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眸色微凉。

  林樱被看得有点心虚,边往前走,边反问:

  “我怎么知道?金柏年不是你同窗吗?”

  院子其实算不上大,但放眼望去,粉墙环绕,曲折游廊,阶下石子铺成甬路,屋宇四五间错落,两树丹桂在院子里开得芳香烂漫。

  越过堂屋是后院。

  除开一架蔷薇茂盛,还栽种了桃树梅树等,可以想象,他日冬春依次来临,院里必定一片花海。

  跟在后面的顾七弦,清冷又问:

  “你知道这院子的位置,越过这堵墙是哪里吗?”

  “我哪儿知道?”

  摸摸鼻尖,林樱继续反问:

  “马车在城里这一通跑,跑得人脑子都是晕的,东南西北分不清,怎么知道墙那边是哪儿?你知道?”

  “若没记错,越过这堵墙,再穿过墙外树林……”

  秋日明灿,透过蔷薇藤蔓点点落在她身上,顾七弦深深看了她一眼,重新抬眸看向墙外比墙还高的苍黄树顶,“应该是英武侯府。此院和京城权贵们集中并不在一个区,但……若从全方位来看,离侯府很近。”

  “……!!!”

  林·刷剧达人·樱立刻想到了经典《琅琊榜》留蒙挚给梅长苏推荐的那宅子,和靖王府看上去不在一个区,但其实隔得很近,还能挖地道悄悄往来!

  侯爷大人……该不会也在这里挖了地道吧?

  心里想的是这般,表情上林樱却是瞪大眼睛,一副嘴都合不拢的吃惊:

  “老四!这你都能看出来?”

  像是点滴阳光跌去她眼睛里,璀璨流光的凝视,让顾七弦格外受用。

  淡瞥一眼,他指指脑子:

  “既要入京,自然得做好万全准备。京城地图和各大重要人物的住处,早刻在脑子里。行了,收拾收拾吧,我昨晚睡得不好,先去补个眠再起来温书,再亲自给柏年写一封信道谢。许久不见了,也不知他……”

  金柏年没有越级资格,只能参加明年秋天的会试。

  暗自吁了口气庆幸小娇娇没再追问,林樱宽慰:

  “他聪明又用功,明年肯定入京赶考!你就在这等他,不会太久的。”

  “嗯。”

  自从岳山一别,两人只见过寥寥几面。

  此时回想起往昔在青山那些日子,顾七弦只让自己留恋一瞬,再不肯去多想多忆,“他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必要成就一番事业,方不负此生!他一直帮我良多,我也要好生努力,希望明年他入京时,我亦能回赠两分!”

  很少能听到小娇娇这般剖白之言,林樱心中甚慰——

  能说说心里话,这证明小娇娇早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撇去孤剑,院子里只有三个人,林樱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算是提前预祝小娇娇会试旗开得胜!

  第二天,她按照燕斯年的交代去了一间不起眼的牙行,带回来一个名叫潇月的丫鬟。

  丫鬟身量高挑,鹅蛋脸,举手投足间一派训练有素的沉静端方。

  傍晚,出来吃饭的顾七弦看到她,免不了问上几句。

  大概早有准备,潇月一一对答如流。

  等回到卧房,林樱忍不住喟叹:

  “你方才答得太流利了。”

  “夫人恕罪。”

  麻利铺床的潇月容颜一滞,边敛衽边解释,“二少爷说……七弦公子天资聪颖心思缜密,若不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只怕他要生疑。若他生疑,夫人您夹在中间就会难做。而且二少爷说,侯爷临走前,也是这么交代。”

  本来林樱不用丫鬟,不习惯有人伺候。

  只是,燕斯年一再强调这是燕御年临走前的安排,还说潇月会武,这才同意。

  后面若老四免不了在外行走,让孤剑跟着他比较保险。

  自己身旁留潇月,足够!

  看她姣好眉眼间颇有惶恐之色,林樱拉她坐下,笑问:

  “所以,你家二少爷给你编个获罪官家小姐的身份?”

  “回夫人,奴婢身份……”

  低垂的眉眼颤了颤,只流露些微情绪的潇月平静抬眼:

  “不是编造。家父上官卓,昔年担任花城巡抚,后因巨额贪墨案被罢官抄家流放北境,和家母双双死在流放路上。奴婢当年……四岁,若非碰到老侯爷,只怕就要被北国人抓去当奴隶。”

  没想到无意间打趣了人家的伤心事,林樱赶紧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二少爷没同我说这事。”

  “夫人不必道歉,二少爷不知。若被人发现奴婢是罪臣之女,不仅奴婢命不保,侯府也会受牵连。”

  “那你怎么跟我……”

  “二少爷说了,您是侯爷心爱之人,可以相信,也务必照顾周到。”

  少女神色无比认真,林樱却听得老脸一红。

  赶紧转移话题聊些别的,林樱发现一说到京城各大世家和诸般权贵,潇月就像心中有个小本本般清楚,或许这就是燕御年安排她来身边的原因吧:

  自己刚入京一头雾水,有个知情者在身旁提点,方便很多。

  十日转眼过去。

  会试这日,天气晴好。

  林樱特地早早起床,给小娇娇备了一桌营养又丰盛的早餐。

  饭毕,一袭半新藏蓝布袍的少年突然问:

  “你喜欢哪个数字?”

  “啊?”

  喝粥的林樱一愣,眼看他流露不耐,赶紧说,“八吧,谐音发发发,突然问……”

  “走了。”

  放下碗筷,顾七弦领大胖出门,留下林樱莫名其妙。

  没过多久,她就明白小娇娇为什么问这听似无厘头的问题,在会试公布的排名榜上,顾七弦的名字赫然排在第八十八名!

  而此番会试,根据参考人数,前一百方能得殿试资格!

  等于说,他刚刚压线拿到名额!

  和潇月回到院子,林樱心情微妙——

  一方面,她相信前世老四高中状元,若无意外,这回应该还是!

  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到蝴蝶效应:

  因为自己的出现,四娃的命运都有改变,老四的状元会不会也出岔子?

  一边思考,她一边进了门。

  才进去,只见大胖飞奔而来:

  “大娘!今天买了什么好吃的?对啦,顾四有没有拿到会元啊(会试第一名称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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