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离大年三十就差两日。

  卤菜铺昨日就关了门,绣坊那边也放了假,二房三房都归了家。

  今日鹅毛大雪,雪的厚度都没过了脚踝。

  一大早,家中三个勤劳的男丁都出了门铲雪。

  沈大爷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脸冻的通红,正低着头扫着院子。

  “爷爷,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进屋。”沈大山抢过沈大爷手里头的扫帚,“有我们三个在,哪能让你干这个。”

  “是啊爷爷,快进屋,别冻坏了。”沈长眠也劝道,“这点雪我们三个一会就弄完了。”

  沈大爷鼻涕都冻出来了,他搓了搓手,“这天的确太冷,我是真老了,没干多少活就受不住了。”

  “爹,进来吧。”钟庭月站在门口喊着,“这点活就交给他们三个吧,快进来暖暖身子。”

  进了屋里,钟庭月给沈大爷打了盆热水。洗了把脸,喝了口热茶,沈大爷觉得暖和不少。

  坐在炭盆旁边,沈大爷看着院里忙碌的三人,神色有些惆怅。

  钟庭月知道沈大爷的心思,如今快要过年,沈大爷心里怎能不惦记自己的孙子和儿子?

  虽明白沈大爷的心思,可钟庭月是绝不会同意,把那几口子接来一块过年的。

  他们什么德行,她太清楚了。

  她可不想让这几颗老鼠屎,坏了他们一大家的新年。

  “爹,儿孙自有儿孙福,路都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你就别想了。”钟庭月劝了一句,“你看爹你在这呆了这么久,他们可曾来过你一回?他们心里都没你,爹你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钟庭月话糙理不糙,除去他们,沈家那几个都是个没心没肺的,念着他们有什么用。

  “哎,月娘说的对。”沈大爷叹了口气,“那些个缺德冒烟,不孝的畜生,我想他也是浪费感情。只是看着大山他们三个,让我想起了老四。”

  钟庭月微微一怔,“爹怎么提起他来了。”

  沈大爷口中的老四,便是钟庭月那早逝的夫君。

  沈家这四个儿子里,也只有最小的老四,是个正常人。

  对于这沈家老四,钟庭月其实没有什么印象。

  她到这的时候,那老四都不知死了多少年。

  更别提,原主本身与其夫妻关系就不深,感情上更是淡薄。

  沈家老四是个难得勤劳的,他常年在外做工,回家得空就帮着做农活,或者上山打猎。

  当初的沈家,除了靠着沈大爷打理的几亩地,那就是老四赚钱了。

  “若是老四能瞧见,月娘你把日子过得这么好,他在天上肯定会欣慰。”沈大爷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这么多年,他最想的就是这个小儿子。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不公,偏偏让他最好的小儿子,英年早逝。

  留下老大老二老三那几个没良心的,不孝的儿子。

  “爹,这快过年,别哭。”钟庭月安慰了一句,“人各有命,老四就是福薄。这么多年,我也看开了。现在,我养好爹,和这一大家子,也是给老四一个交代了。”

  说话间她还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挤出两滴眼泪来。

  她这是也怕老爷子挑理,奈何她和这个没见过面的夫君,实在没什么感情,只能靠硬装。

  “不说这个了。”沈大爷擦干眼泪,“快过年了,得高高兴兴乐乐呵呵的。”

  安慰好沈大爷,钟庭月去厨房看了眼。见饭快好了,就开窗喊了一嗓子,“你们三个动作快点,饭好了,再晚可就没饭吃了!”

  “好嘞,这就来!”沈大山应了一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一大家子人吃了早饭,沈大山套好马车进了屋。

  “娘,等会锦绣她们要去镇上,你跟着去不?”

  “娘不去了。”钟庭月摇头,“这一到冷天,人就犯懒,你们看着置办就成。”

  她也想躲个清闲,这一年到头自己都没怎么休息,她可不想再忙的脚打后脑勺了。

  “那娘,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温锦绣穿好棉袄,“我顺路给带回来。”

  钟庭月摇了摇头,“我这啥也不缺。”

  站在门口,看着经过沈二海改良,别出心裁的马车,钟庭月露出笑容。

  这马车看着不怎么样,但起码也能遮风挡雨。

  “早点回来,注意安全。”钟庭月嘱咐了一声。

  “知道了娘,快回去吧,外头冷。”沈大山上了马车,驾车离开。

  回了屋里,钟庭月就看见了三个小团子。

  三个孩子一脸期待,显然是想要到外头玩雪。

  他们本是想跟着一块去街上的,奈何今日天气太冷,都怕他们染了风寒,就没带他们出去。

  “不行。”钟庭月严词拒绝了三个小团子,“你们若是染了风寒,阿奶可就不好交代了。”

  “阿奶……”三人撒娇的拽着钟庭月的袖子,“就玩一小会儿。”

  钟庭月最吃这一套了,看着三人的样子,心都要化了。

  “月娘,就让他们出去玩会吧。”沈大爷笑呵呵道,“孩子小,都皮实,这么娇养,反倒更容易得病。”

  “太爷爷最好了!”沈花一把抱住沈大爷的胳膊,开心的摇头晃脑。

  沈大爷摸了摸沈花的头,“出去玩是可以,但必须要多穿些。若受了冻,过年可就不能好好玩了。”

  见沈大爷都这么说了,加上钟庭月实在抵挡不住三个孙子这一招,她也就答应了。

  仔细给三人穿好棉袄,带好帽子和围巾,以及手套,这才让他们出去。

  帽子这些个东西,都是用兽皮做的,当时可花了不少的银两。

  贵是贵,但十分的暖和。

  今年冬日比平时冷,钟庭月可舍不得自己心疼的三个乖孙挨冻。

  看着院里打雪仗的三人,钟庭月童心未泯,穿戴好也出了门。

  “阿奶也和我们一起玩打雪仗吗?”沈泽华期待的看着钟庭月。

  “你们可小心了,阿奶可不会让这你们。看招!”钟庭月团了个雪球,冲着沈泽华扔了过去。

  院子里欢声笑语,沈大爷打开窗,看着同孩子玩成一块儿的钟庭月,又掉了泪。

  这个家,多亏了他这个好儿媳,才得以把日子过得这样的好。

  让自己小儿子娶钟庭月,算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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