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安垂眸:“公主自重。”

  李青寻啧了声。

  张鹤安总是一丝不苟的,古板清冷,做任何事都中规中矩,连衣领上的如意扣都永远系得方方正正。

  他越是这样规矩,李青寻越有兴趣。

  很想采下这朵高岭之花。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李青寻刻意忘记了思乡之苦,注意力全放在调戏张鹤安身上。她时常离开秋凉宫,在宫道四处溜达。

  大概是运气好,十次有五次能碰见张鹤安。

  李青寻总是笑盈盈凑过去,打招呼:“嗨,张大人今日似乎又俊了。”

  “张大人下午好,你穿红色官袍最好看。”

  “我今日吃了一个梨,你猜什么梨?你在我心里。”

  “夏日炎炎,穿这么多作甚?”

  张鹤安是岿然不动的月亮,李青寻是围绕着他嗡嗡叫的蜜蜂。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六公主青睐张鹤安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七公主李青灵气得不行,想要找李青寻算账,被皇后给摁了下来。

  一个刁蛮任性、不懂礼节的公主,没必要放在心上。李青寻越是表现地刁蛮粗俗,越会被皇帝厌弃。

  如今的庆国,北有越国压迫,南有夜郎侵扰,为了稳固和平,皇帝已经打算送公主去和亲。

  不受宠的公主,是要被送去和亲的。李青寻这嚣张粗鄙的性子,去了别国,总有恶人磋磨她,注定早早香消玉殒。

  没必要和一个短命鬼计较。

  ...

  秋凉宫。

  夏日炎热,屋子里也热,院子里没有遮凉的大树。李青寻坐在台阶躺椅上,摇晃手里的扇子,旁边有一台巨大的木质结构仪器,是她制作的简易空调。

  院子炎热,“空调”旁边稍微凉快一些。

  圆儿坐在李青寻旁边,好奇地望着那巨大的木盒子,嘀咕道:“公主,好神奇呀,往盒子里喷冷水,出口这里居然凉凉的。”

  李青寻眯着眼睛:“这叫空调,可惜是最简易的版本。”

  水变成气体蒸发时,会带走空气中的热量,让周围空气温度降低。李青寻利用最简单的热力学知识,制作一个简单的空调。

  可惜材料不够,降温不太明显。

  李青寻望着光秃秃的院子,吩咐圆儿:“有空咱们去御花园挖一棵树回来,种在院子里方便乘凉。”

  圆儿点点头:“好嘞。”

  李青寻闭目养神,圆儿在旁边绣手帕。

  圆儿一边绣手帕,一边说道:“公主,您以前经常给张大人绣手帕。最近您经常去寻他,也不见您送他荷包手帕呢。”

  李青寻懒洋洋道:“送什么送?我只是看上了他,又不是要娶他。”

  李青寻追着张鹤安,纯粹是把张鹤安当成有趣的玩意儿,高兴时逗一逗,不高兴时冷一冷。

  玩玩而已。

  不必当真。

  在无聊的古代日子里,闲来无事逗逗张鹤安,欣赏一下他那张禁欲清冷的脸,也算是生活的调味剂。

  ...

  ...

  李青寻的好日子没有过多久,很快她得到消息,越国想要和庆国在凉州城签订和平盟约。

  越国太子亲自去凉州。庆国这边,皇帝派了三皇子李昂去签盟约,提拔张鹤安为庆国最年轻的丞相,一路随同。

  不知为何,皇帝还下了旨,让六公主和七公主随行。

  能够出宫就很好,李青寻心里欢呼雀跃,收拾行李随着大部队出发。

  队伍沿着官道出发,估计要两个月才能到凉州。

  李青灵和李青寻同一辆马车。一路上,李青灵闷闷不乐,李青寻吃吃喝喝。

  李青寻吃饱喝足,闲的没事干就去调戏张鹤安,日子过得很是惬意。李青灵实在看不下去,她红着眼对李青寻说:“六姐,你以为我们去凉州是玩乐吗?”

  李青寻咬一口点心:“那你告诉我,我们去凉州做什么?”

  李青灵闷闷地低下头:“供人挑选罢了。”

  大庆只有两个云英未嫁的公主,此番皇帝把两个公主送去凉州,是想让越国太子亲自挑选。

  看中哪个,就送去越国和亲。

  要是越国太子都看上了,两个都送去。

  李青灵越想越伤心,抚摸着自己美丽的面庞,伤感道:“听说那越国太子风流成性,喜爱收集美人,东宫里美人有近千人。我生得美,越国太子肯定会选我。”

  李青灵眼泪簌簌落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皇后之女,从小得到父皇的宠爱,她肯定能逃脱和亲的命运。可在国家利益面前,哪有什么父女之情。

  父皇毫不犹豫把她送去凉州,如秦楼楚馆的妓子一样让越国太子挑选。

  李青灵第一次感到皇权的残酷,她羡慕地望着李青寻:“自古红颜多薄命,还是你好,生得相貌平平,没有这么多的烦恼。”

  李青寻:...

