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冷不丁有人从旁边冲出,朝着宋秩和桃桃扑了过来——

  宋秩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袭击!

  他马上把桃桃拉到他身后给保护了起来,然后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方,随时准备回击。

  直到那人冲到宋秩跟前,宋秩才看清——那是个哭花了脸的女人?

  他赶紧往旁边一闪!

  可他手里还拉着桃桃呢……

  他动作太快,桃桃被他一带,整个人双腿离地飞了一小会儿,然后稳稳地落进宋秩怀里,被他牢牢抱住。

  宋秩警惕地看着来人,问道:“你是谁?”

  对方是个年轻小媳妇儿,抽抽噎噎地哭道:“我、我是莲枝呀!”

  宋秩第一时间向桃桃解释,“我不认识她!”他语气焦急,表情恼怒,并且急于向妻子澄清。

  那名叫莲枝的年轻女人一呆,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

  桃桃差点儿笑喷了,小小声对宋秩说道:“她叫汪莲枝,是你师弟陶丰伟的妻子。”

  不过,桃桃觉得有点儿奇怪。因为今天是正月十五,这大过节的,又是深更半夜,汪莲枝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就算有什么着急的事、需要人帮忙的,难道不应该是陶丰伟出面,来找宋秩吗?

  就很奇怪。

  汪莲枝见桃桃认出了自己,松了口气。

  宋秩一愣,打量汪莲枝一番,仍然存有怀疑,“……是吗?好像跟原来长得不太一样了。”

  汪莲枝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宋秩只在中秋节那天,见过汪莲枝一次。当时汪莲枝还没跟陶丰伟结婚,还是典型的农村姑娘打扮,穿着很朴素的衣裳,长发织成一条粗壮的辫子拖在身后,面上总是挂着腼腆的笑容。

  但眼前的年轻女人,剪着短发、还烫了个波浪卷儿,这么冷的天她也不穿棉衣,只穿着件单薄的小西装上衣,倒是看出来她很瘦,可脸色也被冻得惨白惨白的。

  这么一想,宋秩赶紧替桃桃拢了一下棉衣领子。

  ——还好还好,桃桃穿着厚实的棉衣,小手儿软软的、暖暖的,面颊也是温热的。

  宋秩放下了心,嘟嚷道:“那你朝着我扑过来干啥?有事儿不能好好说吗?要不就让陶丰伟来找我,要不就应该是你来找桃桃……大晚上你哭着来找我,还这样……这样影响不好!”

  汪莲枝被训得尴尬极了,“我、我……”

  桃桃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院门,又对汪莲枝说道:“今天太晚了,这都快十二点了,明天我们还有上班上学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汪莲枝急了,“不是,我、我有急事啊!”

  院门打开,宋秩先一步进了院子,然后站在门口等桃桃。

  桃桃问道:“是有什么急事?”

  汪莲枝看看左右,红了脸,低声哀求道:“就不能……进屋说吗?我、我等了你们好久了……”

  其实桃桃已经提前拒绝过了。

  但见汪莲枝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桃桃就明明白白的拒绝,“不行,现在太晚了,我们要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儿呢!你要是有事儿啊,让陶师兄在上班时间里跟宋秩谈吧!早点儿回去吧!”

  说着,桃桃也进了院子。

  宋秩直接关上了院门,上了反锁还落了栓。

  然后夫妻二人听到了汪莲枝呜呜的哭声。

  宋秩拉着桃桃上了二楼去。

  两人洗漱了,准备休息。

  宋秩放心不下,又披了棉衣悄悄下楼,巡了一遍自家的院墙,确信汪莲枝走了,这才又上了楼。

  桃桃拿着课本还在背课文。

  宋秩拿了本书,上床给桃桃暖床,顺便看一会儿书。等到桃桃背完了课文、爬上了床,他才又下了床,给她倒了杯温水让她喝了,然后熄了灯,上床抱住了她。

  黑暗中,宋秩埋怨道:“你说这女的是不是有病,深更半夜的一个人去找她男人的同事,还哭成那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幸好你跟我一块儿,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桃桃卟哧一声笑了。

