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钟庭月不急不慌,一边安抚温锦绣,一边施施然的伸手端过一碗晾着的鸡汤,递给在炕上翻话本的钟珏,“乖宝,喝烫。”

  温锦绣神色自然,眉眼里没有半分对婆婆的埋怨,只稍作冷静,一五一十的将着发生的事。

  秦妙娘却疑惑的看了钟庭月好几眼,都出事了,小姑子怎么还有心思哄自己儿子喝汤呢,疼孩子也得分分时候啊。

  她心里牢骚着,听完温锦绣说的事,慌乱的手里忙活的针线都掉了!

  “岂有此理!她怎么敢的!”

  秦妙娘在气头上也说不出难堪的重话,只紧张的不住措手,又急又躁的身体隐隐都有些在抖,一看就气的。

  钟珏也顾不上喝汤了,恼怒道:“小娘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坑害小姑吗?不行,娘咱不能让她害人!”

  钟庭月看着这小子义愤填膺的模样,心想还真没白疼这大侄子。

  “不碍事的,你们娘俩别激动……”

  钟庭月一手搂过钟珏,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再抬眸看向秦妙娘,“嫂嫂,你信我,我不会让家里这摊生意平白让人坑了去,放心稍安勿躁,我们就……”

  她故意没说下去,笑吟吟的眸色深深,再偏头递了眼满脸心慌不安的温锦绣,补充说完,“静观其变!”

  “啊?这可使不得啊,娘,还有几日咱们就得交货了!”温锦绣焦急道。

  钟庭月一眼看向温锦绣,没再说话。她漆黑幽沉的眸色宁静,亦如一汪深潭,无波无澜的透着让人信服的神秘之感。

  再回想这段时间钟庭月带着他们开拡买卖,各种各样的生意,不断赚银子,家里逐渐光景渐好……温锦绣深吸口气,也没啥信不过娘的了。

  “我都听娘的!”她说了句,便出去了。

  “小姑,你真有法子?”钟珏疑惑的问。

  钟庭月笑着一手揉了揉眉心,脑海中思索着什么,随口道:“当然啦,明人不说暗话,小姑光明磊落一言九鼎,珏儿长大了也要做个言出必行的人哦。”

  钟珏连连点头,又捧过那碗剩余的鸡汤,乖乖喝着。

  “月娘……”

  秦妙娘看向钟庭月,压下心里的不解,继续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嫂嫂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但万事也要多留个心。”

  “知道了嫂嫂。”

  钟庭月应了声,给钟珏擦过嘴,让他躺进被窝,她也起身给秦妙娘披了件外袍,“夜深了,嫂嫂再忙眼睛受不住的,还是快些歇了吧。”

  秦妙娘熨帖的心里别样烘暖,抬手拍了拍钟庭月的手,听话的收了针线,一起拾掇歇息了。

  听着身旁母子俩渐渐呼吸平稳,钟庭月却睁开了眼眸,沉沉的望着窗外透的稀薄月光。

  脑子里全都是事,她思虑了很久才睡下。

  次日,钟庭月起来的最早,刚过五更就醒了。

  她挽着发髻,披了件衣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没惊扰一家子,去院子里拾了些竹篾就进了空闲破旧的偏房。

  鸡鸣报早,须臾间各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大山打着哈欠一脸难解疲乏的踏出屋,“村长可真是的,求他办点事还得给他家干活,割草喂猪还不够,还让我去浇地!累死我了!”

  “求人办事不就得这样嘛,你别嘟囔了。”温锦绣在他身后拂去衣衫粘的草。

  “我这累的啊倒炕上就睡了,都忘了办正事……”沈大山回头拉过媳妇的手,脸挂憨笑的眼露想法。

  温锦绣立马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一下羞红了脸,娇嗔的捶打他胸膛一下,“大白天的你乱说什么,没个正行!”

  沈二海系着衣衫带子走出来,“大哥大嫂干嘛呢?大清早的,娘起了吗?”

  “我去找阿奶!”

  沈泽华从屋里探出个小脑袋,牵着身后的妹妹就往钟庭月的屋子跑,去扑了空,“舅奶早!表叔早!”

  两个小家伙乖巧的望着秦妙娘和钟珏,规规矩矩的颔首行礼。

  “哎早早!这孩子啊是真懂事儿!”

  秦妙娘欢喜的俯身揉了揉两小只的脑瓜,“是不是找你们阿奶?舅奶也找呢,她起的也太早了……”

  闻言,全家都纷纷开始满屋子寻找钟庭月。

  到了,在偏房找到了她,还惊奇的发现她弄出的东西!

  两顶竹笠,几把团扇,还有一个没编完的疑似炕席的物件。

  全家奇异的围观,先看着竹笠和团扇,虽说很常见,几乎家家都会编,但胜在技法巧妙,图案极美,不知用什么染了色,编出的花朵栩栩如生。

  “这些……都是娘编的?”

  “天呐,娘你的手也太巧了啊,以前咋没发现呢?”

  “娘你还深藏不露啊,跟俺们你还藏着掖着?”

  钟庭月忙了半天,手指都发酸,此刻坐在还没完工的凉席上,抬眸看着他们笑了笑,“一个个臭小子,还敢编排老娘了?”

  “不敢不敢,我们就是纳闷嘛!”沈二海笑着挠头。

  温锦绣反复看着团扇上的编花,惊叹技法的同时,也纳闷这些染色,又新奇又疑惑的开口,“娘,这些都是咋弄得?你教教我呗!”

  “不急,先吃饭!”

  钟庭月展臂舒展一下身体,搭手让俩儿子搀自己起来,她招呼着全家生火做饭,坐在饭桌上边吃边谈。

  “三媳妇应该猜到我用什么染色了,说说吧。”钟庭月道。

  宋卿蓉偏头看了看大嫂放在手边还在欣喜的团扇,也不卖关子直道:“是口脂吧,但绿色的染料……总不会是竹叶?”

  钟庭月一挑眉,“说对了!因着季节现下没什么鲜花,我又是临时起意也没去镇上买些染料,不过这些暂时也不重要,你们就看编织技法就行了。”

  少顿,她又言:“你们要想学啊,等抽出空我挨个教你们。”

  竹笠团扇这些不算什么,乡里乡亲家家户户几乎都会弄,无非技法迥异罢了,以此做买卖也不会有什么卖头,钟庭月做这些是想跟随提货时的订单,送往货船。

  本地常见的物件,在异域可就不一样了。

  钟庭月吃的差不离了,放下饭碗,她拿帕子按了按嘴角,“不过卤菜也不能耽误,今儿就语莲和卿蓉搭伴去卖吧。”

  汤语莲和宋卿蓉爽快应下。

  又聊了会儿,用过饭,一家人各忙各的,工人也来上工。

  钟庭月留在家里清点一番工人,拉过沈大山和温锦绣,问询了和村长交涉的事,嘱咐沈大山迎合着村长别慢待了,再领着温锦绣又进了偏房。

  “这个是凉席,我来教你编织,你学会了再叫两个婶子和你一起弄,争取竹篮交货的时候,这种凉席我们也要弄出十条出来。”

  温锦绣欣悦的刚要点头,却又怔愣,“娘你是想一并都卖给凌掌柜?可他没订这个……凉席啊,他不会收的!”

  “谁说我要卖给他了?你不懂,就别问了。”

  钟庭月轻吟一声,低头拿着竹篾编织,纤细的十指灵活翻飞,而沉甸甸的眼眸低垂,若有所思的深邃颇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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