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第二种,那大概率就是两人利用职务之便来以权谋私。

  这个不在宏大案的调查范围内,也不归警方管,到时候只要把相关线索提供给纪委就行了。

  但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就说明刘保国故意知情不报,隐瞒信息了。

  刘保国这个人恐怕就不能这么算了,只是从谢局刚刚的态度来看,暂时估计不太可能。

  然后陈耕耘的不在场证明,相比起刘保国的,就明显模棱两可了很多。

  二十八号晚上,他说因思念妻女,于是坐公交车前往西山公墓,然后在那里遇到了樊天佑,两人一起聊了一会儿之后,在墓园门口分别。

  这里他简单提了下两人的关系,以及妻女当初的情况。

  他说樊天佑和陈霖同岁,两人差了一届,而且专业不同。

  两人在校内自由恋爱后,陈霖就经常带樊天佑回家吃饭,自己看这个男生为人老实厚道,学习也很刻苦上进,就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女儿大三那年冬天,他去外地做学术研讨,结果老婆和女儿在家因天冷烧煤炉取暖,结果使用不当,导致双双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他痛不欲生,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缓过来。

  然后搬进了学校提供的职工宿舍,一直住到了现在。

  他说后面樊天佑本科毕业后就出国留学去了,中间他们一直保持联系,偶有书信往来。

  每年女儿忌日,他也会替远在大洋彼岸的樊天佑给女儿烧纸。

  九四年樊天佑带着博士学位回到宏城,找到他,希望能来宏大工作。

  对此他很高兴,倘若不是女儿出了意外,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何况樊天佑属于是妥妥的高端人才,于是当即向学校引荐了他。

  后面两人来往不是很频繁,因为专业领域不同,工作上的交集并不多。

  樊天佑逢年过节都会来看望他,每年清明和女儿的忌日也都会去上坟扫墓。

  所以这次樊天佑说梦到陈霖给他托梦,让陈耕耘也有些愧疚,很久没来看妻女了。

  这段话可以说是樊天佑和陈耕耘相互做了不在场证明,只要能证明其中一个人说谎了,那另一个做伪证的事实也就成立了。

  而且对周奕而言,扫墓这个贯穿两世的不在场证明,其实是有变化的,就是收据和蜡烛纸钱。

  上一世有这张收据,就说明三号晚上确实有人去过西山公墓烧纸扫墓。樊天佑是凶手的话,这个去烧纸的人就是陈耕耘。

  但陈霖和她母亲的忌日是在冬天,五月三号也不是清明,陈耕耘突然去烧纸,肯定有什么原因。

  只是这个原因这一世恐怕是无从确认了,因为案发时间变了。

  这一世没有收据,没买纸钱蜡烛,就说明陈耕耘可能压根没去西山公墓。

  既然没去,那这个时间点他就是在别的地方,如果能够证明他当时不在西山公墓,那就能把防线撕开了。

  至于之所以会用扫墓做伪证,是因为陈霖是樊天佑和陈耕耘之间唯一合理的关联,否则用别的作为借口,过于巧合,很容易被怀疑。

  而且还有一点,是只有站在周奕的角度才能看到的,就是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虽然案发时间不同了,但在遇到同样的情况时做伪证的思路会一致。

  这就说明,这两人之间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了。

  除此之外,陈耕耘二十八号的不在场证明里还包含了两个信息。

  第一,陈霖的死因和死亡时间。

  读大三时的冬天,那应该就是八六年底或八七年初。

  周奕之前一直在试图寻找樊天佑和董露被烧伤一事的关联。

  当陈霖这个人物出现的时候,他甚至在猜测,陈霖会不会刚好和董露是同学,甚至就是404寝室的另一个人。

  因为某些原因,比如男友樊天佑移情别恋,又或是其他原因,导致陈霖蓄意报复董露,半夜点火想烧死董露。

  毕竟404寝室另一个人的信息一直没有出现。

  而且如果陈霖是凶手的话,陈耕耘为了包庇女儿,伙同刘保国掩盖真相,那就合情合理了。

  但现在看来,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董露被烧伤发生在八九年的十一月。

  而陈霖两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和董露产生关联。

  至于陈霖的死,只能说在那个年代并不罕见,当初条件落后,因为烧煤炉不当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事情挺多的。

  另外一个信息,就是陈耕耘有套老房子。

  他说妻女死后,他就搬到了学校的教职工宿舍,一直住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这套房子一直空着,搞不好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第一案发现场。

  这套房子必须得查!

