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怀疑自己听错了。

  说好的文试呢?不该考四书五经、策论帖经么?怎么变成农耕了?

  当皇帝又不是去种地!

  别说是晋王,就连他的五个弟弟,以及不少朝廷大臣都错愕不已。

  明王看了看陆昭言,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陆昭言低声道:“我哪儿知道?父皇的心思,哪回被人猜透了?”

  他不是没暗中让人打听试题,只可惜从御书房出来的三公九卿口风太紧,没一个泄密的。

  只不过,他没晋王那般惊讶。

  如果按常理出牌,那就是不是父皇了。

  明王担忧地问道:“二哥,你儿子行不行啊?我看他那副小白脸的样子,会种地吗?”

  陆昭言死亡凝视:“你说谁小白脸呢?”

  明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往另一边走了两步,撞上了五皇子福王。

  福王说道:“六弟当心。”

  五皇子福王是蒋惠妃的儿子,自从蒋惠妃与太子府有了共同的眼中钉胡贵妃后,福王与太子府的关系也算是好起来了。

  明王眼珠子一转:“五哥,咱们打个赌吧。”

  福王正色道:“你上次欠我的赌债还没还清,我都没和父皇说呢。”

  明王又默默地回到了陆昭言身侧。

  陆昭言瞪他。

  明王:“我是小白脸。”

  归位后,他望向对面的晋王、睿王与福王:“嘿,二哥,他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看来他们也没料到父皇会拿农耕做文试。”

  子午先生与公孙炎明今日也在,分别站在几位皇子身侧,位列文武百官之首。

  二人看向彼此,视线交汇了一瞬,子午先生冷冷一哼,公孙炎明移开了视线。

  子午先生隐居多年,擅农耕,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主意是他提的。

  但具体试题,是梁帝决断的。

  所以,陛下究竟会怎么出题?

  余公公打开一副写满试题的卷轴,念道:“第一题,何为五谷?”

  陆骐与陆沅站在金銮殿正中央,余公公话音刚落,他便立即脱口而出,掷地有声:“稻、麦、黍、菽、稷。”

  晋王神色一松。

  余公公望向陆沅。

  陆沅道:“哦,我的回答和他一样。”

  “嗤”

  百官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余公公看了看卷轴,说道:“确实是稻、麦、黍、菽、稷。”

  这时,一名官员开了口:“郡王先答的,长孙殿下确定不是舞弊么?”

  明王眯了眯眼道:“老匹夫,胡家的狗腿子。”

  福王道:“嗯。”

  明王:我不是和你说的,咱俩不熟啊!

  余公公接着宣读道:“第二题,五谷何时播种?”

  陆骐从容淡定地说道:“稷为春种,麦为春、秋两种,稻为春、夏两种,黍、菽为夏种。”

  晋王悬着的心彻底揣回了肚子。

  以为儿子只是满腹经纶,不曾想学识竟如此渊博,连农耕之法也了如指掌。

  明王的眉头一皱:“大事不妙啊,这小子真懂,二哥你说他怎么会懂这些?”

  陆昭言当然明白为什么,前段日子为了请子午先生下山,他特地拿了农学书给陆骐挑灯夜读。

  这些,想必就是那晚学到的。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余公公再次看向陆沅。

  陆沅风轻云淡地答道:“哦,还是和他一样。”

  朝堂上爆发出了一阵哗然。

  一次是偶然,两次居然也如此堂而皇之地“抄袭”,甚至连重复郡王的回答都不会,只一句“和他一样”。

  这简直比滥竽充数还可耻啊!

  众人望向龙椅上的梁帝。

  只见梁帝眉头微皱,天子之威压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

  晋王开了口:“骐儿,你是弟弟,当懂得谦让,下一次别再抢你大哥的机会了。”

  好一句不抢,皇长孙是个草包,让他先答,不是立马露馅了吗?

  陆骐道:“是,儿子知道了。”

  他转头对陆沅道,“大哥,下一题你先答。”

  明王紧张得抓住了福王的胳膊:“别答应,别答应,别答应……耍赖到底……”

  福王:“六弟。”

  明王:“让他先答,让他先答!”

