城来。

  入城后,具体如何安排,如何分配,我不强求,你们商量着来。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凡事商量着来,有争执可以,但不能内斗,更不能彼此刀锋相向。

  只要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就将这卫城,以及无忧宫在这元京城内的所有产业,都交给你们来掌管。”

  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薛志恒、徐家二老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可在张嘴答应之前,三人还是面有羞赧之色。

  这看上去,出力最大的“苏瑞良”,得到的东西反而最少。

  反倒是他们这些被胁迫着上了“贼船”的,坐享了最丰硕的果实。

  即便心中已经千肯万肯,嘴上也不好答应得太迫切。

  耿煊见状,笑道:“你们不反对,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就在这时,此前跑到采折院长的小院外,叩门唤他的那位徐家子又从远处匆匆跑来。

  耿煊见状,诧异的看向他。

  他恭敬禀告道:“帮主,城外又有人求见。”

  “谁?难道程耀阳他们去而复返?”耿煊好奇。

  徐家子摇头道:“不是,只有两个人,一个人说他叫樊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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