  陈耕耘二十九号的不在场证明,非常有意思。

  周奕看了一眼就发现了,果然如自己所料,他白天一整天都在学校,没有去过任何地方。

  但和樊天佑一样,总有那么一两个小时,不是待在自己办公室里做研究,就是感觉身体不适,回宿舍稍微眯了一会儿。

  二十九号的晚上八点,他给自己带的研究生打了个电话,让他把一份什么材料送到他办公室,说是要做研究。

  九点半的时候,还用办公室的座机给学生打了个电话,提醒他材料里有几处问题需要修改。

  而这个时间段,刚好和莫优优的目击是冲突的。

  周奕看完后,立刻拿起旁边的笔,在空白的纸上刷刷点点,很快画出了一根轴线。

  轴线的上下两侧,分别有几个时间节点,上面写了个樊字,下面写了个陈字,还交错着打了几个钩。

  周奕指着轴线说:“两位领导你们看,二十九号这天,樊天佑和陈耕耘的不在场证明里,两人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时间刚好是交错的。”

  “比如这里,樊天佑在上课的时候,陈耕耘就在自己办公室里搞研究,没有目击者。然后这里,陈耕耘和两名研究生学生吃饭,指导学业的时候,樊天佑刚好一个人去附近吃砂锅了,没有目击者。”

  “如果把两人的空白时间全部串起来,差不多有九个小时。”周奕放下笔说道,“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完成所有碎尸烹尸了。”

  之前周奕和吴永成说两人倒班可能时,只是猜测。

  现在结合两人的口供,相当于实锤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证据了。

  物证是肯定不可能了,两人肯定会避开有监控的正门。

  所以得找其他像莫优优这样的目击者。

  宏大那么大,那么多人,他们是不可能躲过所有人的眼睛的。

  但是要怎么找呢?没有记忆特征的相貌是很难被人留意到的。

  突然,周奕灵光一闪。

  帽子,那顶帽子就是他们的伪装!

  同样的,那顶帽子也会成为他们的特征!

  周奕赶紧把这个想法告诉两人,虽然莫优优因为天太黑无法确定帽子的颜色,但蒋彪之前查到了一个卖油的老头啊。

  当时老头戴的是顶灰色的鸭舌帽,上面印着一行黑色的英文字母。

  周奕说:“就以这顶帽子为特征,再根据两人不同时间点所在的位置,梳理出前往东门和侧门的路线,然后进行走访调查,只要再找到一到两名目击者,就可以和莫优优的证词相互印证,形成有效证据链了。”

  梁卫闻言,立刻打电话给向杰,让他把原本投入到大规模排查资料整理的警力全部抽调出来去干这件事。

  可疑目标已经明确,真能找到有效证据,还要大规模排查干什么,费时费力的。

  最后是陈耕耘三十号的不在场证明。

  三十号上午,他主持了社会学院的一个会议,一直开到了中午才结束,中午还和几位学院骨干一起在教职工食堂吃了饭,大约一点出头离开的,刷的还是他的饭卡。

  由于下午还要开学校里的领导层会议,他感到有些疲惫,就没有和同事回学院,而是一个人回教职工宿舍睡了一会儿,然后就去开会了。

  然后就到了晚上,他说刘保国拉他参加了一个饭局,饭局上基本都是体制内的一些朋友。

  其中就有倪建荣。

  他在做笔录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句,不知道倪队还记不记得。

  周奕难以想象,倪建荣当时有多尴尬,这么爱应酬,结果应酬出问题了。

  但更大的问题是,倪建荣当时有没有无意间透露什么。

  这个笔录上没写,估计当时梁卫也没问。

  因为这件事要问,只能是谢国强问。

  但周奕估计情况很糟糕,因为当天晚上指挥中心接到了南沙河发现一袋尸块的报警,王主任先找的三大队。

  结果三大队全员为了安远案出差了。

  于是王主任又找了倪建荣。

  周奕不知道是怎么找的,石涛也没提过。

  但如果倪建荣当时在饭局上的话,大概率就是打电话吧。

  石涛说倪建荣去了现场,那算算时间,再看看陈耕耘说的饭局时间,倪建荣应该是直接从饭局上离开去的现场。

  倪建荣有没有在接电话的时候不小心透露什么,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市局刑侦支队的一把手突然因公务要走,陈耕耘作为犯罪嫌疑人必然是会有所警觉。