  “她和陶丰伟结婚的时候是年二十八,咱们回老家了,份子钱有给吧?”桃桃问道。

  宋秩答道:“份子钱年前我就已经准备好,拿给师母了。丰伟摆酒的时候,师母会帮我一块儿递……这个应该没问题的。我也跟丰伟打过招呼了,他也知道……毕竟回老家过年的人还是挺多的。”

  桃桃分析道:“明天十六,你要上班儿、我要上学,所以她是摸准了时间跑来找我们的。她等了我们这么久,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可陶丰伟没出面,反倒是她跑来找我们……可见这事儿啊,应该是陶丰伟不认可的。”

  ——这就是桃桃问都没问汪莲枝一句“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就直接拒绝汪莲枝的原因。

  宋秩很以为然,“明天我去单位问问。”

  顿了一顿,他咬住她的耳尖,轻声问道:“妈上火车前把我喊到一边去骂了一顿,让我别教你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

  他可太了解大白桃了。

  一闯祸,她就把责任推在他头上。

  岳父岳母舍不得责怪她,就三不五时的喊了他去,敲打他。

  宋秩还挺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的,证明岳父母没把他当成外人,更加表达了他们对他的认可与放心……

  但是,他总得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吧?

  白桃桃眼珠子乱转。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她今天在三姐那儿,教了几招基础心法给妈妈嫂子姐姐嘛!

  想了想,她决定实话实说。

  “不就是因为昨晚上霍华恩和我三姐洞房了嘛……你看看我三姐,明显是昨晚上被欺负狠了,所以我就教了三姐几招,妈和大嫂在一旁听了,就骂我呗!”

  宋秩好奇了,“你教啥了?”

  桃桃抿嘴一笑,摸索着反向跨坐在他身上……

  宋秩:!!!

  你要是跟我沟通这个的话,那我可不就睡了啊!

  事后,宋秩觉得满意极了!

  ——当初也是桃桃非要买带院子的小楼的。现在看看,多好!住得多舒服啊、私密性还好。不管是她媚着嗓子娇滴滴的撒娇、还是哭着用粉幼的拳头捶他……那还不是随便她!她爱笑就大声笑、想骂他就大声骂、忍不住了要哭那就大声哭……

  宋秩感叹,大白桃的花样确实多,就比如说今天这个姿势吧……

  爽得差点儿让他魂飞天外!

  当然了,也主要是因为她的身体太柔软的缘故。

  他忍不住连哄带骗的摁着她来了好几次……

  直到凌晨快三点,他才停了下来。摸着黑去隔壁卫浴间烧了热水,端着盆子和毛巾过来清洗大白桃。

  大白桃睡得昏昏沉沉,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骂人,“……哼我讨厌死你了!宋秩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人?下回你要还敢在上面你再试试……哼,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宋秩忍住了笑。

  “好好好,我讨厌……以后我保证全都听你的,好不好?”他一边轻笑着哄她,一边仔细替大白桃清洁好,替她穿上衣裳,又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这才又上了床,把她抱进怀里,主动充当她的人形热水袋。

  两人甜甜蜜蜜地相依偎着,睡熟了。

  第二天一早,宋秩起来给桃桃做了早饭:一锅猪油汤面,佐料是两个煎蛋、一小撮炒香了的腌菜、香葱粒儿和几片大白菜叶子,外加一人一杯热牛奶。

  汤面里放了猪油,又烫又鲜。

  桃桃用小碗添了两次,吃得饱饱的,面颊处透出健康的红晕。

  宋秩催她喝牛奶,然后将她吃剩下的汤面一扫而空。最后又塞给她两个带壳的熟鸡蛋,“要是课间饿了就吃这个。”

  桃桃问他,“你呢?”