  福王叹气。

  陆沅勾唇一笑:“好啊。”

  明王面如死灰:“完了,藏不住了。”

  余公公冲金銮殿外的小德子说道:“抬上来。”

  小德子和另一个小太监,将一桌子或新鲜或蔫吧的作物抬进了金銮殿,放在两位皇孙面前。

  百官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这是何意。

  余公公道:“第三题,辨认作物。”

  陆骐的目光不变,看向陆沅。

  齐王笑道:“大侄儿,说好了这题你先的,你该不会又在等骐儿给你喂答案吧?”

  陆沅漫不经心往前走了几步,指着桌上的作物,如数家珍:“南瓜,冬瓜,大葱,小葱,韭菜,蒜苗,芫荽。”

  说着,他又从蒜苗底下摸出一截十分不起眼的穗子,“麦穗。”

  梁帝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了些。

  这一截麦穗看似是无意混入的,实则是他故意让人放进去的。

  它看上去与那些作物毫不相干,然而只有真正珍惜粮食的人才会留意到这一截珍贵的麦穗。

  这次,轮到余公公问陆骐了。

  陆骐道:“既然大哥已经答了,我就不答了,这题算大哥赢。”

  陆沅挑眉道:“我凭本事赢的,用得着你让?”

  百官们纷纷摇头,嚣张,太嚣张!

  “还没完呢。”

  陆沅弯身,拉开了桌子的抽屉。

  众人一惊。

  桌子居然另有乾坤?

  “盐巴,茴香。”

  陆骐说。

  余公公道:“盐巴与茴香有何用?”

  陆骐答道:“做烹饪之用。”

  余公公看向陆沅。

  众人等着陆沅又一次讲出那句“和他一样”时,陆沅却忽然振振有词地开口了:“盐可补充体力,可消毒伤口,也可作盐腌,保食物不腐。茴香放入粮食里,可避虫蚁。若是有石垩就更好了,能防潮,在南方很有必要。”

  众人惊到了,不约而同地望向大司农。

  大司农赞许地点了点头:“长孙殿下所言不假。”

  陆昭言长叹一声,悲伤地说道:“我记得有一年南方发大水,父皇派人去赈灾,不曾想到粮仓的粮食全都长虫发霉了。”

  众人不由地沉默了。

  当年那场洪灾西南的损失巨大,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还因吃了发霉的粮食而患上了疾病,导致灾情雪上加霜。

  若当时赈灾的官员也能懂这些,兴许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多少条人命啊……

  朝臣们虽站了不同的阵营,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之辈。

  他们也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希望梁国海清河晏,这样他们的官途才能走得更长远。

  晋王道:“骐儿,你也不用太谦让。”

  明王讥讽道:“赢了就是应当,输了就是让,论不要脸,我看你们晋王府更胜一筹。”

  福王再次:“嗯。”

  明王:我不需要你赞同啊!

  梁帝摆了摆手,是以比试继续。

  余公公看着宣旨上的考题,对众人道:“第五题。”

  他冲小德子使了个眼色。

  小德子又忙不迭地出了金銮殿。

  这一回,他既不是抬桌子,也不是提溜篮子,而是推了一车麻袋入内。

  众人不解地看着紧紧束口的麻袋,纷纷猜测里头装的又是何作物。

  余公公道:“打开。”

  一共五个麻袋。

  小德子打开第一个。

  陆骐忙道:“白面。”

  余公公:“白面何价?”

  陆骐:“六文一斤。”

  小德子又去打开第二个。

  陆骐眼疾手快:“玉米面,五文一斤。”

  “大米,九文一斤。”

  “稻子……”

  “麦子……”

  陆骐一一认出,并说出其价钱,每说一个,大司农都点一次头。

  可见他也全对。

  这对于一个皇孙而言太难得了。

  要知道,朝堂上不少官员,都不清楚这些谷子白面的价钱呢。

  明王急坏了:“二哥,你儿子怎么不说话了?他方才不是挺厉害吗?他、他、他、你别说他方才是蒙的啊!”

  福王道:“六弟,你不要那么紧张。”

  明王道:“我怎么能不紧张?我和人打了赌的,他要是输了我就赔惨了!”

  福王一愣:“你又和谁打了赌?”

  和你母妃。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下注了一万两啊!