  周奕想起了五月二号上午突然出现的那封举报信,在想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陈耕耘的笔录看完后,梁卫问道:“周奕,既然看完了,那你自己说吧,你挑谁?”

  现在其实很明确了,陈耕耘和樊天佑,吴永成和周奕审一个,梁卫和向杰审另一个。

  梁卫把主动权交给了自己。

  其实周奕两个都想审,都想问。

  但奈何分身乏术。

  最后犹豫许久后,周奕咬咬牙说:“我还是审这个樊天佑吧。”

  然后马上又补充道:“陈耕耘太老谋深算了,我这道行肯定不够,还是辛苦梁支队。”

  梁卫点了点头,看看表说:“时间紧迫,那我们就开始吧。”

  周奕本想提醒梁卫两句,但是想了想又闭嘴了,对方比自己老谋深算得多,轮不到自己提醒。

  何况自己掌握的前世的信息差也没法儿告诉他。

  这时梁卫提醒道:“记住,如果有重大发现或异常情况,随时交换情报,调整审讯策略。”

  从梁卫办公室出来,吴永成和周奕下楼,二楼靠西有一间改装过的临时审讯室。

  此时此刻,樊天佑就在里面。

  两人下楼,看见了许念。

  她是在樊天佑被带回来后,过来对樊天佑的右臂做伤口比对鉴定的,目的是确认是否和肖冰的牙齿以及胃里发现的那块肉相匹配。

  “许念,结果怎么样?”周奕忙问。

  许念摇了摇头:“樊天佑右臂上的伤口,应该是高温烫伤所致的,表面那层焦黑的组织不是正常愈合的结痂,而是焦痂。”

  “高温烫伤?焦痂?”

  “对,也就是常说的死皮。是高温直接破坏人体组织,导致细胞坏死,形成的质地坚硬干燥、呈焦黑色的坏死组织。”

  “是用火烧导致的吗?”周奕问。

  “从伤口表面焦痂的平整程度,以及伤口本身的弧度来看,我认为直接用火烧可能无法形成这样的表象。”许念顿了顿说,“我更倾向于,是高温状态下的金属物体导致的,比如烧红的烙铁,或者烧开的水壶。”

  周奕和吴永成一惊。

  吴永成忙问:“但高温烫伤不会造成伤口凹陷吧?”

  许念点点头:“没错,高温烫伤是会引起严重水肿的,这种伤口凹陷形式的烫伤焦痂,大概率是伤口本身就缺了一块肉,然后为了止血……或者是破坏伤口原本的痕迹,而进行的二次烫伤。”

  这个结果让周奕不寒而栗,这家伙得有多狠啊,为了消灭伤口上的证据,直接把伤口贴在烧开的水壶上?

  普通人碰一下就烫得吱哇乱叫了,别说整块皮肤贴上去烫焦了。

  “还有两件事需要和你们说一下。”

  “你说。”

  “第一,他的伤口我暂时处理了下,但我建议你们最好把他送医,因为他正在发烧,可能已经感染了。”

  周奕和吴永成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甘心,送医就意味着暂时审不了了。

  但对方是个副教授,而且现在只是传唤,连犯罪嫌疑人都不是,真不管出了事,两人恐怕都得脱警服了。

  “好,我们知道了。”吴永成问,“还有一件事呢?”

  许念说:“我在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好像有很多旧伤。”

  周奕没明白,问道:“什么样的旧伤?”