  “我也带了两个。”宋秩笑道。

  桃桃把热乎乎的煮鸡蛋揣在棉衣的口袋里,一边一个,当成暖手宝也很舒服。

  出门的时候,宋秩怕她路上冷,非逼她在棉衣之外再加上他的一件呢子外套。这才骑着自行车,送她去了农大。

  昨天宋秩已经帮桃桃办好了报名手续,又把新班级和班主任的姓名告诉了桃桃。

  他今天事情也多,把桃桃放在农大门口就离开了。

  桃桃准备去新班级看看。

  王冰鸢和张灵芝正守在门口等桃桃呢。

  看到桃桃来了,连忙跑了过去,“桃桃桃桃!”

  当下,三人就热烈的聊天。

  一整个春节不见,大家都有点儿变化了。

  王冰鸢和张灵芝是显而易见的胖了点,白了点,比原来漂亮得多。

  桃桃笑眯眯地朝她俩挥挥手,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鸡蛋,“……给你们!”

  王冰鸢哈的一声笑了,“你看!”她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煮鸡蛋,笑道:“瞧!我还说,给你俩一个带一个煮鸡蛋呢!”

  张灵芝笑道:“那我的可就好吃多啦!”

  她也从挎包里拿出了油纸包着两个东西,递给桃桃一个、王冰鸢一个。

  桃桃把煮鸡蛋递了一个给张灵芝,又和王冰鸢交换了一个煮鸡蛋,这才接过张灵芝递过来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哇”了一声。

  这是一个饼子。

  圆圆的面饼被对折好,中间放了炒香的腌菜和切碎的粉条,还放了香喷喷的花生碎和辣椒酱。

  桃桃已经吃过早饭了,可这饼看起来就很好吃,她还是忍不住,小小口吃了起来。

  面饼淡而无味,但表面酥脆内里筋斗,腌菜咸、粉条鲜,花生碎脆卜卜、辣椒酱触痛味觉……大冬天的,让人吃得一身热。

  “灵芝你的手艺真好!”桃桃赞道。

  王冰鸢,“这也太好吃了吧?哎,我在家已经吃过早饭了,但这样的饼子啊……我还能吃得下!”

  “好吃吗?”张灵芝问道。

  桃桃和王冰鸢连连点头。

  张灵芝又问,“那要是……让你俩花钱买,你俩肯出多少钱?”

  “啊?”王冰鸢有些紧张,“我、我我……我今天没带钱。”

  桃桃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问张灵芝,“你也想搞副业啊?”

  张灵芝面红红的,“嗯,我男人也来了……我们在大塘村买了一幢房子,这几天忙忙碌碌的啥也顾不上……昨晚上他做了这饼给我吃,我寻思着味道还不错,就让他今早多做了几个,想拿来给你们试试味道,看这东西能不能卖出去。”

  桃桃想了想,“饭堂的馒头一分钱一个,又大又实惠,肉包子要五分钱一个但是很不好吃。这个饼很好吃,但我觉得我还是不会找你买的。哪怕你就是定价三分钱一个呢!”

  张灵芝“啊”了一声,有些失望,问道:“为什么呢?”

  桃桃说道:“光是吃饼,太干了,我嫌腻得慌,最好还能配个豆浆或者稀饭什么的。可是,你也应该也只能在学校门口卖吧?所以我没办法像吃食堂那样,有个地儿让我坐下来慢慢吃……当然你们也可以像在黑市摆摊那样支个小桌、摆几张小凳子……可就算你们不怕日晒雨淋的,也得考虑食客愿不愿意呀。”

  张灵芝缓缓点头,“有道理。”

  王冰鸢也回过神来,“灵芝,原来你是想做生意呀!”

  张灵芝点头,表情有些羞赧,“那不然呢?日子总要过的呀!”

