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马在乡间道路不紧不慢地行驶,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声响。

  道路两旁的田野,枯黄的秸秆杂乱无章地散落在田间,见证着季节的更替与变迁。

  乡下终究不比繁华的城区,没有那么多四季常青的葱郁绿植。

  道路周边的树木,早已褪去了昔日的繁茂,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偶尔,有几只活泼的麻雀在枝头欢快地跳跃,叽叽喳喳地叫着,为这略显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生机。

  余欢依照自家亲爹的吩咐,打算先去拜访舅舅家。

  他一只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开口说道:

  “我小时候经常走路去找表哥玩。舅舅家里人多,有两个表姐和一个表哥,他们那地方,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山里。特别是过完年之后,漫山遍野地去找春笋,现在回想起舅妈做的春笋炒腊肉,那味道,馋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说完,余欢还煞有介事地咂了咂嘴,脸上满是回味的神情。

  “这地方,确实称得上是山里。”暖阳洒在林有容微微眯起的眼睛,她目光透过车窗,凝视着那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不禁感慨,“你都开了十几分钟的车了,这么远的路,小时候你还走路去舅舅家啊?”

  余欢的眼中满是对过往的怀念。

  他轻声笑了笑,说道:“我那时候压根没觉得走路辛苦,反倒觉得一路上有趣极了……那时候家里条件也就那样,大伯从我记事起就分家出去了,姑妈也嫁人了,我们和两个伯伯还有爷爷一大家子都住在老宅基地。我爸有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他宝贝得不得了,平时总是擦得锃亮锃亮的,轻易都不让我碰,就怕我把车给弄坏了。”

  “你妈没有单车吗?”林有容好奇地问道。

  “没有。”余欢放慢车速,缓缓地转动方向盘,拐过一个弯,接着说道,“她不会骑,就算到现在,每天早上还是跟我爸一起去学校。”

  听到这话,林有容若有所思地琢磨了片刻,随后开口问道:“那你爸有驾照吗?”

  余欢瞬间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怎么,你是想给他们配辆车吗?”

  林有容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我也早就有这个想法,打算让我爸去考个驾照。以后不管是出门办事,还是走亲访友,有辆车都会方便很多。不过这件事你真的不用操心,交给我来安排就好……”余欢的话音微微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巧的石桥,横跨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上。

  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余欢轻踩刹车,放慢车速,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方那片熟悉的屋舍,微笑地继续开口。

  “考驾照这事,我已经跟我爸提过一嘴了,他嘴上虽说年纪大了,学不会,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还是挺期待的。”

  随着小宝马平稳驶上了石桥,潺潺流水声透过开了一条缝隙的车窗隐隐传来。

  林有容清晰地看到几条小鱼在水中若隐若现,灵动的身姿在光影交错间穿梭,仿佛在与阳光嬉戏。

  她眉眼弯弯,语气笃定地说道:“能当老师的人,脑子肯定特别好使,爸学个驾照,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那可不,现在的驾校都特别‘专业’,只要爸认真学,顺顺利利拿到驾照肯定没问题。”

  余欢意味深长的话音落下,紧接着便毫不吝啬地夸赞起自家亲爹。

  “我之前在《天天向上》写的毛笔字,也就勉强能看得过去吧。可我爸的水平,那比我高多了!你瞧瞧我们家附近那一大片区域,家家户户贴的春联,差不多有九成都是我爸的手笔。还有不少隔壁村的人特意找上门来求字呢,明码标价,十块钱一副!”

  林有容闻言,从窗外收回视线。

  她一脸惊讶地看向余欢,眼中满是好奇与赞叹:“真的呀?我说怎么家里附近的春联,看着笔迹都那么相似,而且特别有精气神,刚才路过的时候,我还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没想到竟然都是出自爸之手。”

  余欢下巴微微扬起,半开玩笑地调侃:“那是自然,怎么说也比那些附庸风雅的半吊子强多了。”

  听到这话,林有容不禁想起了《天天向上》的书画展示环节。

  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画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轻轻拧了拧余欢的胳膊,娇嗔道:“你说谁附庸风雅呢!”

  余欢耸了耸肩,语气诙谐,一脸轻松地说:“懂得都懂。”

  反正那副鲶鱼图,早就被他随手塞在电视柜里,也没怎么在意了。

  夫妻俩就这样一路欢声笑语,小宝马沿着十八弯的山路前行,最终驶进了舅舅家所在的村子。

  道路的一侧是广袤的田野,另一侧则是错落有致分布着的屋舍。

  偶尔能看到三五成群的村民,悠闲地坐在门口,沐浴着冬日的暖阳,享受这宁静的时光。

  林有容摇下车窗,微风拂过光洁的额头。

  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那股带着泥土芬芳和草木清香的味道瞬间沁入心肺,眸子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惬意的笑容。

  虽说这是她第一次来舅舅家,但听了余欢之前的讲述,她对这里已经有了几分熟悉感,倒也没有太多的局促。

  不多时。

  余欢放慢车速,向右打满方向盘,稳稳地转弯,驶进了一个被铁栅栏围起来的院子。

  此时,还不到八点钟,整个院子里弥漫着静谧。

  两层的自建房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削男人,他的脸庞呈棕褐色,岁月在上面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虽然不过五六十岁的年纪,但若要跟余老爷子站在一起,看上去就仿佛是同龄人。

  男人正坐在一把旧藤椅上,手中握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杯,慢悠悠地啜着茶,神情悠然自得。

  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男人缓缓抬起头,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朝着院子门口望来。

  余欢双手握方向盘,笑着朝男人努了努嘴,向林有容示意道:“这个就是我舅舅了。”

  “嗯。”

  林有容微微点头,往上提了提口罩,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而舅舅定睛往车窗后仔细瞧去,瞬间便认出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余欢。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原本布满皱纹的脸庞,洋溢着慈祥与温暖的笑意。

  急忙放下手中那还冒着热气的搪瓷杯,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身来迎接余欢。

  可由于动作过于急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那把旧藤椅给绊倒。

  余欢瞧见这一幕,赶忙降下副驾驶的车窗,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老舅啊,这大过年的,你可悠着点儿,千万别绊倒了!”