  “这个不做细致检查我无法确定,毕竟我只是来做伤口对比鉴定的,我也不能强制对他进行身体检查。我建议你们送医的时候,让医生以治疗名义好好检查一下。”

  周奕叹了口气,“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许念说:“要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局里了,宋老师还在写尸检报告,我得回去帮他。”

  “好的,辛苦你跑一趟了。对了,DNA……”

  周奕突然想起,光检查那块肉的DNA还不够,现在DNA检测技术本来就不成熟,之前他就问过吴永成,省厅实验室那边常规出结果是七到十天,加急也得五天才能出来。

  所以不能光查那块肉的,还得有对比的样本,这样等结果出来,证据就固定了。

  DNA检测是侦查最后的托底。

  许念立刻会意,打开自己携带的医务箱,里面有一个证物袋,装着一些沾血的棉球。显示是刚刚替樊天佑处理伤口时留下来的。

  “太好了!”

  许念冲吴永成笑道:“吴队,真高兴又见到你了。”

  吴永成点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许念走后,吴永成和周奕来到那间临时审讯室门口,刚要伸手开门,里面门突然被打开了。

  负责看守的民警看见吴永成时一愣,然后赶紧慌张地说:“吴队,樊天佑晕过去了。”

  “什么?”两人赶紧冲进去一看。

  椅子上的樊天佑脑袋都已经歪一边了。

  由于他现在只是被传唤,还不是被拘传的嫌疑人,所以按规定没有上手铐和羁押椅,只派人看着。

  周奕怕他是在使诈,赶紧走过去先探了下鼻息,正常在出气。

  然后一摸额头,滚烫!

  吴永成也摸了下,然后翻了翻樊天佑的眼皮,观察了下瞳孔,立马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这要真死专案组了,不仅案子麻烦了,他们也得麻烦了。

  十分钟左右,120来了,医生检查之后立刻用担架把人抬下楼,上了救护车。

  这动静把楼上的梁卫也惊动了。

  周奕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阳台上的梁卫,指了指自己和吴永成,然后又指了指救护车。

  梁卫会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都没有声张,目的是不惊动还在里面接受问话的陈耕耘。

  吴永成和周奕上了救护车,吴永成问医生病人的情况如何。

  医生给樊天佑挂上生理盐水后说目前没有生命危险,然后询问病人之前有过什么情况。

  周奕把樊天佑的右手袖子扯上去,原本的伤口上,许念用纱布和胶带给简单处理了下。

  周奕没说话,急救医生狐疑地伸手撕开了纱布一侧的胶带,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这……这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严重?”医生知道面前这两人是警察,刚才拉人的那栋楼里有好多穿警服的人,还有一些就是跟这两个一样穿便服的。

  “应该是自己把手贴在烧开的水壶上烫的。”周奕轻描淡写地说。

  医生瞬间觉得毛骨悚然,自己烫的那也太狠了吧!

  本来还不知道这个病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医生已经得出答案了,这人百分百是坏人。

  “死得了吗?”吴永成问。

  医生回答:“暂时没有生病危险,应该是伤口引发的感染导致的高烧昏迷,还没出现惊厥就问题不大。”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我就说不准了,你们一会儿问急救医生吧。”医生看了眼樊天佑有些担忧地问,“你们……不把这人铐起来吗?”

  周奕摇摇头说:“没事,有我们在,不用怕。”

  周奕心说,你以为我不想拷啊,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我怎么上铐子。

  可惜的就是伤口被他处理了,否则法医出具检测意见,说一句伤口和被害人胃部发现的人体组织基本吻合,就能当场转刑拘了。

  吴永成皱着眉嘀咕道:“你说他被肖冰临死前咬掉这一块肉,他就应该知道自己完了啊,这铁定逃不掉啊。难道他觉得只要把伤口处理了,找个烫伤的借口就能糊弄过去了吗?”

  吴永成的话一出口,一旁的医生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

  周奕摇摇头说:“不,我觉得不是因为侥幸心理。”

  “那什么原因?”