  桃桃依稀记得,张灵芝和丈夫的关系不太好。

  ——据说她丈夫太听母亲话了,连夫妻俩行房的事儿都要跟母亲说。为此,张灵芝和丈夫的关系越来越差……最后张灵芝拿到工农兵学员的名字,准备来京都上学的时候,她婆婆要她把名额让给她丈夫,张灵芝没理会,直接来了。

  去年大家回乡过年的时候,张灵芝还苦笑,说这次回去怕是要打一场离婚大战了。

  没想到……

  张灵芝主动说了起来,“以前我和他的关系怎么样,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吗?真的……距离离婚只差一张离婚证明了!这次我回去啊,本来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和他离的,结果呢……可能是因为远香近臭吧,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哥娶了新嫂子……不知怎么一回事,他和他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灵芝的丈夫叫陈全胜,他是遗腹子,没见过父亲。前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分别叫做陈大胜、陈二胜、陈三胜,大姑姐叫陈玲胜。

  陈全胜出生的时候,大哥十三岁,大姐十一岁,陈老太带着一窝小的艰难求存,所以陈老太的性格特别强势。

  张灵芝还是陈老太看上的,主要是觉得张灵芝的性格像个男孩儿,老实、能干、利索、泼辣,最关键的是,当时张灵芝的爹为了救林火,被烧得只剩一口气……张灵芝肯定能顶她爸的公职,能端上铁饭碗,同时她又是个孤女,没有娘家人给她撑腰。

  是因为这样,陈老太频频向张父示好,展现出她对张灵芝的疼爱与喜欢。

  张父伤重垂死,也是因为牵挂着女儿,才吊着一口气。见陈老太一天三四次的跑来送温暖,对女儿好得犹如亲母,于是在弥留之际,同意了张灵芝和陈全胜的婚事。

  张父死了没多久,张灵芝果然顶了父亲的职业,成为端铁钣碗的林业局护林员。

  陈老太就催着张灵芝和陈全胜结了婚。

  结果新婚夜里,张灵芝就觉察到不对——两人洞房完以后,陈全胜居然就跑去陈老太屋里睡了???

  第二天张灵芝问起,结果遭到陈家人的一致鄙夷——

  “这有什么啊!全胜是小儿子嘛,当娘的总是会更心疼小儿子一点,你要早点习惯啊!”

  “就是,我们都不嫉妒,怎么你还嫉妒啊!”

  “那是全胜的娘,又不是全胜的小老婆!”

  “以后等你生了娃娃你就明白了,你也会偏心小儿子的!”

  张灵芝觉得这不正常。

  但她打小儿起就跟着父母住在山上的值班房里,很少下山,对于人情世故也不是很懂。

  陈家人说这是正常的,她就半信半疑。

  可几天下来,也没见陈家其他的儿子往陈老太屋里钻。

  而陈全胜,每天晚上和她行了房以后,却依旧会回陈老太屋里?

  张灵芝觉得不对,再加上陈家左邻右舍的媳妇子们纷纷取笑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和陈全胜的房事……

  夜里陈全胜过来睡了她以后,她就不让陈全胜走。

  结果到了凌晨时分,陈老太就披头散发的冲到张灵芝屋里,嚎啕大哭着一会儿说她快要死了、快要不行了,一会儿说陈全胜是个白眼狼,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还骂张灵芝臭不要脸是个狐狸精……

  全家人都被吵醒,众人纷纷护着陈老太、劝她不要伤心;又指责张灵芝、不应该占着陈全胜;还骂陈全胜不是个东西,不陪老娘睡觉没有良心,直到陈全胜陪着陈老太回屋去睡了,这才安静了下来。

  那天晚上,张灵芝一宿没睡。

  第二天,张灵芝说要带陈老太去县城医院检查身体。

  结果陈老太就当着一家老小的面,一边慢条斯理地吃早饭,一边轻言细语的说起了张灵芝和陈全胜的房事,又责怪张灵芝在房事上过于主动,全然没有年轻媳妇该有的羞涩,果然是没娘的孩子啊,一点儿教养都没有云云……

  张灵芝惊呆了!

  她万分羞愧,不敢置信地看向陈全胜。陈全胜似乎也完全不敢相信,母亲居然会当着全家的人,将他和新婚妻子的隐私说出来。

  他低垂着头,不敢面对张灵芝。

  张灵芝性子烈,当着陈老太的面,直接拎起一张板凳,重重砸在陈全胜的脑袋上,把陈全胜打得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

  陈老太大怒,指挥其他的儿子媳妇们教训张灵芝。

  张灵芝的母亲早逝,她从小跟着父亲住在山上,扛木头、把从山下采买回来的粮食担到山上、把死在陷井里的笨重猎物拖行回家……这种重体力活计不知干了多少!