  蒋惠妃虽看胡贵妃不顺眼,不过呢,她并非意气用事之人,在她看来,文比,陆骐的赢面更大。

  这不代表她支持陆骐。

  该为难胡贵妃与晋王府的,她依旧会为难。

  她只是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我倒情愿他答不上来。”

  陆昭言低声道。

  “二哥你……胡说什么呢?”

  明王被大哥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震撼到了。

  他大哥向来淡泊,极少为诸事烦扰。

  可就在刚刚,大哥好像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他一时不敢说话。

  九袋粮食,全被陆骐说中。

  最后一袋陆骐想了想。

  正是他一愣神的功夫,陆沅开了口:“稻种。”

  余公公问道:“这一袋稻种值多少?”

  陆骐紧紧地盯着那袋稻种,粗略估计,当有百斤,稻种可比大米贵多了。

  只是,他也确实没有留意过稻种的价钱。

  这是今日唯一拿不定的一一题。

  只能靠猜了。

  他看了陆沅一眼。

  见陆沅默不作声,只是用手指在捻稻种,陆沅已输了那么多题,他不抢在自己之前回答,只能说明他也不知稻种的价钱。

  接下来,就看运气了。

  他正色道:“一两银子。”

  众人看向大司农。

  大司农点头:“集市的稻种确实差不多是这个价钱。”

  晋王的喜悦溢于言表。

  所有的问题都回答完毕。

  毫无疑问,他儿子赢了。

  陆沅那个草包,虽不知何缘故,让他捡了两个便宜,但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自己儿子甩了他好几条街。

  不曾想,余公公并未着急宣布结果,而是望向陆沅:“长孙殿下,您的回答呢?”

  陆沅将手里的种子放回麻袋,拍了拍手,说道:“一文不值!”

  所有人齐齐一怔。

  晋王蹙眉。

  陆骐也颇为不解:“你说什么?”

  余公公问道:“长孙殿下,您确定……一文不值?”

  “嗯,确定。”

  陆沅挑眉说完,对余公公道,“熟的种子怎么会值钱呢?谁要是卖给我这种种子,我不仅不掏钱,我还得痛扁他一顿!”

  大司农忙走到推车旁,伸出手抓了一把种子,仔细捻了捻,激动地说道:“果真是熟的!是煮过的种子!”

  陆骐的脸色变了。

  方才支持陆骐的百官,这一刻也齐齐傻了眼。

  难怪长孙殿下一言不发,他是在辨认种子的优劣。

  就在这一瞬间,众人不约而同地记起了一件事。

  就是在大灾过后,不少农田被淹,种子也没了,当时还是秦王的梁帝,为了百姓的生计,不惜高价向邻国购买稻种。

  结果被黑心的商贩摆了一道,买回了煮过的种子。

  百姓们颗粒无收,灾荒而至,一个个民不聊生,西南差一点渡不过那场大劫。

  众人再一次看向陆沅与陆骐。

  不少人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陆骐确实学识渊博,可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纸上谈兵。

  陆沅虽答的少,却句句命中要害,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他一直在用手去触碰那些沾染了淤泥的作物,没有一丝嫌弃,动作娴熟得不行。

  而当看到种子时,他第一反应不是立即估价,而是检查种子的优劣。

  这才是真正在

  百姓们颗粒无收,灾荒而至,一个个民不聊生,西南差一点渡不过那场大劫。

  众人再一次看向陆沅与陆骐。

  不少人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陆骐确实学识渊博,可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纸上谈兵。

  陆沅虽答的少,却句句命中要害,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他一直在用手去触碰那些沾染了淤泥的作物,没有一丝嫌弃,动作娴熟得不行。

  而当看到种子时,他第一反应不是立即估价,而是检查种子的优劣。

  这才是真正在

  百姓们颗粒无收,灾荒而至,一个个民不聊生,西南差一点渡不过那场大劫。

  众人再一次看向陆沅与陆骐。

  不少人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陆骐确实学识渊博,可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纸上谈兵。

  陆沅虽答的少,却句句命中要害,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他一直在用手去触碰那些沾染了淤泥的作物,没有一丝嫌弃,动作娴熟得不行。

  而当看到种子时,他第一反应不是立即估价,而是检查种子的优劣。

  这才是真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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