  “肖冰应该是在被推下河之前的一瞬间清醒并抓住了他的右手,试图求生,或者想拉他同归于尽。但肖冰当时体内有安眠药,加上已经东躲西藏了两天,体力肯定大打折扣。”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所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了这一口,然后就坠河了。”

  周奕死死地盯着昏迷不醒的樊天佑说:“他应该是根本没有想到,肖冰落水之后没有选择挣扎,而是选择把嘴里的肉吞了下去。”

  周奕的话让吴永成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人在落水之后挣扎求生是本能,溺水的人由于鼻腔气管进水,是极其痛苦的。

  平时我们喝水不小心呛一口都得咳个半天,所以溺水的人在挣扎时会本能地用嘴呼吸。

  但肖冰这种情况,一张嘴,嘴里的肉必然就会掉进水里冲走了。

  而偌大的南沙河,一块两三公分的肉,警察上哪儿去找?

  所以正常逻辑来讲,樊天佑在那种情况下确实想不到这块肉会完好无损地被保留下来,成为铁证。

  但让吴永成感到震撼的是周奕说的这种可能。

  在溺水的情况下,肖冰竟然可以放弃求生本能,选择用命留下证据。

  这是一个怎样顶天立地的真男人才能做到的事!

  吴永成觉得很遗憾,遗憾没有在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见他一面。

  一旁的医生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被两人这短短几句话惊得内心万马奔腾了。

  卧槽卧槽卧槽,大八卦啊!

  周奕身体前倾,双手合十,抵住了眉心。

  闭上眼心中暗暗默念:“肖老师,你不会白死的!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一惊。

  因为原本昏迷的樊天佑居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眼神无比恶毒,像是要把周奕撕碎一样。

  可周奕却没有半点畏惧,冷冷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就像一个猎人戏谑地看着将死的猎物一样。

  突然,周奕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因为他刚才的话,不只是为了说给吴永成听的,而是说给樊天佑听的。

  他笃定,樊天佑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因为医生检查过后态度很淡定,并说他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他知道樊天佑在故意装昏迷,于是当吴永成提出那个疑问的时候,他才借坡下驴,故意说了那番话。

  他就是要告诉这个王八蛋,你完了!

  你杀了肖冰,但肖冰照样把你成功送上了断头台!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果然,这杂碎是装昏迷,现在直接摊牌不装了。

  当看到周奕嘴角泛起的冷笑,樊天佑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然后闭上了眼睛。

  后面直到被抬下救护车,再也没有睁开过。

  但周奕知道,他已经胆寒了。

  周奕就是要瓦解他垂死挣扎的意志。

  当凶手知道警方掌握了即使他不开口也能定罪的铁证时,心理防线就会瓦解。

  现在唯一的难点只在于,DNA检测结果出来之前,专案组不能来硬的,哪怕他和吴永成都知道樊天佑是凶手,但没有直接证据可以锁定他是犯罪嫌疑人。

  只能按照合法流程,先送医,然后等到他身体情况允许之后,再展开问话。

  到时候只要他承认了,就能立刻上铐子强制控制。

  救护车停了下来,医生下车开门,周奕跟着下车一看,市三医院。

  这里确实离宏大比较近。

  然后就是把人抬下来用转运床送急诊,整个过程里周奕和吴永成在樊天佑一左一右寸步不离,就是为了防止他突然逃走。

  救护车医生和急诊医生交代完情况后,跟两人打招呼:“两位警官,我的工作就完成了,我就先走了。”

  吴永成点点头:“辛苦你了医生。”

  救护车医生一本正经地转身离开,然后加快脚步往自己的科室走去,内心分享八卦的欲望已经爆棚到快要抑制不住了。

  急诊科医生让护士先抽血送检,然后看了看樊天佑的伤口后,脸上也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皱着眉说:“这种程度的常规消毒不行啊,得做清创手术。”

  吴永成问:“什么意思?”

  医生指着伤口上血肉模糊的焦黑疤痕说:“得先把这些焦痂都切掉,然后把伤口周围坏死感染的组织都切掉,再对伤口进行消毒包扎。”

  “整个过程得多久?”