  说实话,李青寻觉得自己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懒得搭理哭哭啼啼的七公主,李青寻掀开华美的车帘,朝不远处骑马的张鹤安打招呼:“张丞相,过来一下下。”

  周围的侍卫齐刷刷望过来,又各自假装没听见。

  张鹤安如今官拜丞相,身上的红色官服更加精致华美,戴黑色璞头帽,面如冠玉,好看极了。

  李青寻看得心动。

  要不是队伍的人太多,李青寻真想把他拖到丛林里办了。

  张鹤安不为所动。

  李青寻便一直叫他:“张大人。”

  “张丞相呀。”

  “鹤安小安安~”

  喊了半天,张鹤安总算骑马过来,马匹和马车并立而行。

  张鹤安眉眼淡淡的,问:“公主又有何事?”

  李青寻眉眼弯弯,故意调侃:“没有事,只是想看看你。张丞相这身衣裳真好看,红色果然衬你。”

  张鹤安面不改色:“公主自重。”

  李青寻托腮,手指尖把玩着车帘的金色流苏,一双眼睛在张鹤安的面庞打滚儿,她似笑非笑道:“重什么重?本公主不重,张鹤安要是不信,可以趁无人的时候抱抱我。”

  古陌荒阡,山野风吹拂,张鹤安依然面不改色,似乎并未把李青寻的放肆放在眼里。

  李青寻调戏了半天,张鹤安还是那副清高的模样,李青寻说的口干舌燥,自觉没意思,啪地放下车帘,准备在马车里小憩。

  马车里,李青灵俏脸涨红,气鼓鼓说:“你你你简直不要脸,怎么能如此戏弄张大人?”

  李青寻打了个哈欠:“喜欢他才戏弄他。”

  李青灵噎住,半晌试图反驳:“你我皆为女子,怎能忘记礼义廉耻?应遵循《女诫》,安分守己。”

  李青寻不以为意:“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一本破《女诫》,撕了就行。”

  李青灵久久说不出话。

  ...

  另一边,张鹤安翻身下马,前去三皇子的车驾里议事。

  马车里,张鹤安提醒李昂:“此去凉州,不可懈怠,皇后必有后手。”

  李昂放下手里的卷宗,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想杀我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我自有防备。倒是鹤安你呀,这一路被我那六妹妹折腾地不轻吧?”

  这一路,李青寻的活动是——吃饭、睡觉和调戏张鹤安。

  张鹤安脾气好,竟从不动怒。

  连李昂也佩服张鹤安的忍耐。

  李昂道:“说来也怪,六妹以前胆小怯弱,自那日被七妹抽打一顿后,竟性情大变。我都有些不认识她了。虽说口无遮拦,却也难掩天真率性,很是可爱。”

  张鹤安垂下眸子,若有所思:“心性的确大变。”

  李昂又打趣开口:“以前很少见你穿红色衣服,最近几月,怎么总是一身红衣?”

  张鹤安平静回答:“官袍而已,并不刻意。”

  李昂哈哈大笑。

  ...

  时间飞逝,转眼两个月后。还有几日抵达凉州城。

  这日夜晚,李青寻刚在驿站破旧的床上睡着,屋外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厮杀声。

  有山贼袭击!

  李青寻和李青灵同住一个屋,李青灵吓得花容失色。

  李青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打开窗户往下一看,侍卫和山匪已经打起来,血腥味弥漫。李青寻扫了眼屋子,只找到一个隐秘的藏身所。

  她一把抓住李青灵的胳膊,将她塞到房间里的木柜后面:“躲在此处,不要乱动。”

  李青灵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蜷缩到木柜后面。

  李青寻拿起枕头下的菜刀,冷静地握在手里。房间门啪地打开,张鹤安红色身影出现。

  张鹤安道:“此处不安全。”

  李青寻笑道:“那带我逃呗。”

  楼下厮杀声越来越响,张鹤安攥住李青寻的胳膊,带她翻窗下楼。李青寻只觉得右腿刺痛,似乎被什么尖锐物品刺破。

  她强忍着刺痛。

  张鹤安翻身上马,带着她逃出驿站。

  ...

  ...

  李青寻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右腿失血过多,很快陷入昏迷。

  等再次苏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干燥凉爽的山洞里。李青寻浑身酸痛,她龇牙咧嘴坐起来打量四周。

  山洞里清扫地很干净,没有灰尘,不远处还有个燃尽的火堆。至于她自己,身上披着厚厚的红色官袍。

  是张鹤安的衣服。

  她嘶了一声,右腿传来刺痛。李青寻掀开衣袍,看到自己的右腿。右腿没有裤子包裹,大腿处用布条缠绕着,露出白皙的小腿和脚丫子。

  她还闻到淡淡的药香。

  稍微动一下右腿,剧痛袭来,疼得她额头冒汗。

  “你醒了。”外头传来张鹤安的声音,他走进山洞里,手里有几把新鲜的草药。

  李青寻轻轻扬眉,立刻明白过来。

  驿站遭到山贼袭击后,张鹤安带她逃跑了,如今两人流落到荒郊野岭的山洞里。

  李青寻性子恶劣,她故意说:“张丞相昨晚冒死救我,哎呀,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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