  陈家几个兄弟忌惮她是个女的,不好真的下手;几个媳妇呢又不是张灵芝的对手……

  于是,陈老太就眼睁睁地看着张灵芝把陈家砸了个稀巴烂!

  直到这时,陈老太突然意识到——是,张灵芝有很多优点,她勤劳能干、为人踏实本分,还是个端铁饭碗的国家工,而且还没有娘家人替她做主……

  但也正因为张灵芝没有娘家人,所以她也没有羁绊呀!

  陈老太拿捏不了她!

  张灵芝把陈家砸了个粉碎以后就离开了陈家。

  她先是去了一趟单位,把婚假给销了,又跟单位说好了,以后她的工资只能是她自己来领,不管是她男人还是她婆婆,谁来代领都不行。跟着她就上了山,开始工作。

  十来天以后,脑袋上包缠着纱布的陈全胜上山来找她。

  他懦懦地向她解释,说他也没想到他妈会当着兄嫂的面,把他和她的私事说出来……他还向她保证,说以后再也不跟他妈说那些了。末了,他又求她跟他回去。

  张灵芝直接把他赶走了。

  又过了十来天,张灵芝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她例假没来,有可能怀孕了。

  张灵芝下了山,先去单位领工资。果然,单位的财务大姐说,陈老太已经来闹过了几次,说要代领张灵芝的工资,但单位没同意。陈老太赖地撒泼,单位就报了警,公安把她带到局子里拘了两天……陈老太怂了,再也没去闹过事。

  张灵芝冷笑,谢过财务大姐,拿了工资去了医院。

  一查,还真是怀了孕!

  张灵芝在医院的候诊大厅里坐了一天一夜。

  最后,她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不要孩子。

  她一个人去挂号、交钱;一个人上的手术台。做完手术以后,也又一个人买了两只鸡,还挑了五十斤大米,走了四五个小时才回到了山顶上的值班室。

  第二天,陈全胜就找来了,红着眼睛问她,“……我表姐在医院工作,说你昨天去做人流了?”

  张灵芝冷笑,“我的身体,我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可那也是我的孩子啊!”陈全胜赤红着眼睛大吼。

  张灵芝,“让你妈再给你生一个呗!你跟你妈感情那么好,别说让她给你生一个了,再生十个八个的,我看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气得陈全胜打了张灵芝一记耳光,“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灵芝也疯了,和陈全胜扭打了起来,“我胡说八道?你踏马的老婆不要,跟她睡一个屋!还把我和你的事说给她听!你敢说你没睡你妈?要不要说出去让别人都来评评理?”

  “没有!”

  陈全胜一边捱打一边吼,“我是在她屋里打地铺!你当我是畜生吗?我怎么可能跟我妈做那种事?其实就是、就是她没有安全感,她控制欲太强!害怕以后我不听她的……”

  “灵芝,我喜欢你!”

  张灵芝更加火大,“你喜欢我?那你还把我和你的事说给她听?”

  “灵芝!我承认我、我以前对她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我、我……因为她一直都是这样对我的,我几个嫂子进门,也没人说这样是不对的。还是你生气离家了,我去问别人,才知道别人家里都不是这样。灵芝,我知道错了……可就算我改,也需要时间的吧?我向你道歉,你跟我回去,好好把身体养好,成吧?”

  陈全胜苦苦哀求。

  张灵芝把他赶了出去。

  不管张灵芝有多坚强,她也是个刚刚才做完流产手术的女人。

  当天夜里,她就发起了高烧。

  陈全胜没走,在她值班房外和衣蹲了一宿。

  第二天,他觉察到不对,爬窗进屋,才知道张灵芝发起了高烧。他把张灵芝背下山,其中艰辛过程不必多说,直接把她送到医院,然后又在医院守了她一天一夜。

  陈老太不见了心爱的儿子,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最后在亲戚的指点下赶到医院,找到了正在打点滴的张灵芝,和守在张灵芝病床边的儿子。

  陈老太还听说,张灵芝擅作主张做了流产手术?