  “看他伤口下面感染的具体情况吧,但个把小时估计是要的。”

  周奕看看吴永成,吴永成点点头说:“那就做吧,先保住他的命再说。”

  周奕同意,毕竟他们是执法者,哪怕这个人犯了死罪,在判决之前他依旧受到法律保护,享有作为合法公民的权利。

  医生点点头,招呼同事安排急诊手术。

  然后让吴永成他们去交一下费用。

  吴永成和周奕对视一眼,很是无奈。

  樊天佑现在只是传唤,不是犯罪嫌疑人,不在羁押期间,走不了公账。

  只能由他自己或者家属承担。

  眼下这情况,要么喊他本人起来去交费,要么喊学校过来。

  要么就他们俩自己垫付,事后找樊天佑要钱。

  医院可不管你什么情况,如果有相关文件,可以挂公账事后处理。但没有文件,医院可不会先让你欠着。

  吴永成摸出了证件和一包烟,还有一把皱巴巴的零钱,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没钱。

  让周奕掏钱给这杂碎垫付医药费,周奕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突然,他看到了樊天佑鼓鼓囊囊的裤子口袋,拍了拍樊天佑的脸喊道:“醒醒,别给我装死!”

  樊天佑眼皮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睛,怒视着周奕。

  “身上有钱吗?”周奕问道。

  樊天佑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周奕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现在警告你,现在是在救你自己的命,如果你再不配合,我们就采取强制措施了!”

  樊天佑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右边裤子口袋里。”

  周奕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皮夹子。

  掏出来一看,是个黑色的钱包,上面有某个奢侈品的logo,钱包的质地很好,但是边角磨损比较严重,显然有年头了。

  周奕打开看了下,里面有好几百,估计先交个押金动手术是够了,后面的结算到时候就让专案组和学校处理。

  “你听清楚,我现在去给你交钱,付掉的每一分钱都会有发票,发票我会给你放钱包里。”周奕大声说道。

  樊天佑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立刻变得很惊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却被另一边的吴永成一把按住了,吴永成厉声呵斥道:“老实点!”

  顿时引来了急诊室里人的侧目。

  樊天佑的这个反应,引起了周奕的警惕,好端端的他突然着什么急。

  周奕再次打开钱包,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突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然后,他从樊天佑的钱包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照片。

  陆小霜的照片!

  照片的角度明显是偷拍,里面的陆小霜是侧脸,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浮光。

  周奕把照片翻过来一看,照片的背面写着几行东西。

  起先周奕以为是英文,但仔细一看发现不认识,却又有点眼熟。

  猛然间他想起来了,这是法文,肖冰家发现的那张照片碎片的背面,也是写着同样的法文。

  周奕不认识法文,陈严又不在,但是周奕多半已经猜到了什么。

  所以肖冰家的那张照片碎片,并不是肖冰拍的。

  确实专案组在肖冰家里和办公室都没有找到照相机或者胶卷,他的同事也证实没见过他有照相机或者有拍照的爱好。

  何况以肖冰的经济状况,估计也负担不起这样的爱好。

  现在,这个疑问终于解开了。

  肖冰家的那张照片碎片,是樊天佑拍的,只要把照片拿回去让邱志勇做鉴定比对,就能知道背面的法文是否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了。

  而且实锤了,樊天佑长期跟踪并偷拍陆小霜,说明他对陆小霜有着偏执的痴迷病态心理。

  至于肖冰为什么会有那张照片,周奕推测大概率是樊天佑不慎遗失的,然后阴差阳错被肖冰捡到了。

  因为樊天佑不可能只拍了这一张照片,这张能被随身带着,无非是因为他最满意最喜欢罢了。

  也就是说,周奕前面推测的,可能引发了董露犯病想要对陆小霜不利,最后让肖冰误以为是董露伤害了陆小霜,然后才在面对调查时选择逃跑。

  那张诱发了一连串连锁反应的照片的罪魁祸首,就是樊天佑。

  “这怎么回事?”周奕愤怒地质问道。

  樊天佑闭上眼睛扭过头去,拒不回答。

  吴永成知道牵扯到陆小霜了,周奕可能会情绪激动,便提醒道:“要不我去吧。”

  周奕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摇摇头道:“不用,我去。他就是只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

  周奕拿着钱包走出了急诊室,但是那张陆小霜的照片,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号的证物袋装了进去。

  排队,交费。

  周奕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正是两个月前那天晚上替爷爷交费时站的地方。

  仿佛这两个月就是一个轮回,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交完钱,拿着窗口说要交给护士的单子,周奕刚要往回走,身后响起了乔家丽的声音。

  “周奕?你怎么在这儿啊?”

