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莫不是瞎了?

  我眼珠一转,讥笑道:“大房还没说话呢,你一个三房抢着来出头?还要握到几时,不怕赵莹儿见了,把你这小妾扫出家门?”

  我不高兴他也甭想快乐。

  “什么?”谢珂先是没听懂话意,有些愣神,反应过来才羞恼地猛然甩开手。

  “你你你......”

  还不等到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一道明朗轻快的声音打断了。

  “娘子娘子,饭菜好了,该回来吃饭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我握着被谢珂攥红了的手腕扭了扭,朝他哼哧一声,转头看向已经跑到身侧的人。

  为了防止以后嫁给王麻子,前几月,我循着前世的记忆,在同村给自己先找了个父母早逝,前途光明的少年郎成亲。

  自成亲以来,家里的杂务皆被这人揽了去,平日里晨时在县学里帮工,午时又回来束衣做饭,乍一看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夫婿。

  江昭棠脸皮长得过分漂亮,硬挺的鼻梁给他添了几分硬朗,才不至于显得太过柔美。

  他比谢珂的身量还要高些,且又读了几本书,同样是穿着粗麻布衣,倒是颇有些书生气。

  不过样貌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久之后,他会中举,接着就赶考进京,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因为出意外英年早逝。

  能救活,我就是官夫人,不能救活,我就是有钱的寡妇。

  稳赚不赔。

  脑子里想着,不由朝着他笑出声。

  江昭棠嘴角也扬着笑,只是一双柳叶眼在见到谢珂时闪过一抹不悦,但很快掩盖在笑意之下。

  满城琉璃似乎顷刻间黯淡了些,火树银花,烟火迷离。

  只见那人眸中漾开温暖笑意,恰似揉碎了熠熠星光。他身后灯火阑珊,朝我走来。

  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他的脸上渐转至他攥于右手心的红绳,那绳子还随着手臂动作的起伏左右轻飘。

  “殿下,这红绳妾系过的,”我眼睫半阖,任由密麻钝痛缓缓渗入肺腑,轻轻的开口,“为我们两系在了树上。”

  我笑意晏晏,“系了三载。”

  无视他的怔然,我抬眸望树,往右处伸手指了指,唇角微抿,寒意微凉,“就系在那。”

  可是呢...没有用。

  情意相通善难终,更何况一厢情愿呢。

  顾昭棠唇瓣轻颤,眼里的光彩黯淡了几分,垂在身侧的骨节不觉发紧,沉默许久,他平伸出拿着红绳的那只手,像卸了力般松开,在我的面前,红绳随着风飘落在地。

  “那我们就不系了。”顾昭棠对着我笑,那笑容泛着淡淡的苦涩。

  许是不忍让我满怀希望后又落空,又许是心念之人不在身侧不愿将就。

  我一言不发,良久,点了点头。

  其实站于树下的那刻,我想起了一段回忆。

  我甩下一句话,转身欲走,结果被他又扯了回来。

  “莹儿今日去市集卖皂角,你同她一块回来,为何她到家便心不在焉,问她话也不答,定是你欺负了她。”

  拜托,当然心不在焉,因为她逃跑计划被你的好二哥拆穿了啊。

  至于我,只是去集市卖晨间上山采摘回来的药草,回来时恰好遇到被谢二抓回来的赵莹儿。

  见到这两癫公癫婆,我还特意拐了个弯抄远路,比平时多了两倍的时间才回到村口,鬼知道他们在路上干了什么,还能同我一块进村。

  我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结果他越攥越紧,气得笑出。

  曾经也是这样,赵莹儿但凡遇到点事,不由分说就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就因为他认定我心系他,对他好便是应该,坏的便是疯魔嫉恨,不分青红皂白。

  甚至后来我听信他人的话,给他下药想生米煮成熟饭,被他反将一军,送到了王麻子床上。

  他们谢家四兄弟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狗皮膏药。

  我死在王麻子的拳脚之下,是我的因果,我认了。

  想骂街。

  不行,阿娘常说提高个人修养,享受素质人生。

  虽然至今也没有完全理解,但我已经决定做个有素质的重生人士。

  “你有病,去找个郎中治治吧。”的梦中。

  .......