  她急怒攻心,在医院闹起事来。

  但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张灵芝完全不怕她?甚至还把陈全胜结了婚都不敢跟媳妇儿睡,每天夜里还要去她屋里打地铺的事儿给说了……张灵芝还说,她不想要孩子,是因为她已经准备跟陈全胜离婚?!

  张灵芝的揭底,让在医院里围观的人感到震惊。

  陈老太被臊得无地自容,灰溜溜跑了。

  张灵芝也骂陈全胜,让他赶紧滚回去陪他老娘睡。

  陈全胜闷声不响,却也不走。张灵芝骂狠了,他就退出病房去,守在门口。等张灵芝睡着了,他又悄悄进来,趴在她的病床尾睡觉,就是要守着她。

  张灵芝住了几天院,回到了山上。

  陈全胜又去喊了她几次,要她跟着他走。张灵芝不干,后来陈全胜也没勉强,就回去了。

  只不过,陈全胜每隔七八天就会上山一次,把他干活挣到的钱,拿到的东西都放到张灵芝那儿。有时候他也想留在张灵芝那儿过夜,想和她亲热,但都被张灵芝拒绝了,还被赶走——

  张灵芝压根儿不认陈家,连过年都不下山。

  陈老太气不过,上山来找过张灵芝。骂她不尽儿媳孝敬婆母的本分,骂她不给她儿子生娃娃,骂她一分钱都不肯拿回陈家……

  张灵芝不怕她,骂得比陈老太还狠,而且趁着山上无人,她直接出手揍陈老太。

  当然了,她不打陈老太的头、手、腿这些地方,全朝着陈老太的屁股、心口处使阴劲儿,以防陈老太亮出伤口给别人看。

  三五七八次以后,陈老太拿这个油盐不尽的儿媳妇实在没办法,也就只好这么不了了之了。

  几年下来,张灵芝为了躲婆家人一直住在山上,兢兢业业的连过年都不下山,保证了那一带的树林无忧。并且几次报警,阻止了山火自燃,还数次在巡山的过程中,从陷井里、从野兽嘴里救下好多村民……

  想不到连续几年被评选为先进工作者,最后拿到了工农员学员的名额。

  结果呢,陈老太听说张灵芝要去京都上大学,又发疯了,吵着闹着要张灵芝把名额让给陈全胜。

  张灵芝二话不说,直接上派出所报了警。

  公安上门来调查,陈老太被吓得屎尿齐流,再也不敢说这事儿了。

  张灵芝向陈全胜提出了离婚。

  陈全胜不同意。

  他说道:“灵芝,我已经在改了。我没有再睡在她屋里,我也已经知道对着她的时候,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了……以前是我不懂,现在我懂了,我也全改了……如果你觉得我还有哪里不好,你说,我会再改……灵芝,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张灵芝莫名又有些心软。

  她想起这四年来,她一个人守着满山的巨木荒草,无比寂寥。

  所有的节假日,都是他陪着她在山上渡过的。也只有他,雷打不动的每隔七天就上一次山,把他挣到的钱、粮食交给她,她不让他进屋,他就坐在门口睡一夜,隔着一道门,把最近家里、村里、城里发生的事絮絮叨叨地告诉她,第二天再下山……

  可一想到他妈……

  张灵芝又觉得恶心无比。

  “那随你吧!”张灵芝说道,“你不想离那就不离,免得你妈说,我去京都攀高枝儿去了。但是陈全胜啊,你给我听好了,咱俩迟早得离。你现在不想离,十年八年以后就不这么想了。”

  第二天,张灵芝就离开家乡去了京都。

  听到这儿,桃桃说道:“灵芝啊,你真不愧是我喜欢的灵芝!你真的……好有魄力啊!”

  王冰鸢也惊叹,“那你跟他结婚四年,后来一直没有那个?”