  周奕回头一看,正是乔家丽,刚从外面走进来。

  周奕把情况简单说了下,乔家丽很震惊,她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案情就这么突飞猛进了?

  不过听到吴队回来了,她由衷的感到高兴。

  周奕问道:“乔姐你怎么来了?”

  “我每天都会来看下董露的情况,再找孙主任问问治疗进展,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和她交流。”

  “现在董露的情况怎么样?”周奕忙问。

  “孙主任说上了药物之后现在状态还算稳定,就是董露的本体人格偶尔会情绪激动。”乔家丽顿了顿说,“主要是她吵着要找肖冰。”

  听到肖冰的名字,周奕心头顿时一沉。

  “哎……后面总不能一直不让她知道肖冰的死讯吧?”乔家丽唉声叹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肖冰和董露的因果,发生时自己才十几岁,他也无能为力。“乔姐,我先过去把单子交了,要是有时间的话,我等下来看看董露。”

  “好,需要帮忙的话就说。”

  周奕回到急诊室,把单子交给了护士。

  周奕看看躺在那儿的樊天佑,又看看吴永成。

  吴永成摇了摇头,意思是没什么异常。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护士,确认了下樊天佑的名字后,就要把转运床给拉走。

  吴永成一把拉住了病床问道:“干嘛?”

  “送手术室啊。”护士疑惑地看着他说。

  “哦行,那走吧。”吴永成这才松开了手,然后和周奕一左一右跟着转运床往前走。

  到了手术室大门口的时候,两人正要跟进去,护士立刻拦住了他们,说里面是无菌区,家属不能进去。

  周奕亮出证件,表明身份,要跟进去。

  护士无奈地说,你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进去啊,这不符合规定。

  正好刚才的急诊科医生来了,跟两人解释说确实不能让外人进去,整个手术区好几个手术室,还有很多无菌设备,放你们进去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建议他们去找院领导沟通。

  医生看看病床上的樊天佑说:“或者,你们怕他跑的话,用手铐把他拷上。”

  周奕和吴永成对视一眼,进去肯定不现实了。

  毕竟没有突发情况,真找院领导去折腾,还不知道要交涉多久。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把人给拷上。

  虽然不符合规定,但其实问题不大,毕竟情况特殊,而且他被捕也就是时间问题。

  “好。”周奕掏出手铐走了过去。

  一直闭着眼睛的樊天佑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喊道:“你干嘛?你这是违法的,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周奕一把将他按了下去,然后把手铐一头铐在他左手手腕上,另一头铐在了转运床旁边的护栏上。

  “好啊,欢迎你来告我。你好好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周奕,市局刑侦支队的,警号是361810。”

  周奕冷笑道:“就怕你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这一刹那,周奕在他眼里,看到了惊慌失措。

  他知道自己完了。

  “医生,麻烦你们尽快,同时请保证自身的安全,如果有危险的话,立刻远离这个人,交给我们处理。”

  急诊医生点了点头,眼里有一丝担忧,但没说什么,还是帮着护士把樊天佑推了进去。

  手术区的大门给关上了。

  周奕看了看时间,对吴永成说:“吴队,我刚才碰到乔姐了,她去精神科病房了解董露的情况。这边应该还要一会儿,我想过去看下。”

  吴永成点点头:“你去吧。”

  周奕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枪递给吴永成,他知道吴永成之前休病假,枪已经上交了。

  “不用,人都被拷上了,能咋样。再说就他这体格,没什么威胁。”

  “以防万一,还是拿着吧。再说了,我这手用枪不灵活。还有手铐钥匙,万一医生要给他换位置。”周奕说着晃了晃被董露咬伤,包着纱布的左手,然后直接把枪塞到吴永成手里,然后离开。

  吴永成看着手里的枪,笑了笑,然后收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十分钟后,他就拔枪了。

  因为手术室里,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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