  只是这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娘娘还是当心些,这刺客敢在京都刺杀镇南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盯上了太子府,卑职听闻前些日子就有一刺客的箭偏偏往太子爷方向射去的。”

  站在府邸大门口前义正言辞的正是巡护督卫陈仁德,他身穿护甲手持兵刃,满城寻刺客时还能跑来太子府提醒两句,真是尽职尽责。

  我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狐裘,摆着关心的口吻道:“太子府巡视森严,还请陈督卫放心,就是不知王爷伤的重不重?”

  听了我的话,陈仁德锁眉叹气,神情严肃的说:“王爷被剑刺穿了脊骨,所幸现已是无碍,那刺客也受了伤,可惜还是让他给逃了。现在圣上下令封城,全城追捕刺客。卑职也不多说了,娘娘和太子爷多加小心。”

  带着怒气地反问震动耳膜,我皱着眉,龇牙咧嘴,今早上山不小心踩了狗屎,就知道不应该出门。

  谢珂沉着脸,大有种山雨欲来的趋势,好像我不给他个解释,他就要把我干掉似的。

  也对,上辈子他也算间接把我干掉了。

  不知怎的,我叹了口气,淡然地抬头望向他。

  或许是从未见过我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谢珂不自觉地松开了抓住背篓的手。

  目光在他身上没有停留多久,便移向慌忙走过来的赵莹儿。

  “是我欺负了你吗,赵姑娘。”

  听了我的话,赵莹儿愣了一瞬,随即慌乱地摇头,不知是不是气得,眼眶红了一圈。

  她愤懑地一把推开谢珂,本就在发呆的人,脚上没站稳一屁股墩摔坐在地上。

  来往的路人见这场景,也停在一旁看戏。

  “谢三!你不懂吗?”赵莹儿的悲愤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恨恨地抬起衣袖抹了把泪水,颤抖地指着他道:“除了你们四兄弟,还有谁会欺负我!”

  谢珂本来还有些懵,听到这话,便更是不解了。

  他皱下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理所当然道:“可是,你本就是大哥买回来的,若是没有大哥,你早就被你舅父卖到花楼里去了。”

  赵莹儿几番张口想反驳,一个字未吐,便已然泣不成声。

  “两位要不去茶楼,或者别的空旷的地方聊聊吧。”

  我真心地建议,瞥两眼四周围着的人,接着补充道:“如果不想把官兵招来的话。”

  谢珂到底还是顾忌这些的,毕竟谢四也要考取功名,不能因此被牵连。

  虽然他没有考上。

  茶馆二楼内最偏的角落,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的地方。

  我微笑着打发走店小二,左侧看了眼还在不停流泪的赵莹儿,右侧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谢珂。

  为了自己,有些话也必须说通。

  我吸了口气,提起刚才的话题:“谢珂,赵姑娘说的清清楚楚,是你们惹她伤心的,不是我,你懂了吗?”

  可惜,我自认为很透彻的话好像只能转移火力,谢珂马上把注意力和怒火瞬移到了我的身上。

  “张映荷定是你今早与莹儿说了什么,才会使得她误会我。”

  我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发出疑问:“你没事吧?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啊。”

  谢珂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因为你心悦我,所以想拆散我和莹儿。”

  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是上一世这么说,我无话可说,为了和他在一起,确实可以不择手段。

  但而今......