  张灵芝面红红的,“真没有!怎么说呢,一是真的恶心他和他妈的那种关系,二是不敢怀孕。我现在跟单身汉没啥区别,所以无所畏惧,可要是我怀上孩子了,他妈会拿孩子来欺负我的。”

  桃桃想了想,“那现在他和他妈妈是怎么相处的?”

  张灵芝抿嘴一笑,“这次回去啊,他真的大变样了!不过,我也还是不信他……所以我是悄悄回去的,然后在附近打听了一下……”

  然后她又叹气,“只怨当初我爸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慌着替我找婆家,已经没有精力去打听陈全胜他妈是个什么人了……我呢,那会儿年纪又小,也不是很懂事,再加上一直很担心我爸爸,压根儿没想到应该要先去调查一下的,结果就趟进了这个火坑!”

  “言归正传,”张灵芝说道,“我不在家的这半年里,陈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确实是翻天覆盖的变化:

  ——陈家大嫂是在张灵芝进门以后的第二年,就因为跟陈老太闹矛盾,喝农|药死了。半年前陈大胜娶了个带着儿子的寡妇,陈老太看这个新儿媳不顺眼,但这新大嫂也是个厉害人物,一点亏不吃的,闹了几个月,一大家子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分了家。

  ——陈老太想跟着陈大胜住。因为陈大胜的两个儿子已经长大了,算壮劳力,挣得多。而且这么多年了,大房一家也习惯了她的管束,会乖乖把挣到的钱和粮食上交给她。

  但是老大新娶的那个寡妇不同意呀!

  所以老大就寻思着,想让老娘跟着老四陈全胜住。

  陈全胜是不同意的——张灵芝跟他妈势同水火,要是他妈跟着他住,那估计张灵芝真得和他离了……

  也不知道他想了个什么办法,后来陈老太就铆足了心思非要跟着陈老大了。

  总之张灵芝回去的时候,陈家已经分了家。

  陈全胜好像是净身出局的,一个人住在生产队里的废弃的鸭棚里。

  张灵芝虽然回去了,但并没有栖身之处——单位没有给她爸爸、给她分房,山上的值班室如今也住着别的护林员。

  实在无处可归,张灵芝去找了陈全胜。

  陈全胜无比激动!

  又因为没有陈老太作祟,张灵芝对陈全胜没那么反感了,两人很平静的过了几天的日子。后来陈老太也知道张灵芝回来了,但她忙于和大儿媳斗法,顾不上张灵芝。

  当然了,也是因为知道张灵芝性格火爆,她在张灵芝这儿就没落着过一丁点的好处……

  张灵芝就认识了一个全新的陈全胜。

  他告诉她,因为陈老太畸形的控制欲,没人愿意跟他玩、没人愿意和他来往。这让他感到很自卑,都已经变成了大龄青年,可婚事还是没着落。

  直到后来,他妈作主让他娶了张灵芝。

  他欢喜得不行,但他还是惯性听从陈老太的话——

  “就算你和她结了婚,也得向着我。只有这样,她才会对你死心塌地。不信你看看,你几个哥哥嫂子不都是这样么?”

  直到张灵芝跟他妈决裂,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妈说的都是鬼话。

  再仔细打听别人嘴里的他家……

  陈全胜惊觉,原来自己一家才是不正常的!一般孩子长到四五岁就要跟父母分房了,哪有儿子娶了媳妇儿以后,不和媳妇儿睡、反要去老娘屋里打地铺的!

  最最最那个的是,当时他妈问他新娘子好不好的时候……

  陈全胜一个朋友都没有。他妈问起,他就兴奋又羞涩地告诉他妈,他真的很喜欢灵芝……说到兴头上,连他妈问起他和灵芝的房事,他也一五一十说了……

  事后,陈全胜悔不当初。

  后来又知道张灵芝一个人决绝地去做了人流手术时,他既震惊、又心疼。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分家,想要多多赚钱起新屋给灵芝住。他开始努力干活,把挣到的钱,一大半交给灵芝,一小半儿拿回家上交给他妈。

  也幸好他以前不是个勤快人,上交给他妈的钱少,但他妈也没起疑心。

  这次分家,大哥想让陈老太跟着他?