  “欢伢子!”

  舅舅在不远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就在余欢将小宝马并排停靠在大表哥那辆长安逸动旁边的时候,舅舅便已经缓步来到车头前。

  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眼角的皱纹因为这欢快的笑容都紧紧地挤在了一起,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车身,口中赞叹道:“好小子,你这车子可真不错啊,还是宝马呢!真有出息。”

  余欢笑着推开车门,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可不是我有出息,这可是富婆的车。”

  正在解开安全带的林有容,听到这话,登时转过头来,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余欢自然注意到了她这娇俏又无奈的视线,“嘿嘿”一笑,随即绕过车身,快步走到后排车门旁,伸手拉开门,拎出一个精心准备好的礼品袋。

  “舅舅,新年好!”林有容一边柔声说着,一边优雅地从车上走下来。

  舅舅眼瞅着她两脚落在地上,直起腰来,那高挑的身姿,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更显得亭亭玉立。

  “诶,新年好!”舅舅的嘴角咧得更开了,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被这笑容熨平了几分。

  他的目光在小两口之间来回打量着,竖起大拇指,乐呵呵地说道:“嚯,我这外甥媳妇可真是长得高啊!一看就有福气!”

  余欢从车尾那边绕过来,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快步走到林有容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老舅,你该不会是还没看到脸,就只能先这么夸着了吧?”

  “那不是!”舅舅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们俩站在一起,还真的挺般配的。”

  余欢听了,脸上笑意更浓,拎着礼品袋的那只手向前伸出,说道:“老舅,给!礼轻情意重。”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舅舅乐呵呵地说着,伸出手,将礼品袋稳稳地接在掌中。

  恰在此时,舅妈风风火火地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两手拿着一块毛巾,随意地擦拭着手上的水珠。

  她一看到小两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林有容,脸上洋溢热情的笑容,连忙走上前来:“哎呀,这就是有容吧!我刚才还在洗脸呢,就隐约听见好像是欢伢子的声音!”

  还没等余欢开口介绍,林有容话音中带着微微笑意,清脆悦耳地回应:“舅妈,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舅妈点头如捣蒜。

  余欢也笑着说道:“舅妈新年好啊!”

  “好好好!”舅妈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满满的欢喜,倏地转过身去,又脚步匆匆地往屋里走,“我去给你们倒茶。”

  余欢见状,赶忙提高些嗓音,大声说道:“不用了,舅妈,我们等会就得走,上午还得去我伯伯姑爷那边拜年呢。”

  然而,舅妈脚步丝毫没有停下,只是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舅舅站在一旁,故意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他扬起稀疏的眉毛,语调诙谐地说道:“哟!你们还是第一个来舅舅家拜年的啊?”

  余欢闻言,从林有容的肩上收回手,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真诚地说道:“老舅,这还用说嘛!娘亲舅大,肯定得先来看你和舅妈啊!你在我心里的分量,那可是重中之重。”

  舅舅听了余欢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开心地说道:“你这话老舅我爱听!”

  余欢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二楼紧闭的窗户,转而询问:“胜哥呢?”

  “他呀,一大家子都还在睡大觉呢,不到十点都见不着人影。”舅舅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礼品袋换到左手,然后熟练地从裤口袋里摸出一包芙蓉王香烟,作势准备给余欢递上一支。

  “城里呆惯了嘛。”余欢笑着摆摆手,表示不抽,又转而问道:“我那两个大表姐呢?”

  “不抽烟好。”舅舅笑着把香烟又塞回兜里,乐呵呵地说道,“她们明天回来。”

  余欢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随即半开玩笑地道:“老舅,容容这两天有点过敏,脸上起了些红疹,所以才戴着口罩来给你拜年,你可千万别见怪。”

  舅舅一听,目光立刻落在林有容的脸上,细细打量着她那双姣好的眉眼。

  “这说的是什么话呀,老舅怎么会见怪呢!过敏可不是小事,你们去看医生了没有?”舅舅关切的话音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家里二楼不是刚装修没多久嘛……”

  余欢赶忙随口打了个马虎眼,笑着解释道:“老舅,和家里装修没关系。我们已经去看过医生了,现在也在慢慢好转。就是这两天出门,戴着口罩不太方便。”

  舅舅听后,缓缓点了点头,接着又热心地道:“哦……需不需要让舅妈给你们找些土方子试试?说不定能好得更快些。”

  余欢揽过林有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笑着说道:“老舅,这个真不用,没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吧。”

  说着,余欢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又迅速塞回兜里,略带歉意地道:“老舅,我们就先撤了啊!”

  可他的话音还没落,舅舅眼疾手快,瞬间向前跨出一步,一把抓住余欢的胳膊。

  舅舅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急切地说道:“你等会!”

  “怎么了,老舅?”余欢笑容满面地问道。

  舅舅掂了掂手中的礼品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我怎么会白拿你的东西呢?再说了,有容这是第一次来咱们家,而且你们结婚还没办婚礼——”

  “老舅!”余欢赶忙打断了舅舅的话,“请放心,我和容容打算今年年尾办婚礼,到时候肯定有你喝喜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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