  “我已经成婚有两月了。”我提醒道,想到上辈子的后果,竟有些无奈,“我到底是在你心里的形象有多烂啊,还是你打心底觉得我就算嫁人了,也依旧会对你念念不忘。”

  话一出口,便把谢珂噎住了,他方才的气焰消了几分,抬眼与我四目相对。

  他看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竟真的闭住了嘴。

  谢大刚把赵莹儿带回家没几日,我与江昭棠成婚的喜事便传遍了全村。

  明明前不久还要嫁给他的人,转头就和别人成亲了。

  谢珂脑子里想些什么,我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不能重蹈覆辙,重生回来我只想好好活着。

  我抿唇,回来后因恐惧,只知道一味躲避,所以才会接连两日被人扣黑锅。

  那今日就跟他摊开讲。

  “谢三,退一万步来讲,我们也算幼年相识了,曾经我想与你结百年之好,所以无论你拒我多少次,我都会以新的方式来烦你。”

  “而今我也想开了,你不会喜欢我,那我放弃了,寻个想嫁的人嫁了。”

  “你往后如何,皆与我无关。”

  “殿下?”

  一声轻唤,他终于抬头,那双水雾朦胧的眸子着实是让我一愣。

  “阿妤去哪?”他固执地看着我。

  “我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原处。”

  “骗人!”他低呵一声,脸上的神情渐转成委屈,手上的力道更紧了,“阿妤不要去杀白荆鸿好不好,不要去。”

  手赫然握紧,难道还没动手就暴露了?我手心冒冷汗,说话都有点结舌:“给妾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啊,再说妾哪能杀得了王爷。”

  话都没说完,只听一声“扑通”,被拽住的裙摆赫然松了力,顾昭棠倒在了榻上。

  他眉头紧皱微喘着气,面色潮红且额头上冷汗涔涔,半阖的眼神失了光。

  这是?我探身抚上他的额头,温度烫的惊人,看样子是伤口化脓引起的发烧。

  我把手中的东西放入柜内,转而吹灭了摇晃的烛火,回到床边替榻上不死不活的人掖好被褥。

  顾昭棠双目紧闭地攥紧被褥,头上的冷汗浸湿了枕巾。

  “不要...不要......”他口里喃喃呓语些什么。

  我厚着脸皮,耳朵凑近去听,断断续续的,依稀听清了几个字。

  “...别动他...不要...不要动他...阿妤....我帮你...帮你......”

  意思应该是叫我不要伤害白荆鸿吧。

  万般思绪涌了上来,最终化成了轻飘飘的叹息,我苦笑瞧着躺着还不安分的人,半响,无奈的俯下身提了提衣袖为他擦拭额上的汗。

  学着哄孩童那套,柔声开口:“不会的,殿下喜欢的人定然能长命百岁,他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我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直至他安静下来,才悄然离开。

  次日对外宣称太子夜里染了风寒,向圣上告假,在府内养病不便外出。

  一连几日,我忙前忙后的,熬药,算帐,应付来访的高官,夜里还要亲力亲为的照顾赖在我房内的病人。

  一时府内传出了太子装病为让太子妃心疼的谣言。

  我手里端着药碗,给倚靠在床榻边的人喂完最后一勺药汤,才起身整理丢在桌上刚换下的纱布。

  “阿妤。”

  “嗯?”我应声,低着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阿妤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殿下若是想说自然会跟妾说,殿下若不想说妾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我轻笑道,也不看他。

  这句话一出,房间内霎时就安静了,他安静的靠着榻,我安静的收拾桌子。

  “那你相信我吗?”就在我以为顾昭棠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我没懂。

  “没什么。”顾昭棠又不说话了。

  收拾完后,我端着药碗走到房外,关门时瞅了他一眼,他微仰着头,面无表情的注视悬挂在窗檐的纱幔,静静的,直到我离开,什么话也没说。

  外面正好的阳光,暖暖的,穿过房檐洒在我身上,我伸出手遮挡,从指尖缝隙里看悠悠的晴天。

  真的是很奇怪,许久没有忙得那么充实了。

  充实到令人生出些许留恋,我猛然摇了摇头,真是安逸日子过久了,脑子也变得不清醒。

  我又望了望天,这样好的天气不拿来晒被子就可惜了。

  当机立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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