  陈全胜不客气地说:“大哥,首先你是长子,妈跟着你住,那是天经地义的!其次你看看,我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可能养得起妈?”

  然后他提出了一个非常苛刻的要求:妈跟着他也可以,但大哥、二哥、三哥必须出赡养费,按人头给,不论男女。十岁以下的人口,每人每个月给一块钱,十岁以上的人口,每人每个月给三块钱。然后这笔钱,必须交到他手上,给了他妈是不算的。然后老娘生了病,他也是不管的,灵芝又不在,没人照顾老太,得送到几个哥哥家里去。

  几个哥哥凑在一块儿算计了半天,不同意!

  ——大房有八口人,仨小五大,那一个月就要给老四18块钱?一年就是二百块!再加上二房、三房的,那老四不用干活了,躺着也能吃香的喝辣的!而且人病了他就不管了?那一年365天,他可以说老娘病了364天,就把老娘推回给他们?

  陈全胜又提出另外一个方案:不管哪个哥哥赡养母亲,他都是每个月出十块钱。因为他还没孩子,就他和灵芝两个人,就算一人一月出三块,那也才六块。再说了,他也不知道灵芝以后会不会跟他离婚……

  这个炸|弹一推出,哥哥们都犹豫了。

  如果老四愿意一个月出十块钱来赡养母亲,那其实已经够了。

  就一个老太太,能吃多少呢!

  再说了,老四出十块,另外两个兄弟也不能少于十块,对吧?那算一算……只要养一个老娘,一个月至少能有三十块钱的收入!

  当下,老大陈大胜就拍了板儿,决定接收陈老太。

  分家这事就这么定了。

  张灵芝回老家的这些天,陈老太一直在跟大儿媳斗法,根本顾不上这边。

  于是张灵芝和陈全胜过了个好年……

  不过,大嫂为了转移陈老太的注意力,直接把火烧到了张灵芝这儿。张灵芝不怕事儿,直接和陈老太吵了一架,然后收拾东西准备上京都来。

  陈全胜就趁机提出:为了挽救婚姻,他要进京追妻。

  就这样,两人来到了京都,在大塘村那儿……直接找村委买下了一套半新的房子。

  有了房子,也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可张灵芝和陈全胜身上只剩下二十块钱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事做。

  桃桃听了,问道:“陈全胜的户口过来了吗?”

  “什么?迁户口?”

  桃桃说道:“既然你们已经买了村里的房子,就应该算是村里人了吧?去问问村委,早点儿把户口迁过来,然后让你丈夫参加这边儿的生产队!不就有数了吗?”

  张灵芝眼睛一亮,“对喔,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王冰鸢忍不住说道:“买房子转户口……怕是有点儿难吧?”

  桃桃,“农转非才难!灵芝的丈夫在老家是农村户口,转到大塘村来……大塘村也是农村呀!这农村转农村,应该比农转非容易。再说了,总得去问问,才知道成不成呀!”

  张灵芝由衷地感谢桃桃,“还是你脑瓜子聪明!不管成不成……总之都是要谢谢你的,桃桃。”

  “白桃桃!”

  原处有人大声叫喊着桃桃的名字。

  桃桃一抬眼,见是孙喜美。

  孙喜美身材高挑,穿着件桃红色的棉衣,仍然显得纤瘦苗条;再加上可能在家捂了一整个冬天,皮肤雪白透亮的,看起来唇红齿白的、气质脱俗。

  好几个男生都侧头看着她。

  孙喜美匆匆跑了过来,“哎白桃桃你听说了嘛,我们年级有人跳级去了大二!你知道是谁吗?我的天啊怎么有人这么厉害!这跟小学跳级不一样,我们这是在大学,有专业课呢!连专业课都能跳级……这是多厉害的人啊!哎,你们知道是谁吗?”

  桃桃:……

  张灵芝“卟哧”一声笑了。

  王冰鸢指了指孙喜美,又指了指桃桃,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孙喜美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们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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