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那绵延的火光宛如赤色的游龙,在夜色中蜿蜒。众多兵卒于红亮光色之下,纷纷解散休憩。

  而后,他们接连不断地朝着用饭之处涌去,似潮水般喧闹。

  李幼白紧紧跟随在河二身后。河二身强力壮,恰似一座移动的铁塔,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向前。

  四周尽是赤着上身的老兵,他们身上散发的汗臭与酸腐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这些老兵轻车熟路,朝着用饭之所疾步而去。而那些新兵,却如无头苍蝇般,在老兵们的推搡下,东倒西歪,立足不稳。

  胆大些的壮年新兵,会高声叫嚷着 “莫要再推”“踩到我脚了” 之类的话语。

  然而,他们的声音很快便被如潮的人声所淹没。其余新兵见状,也只能乖乖跟在后面,磨磨蹭蹭。

  待轮到他们时,怕是只能吃上残羹冷炙了。

  河二领着李幼白前去领取了一只简陋的木碟,随后又塞给她两个小布袋,眼神示意她莫要多问。

  待挤到前方,河二率先示范。他将木碟高高举起,盛饭的兵卒手起勺落,一勺黄粟便落入碟中。

  河二小心翼翼地收回木碟,又将两个小布袋递上前去。那盛饭的兵卒动作娴熟,伸手探入下方木桶,抓出一小把红粟塞进袋子,又从另一侧木桶中捏出些许咸菜,放入另一个袋子。

  做完这一切,河二才收起袋子,转身离去,示意李幼白依样而行。

  “这……”

  李幼白一时语塞,面露难色。起初倒还罢了,可当她瞧见盛饭兵卒用手一把一把地抓取咸菜时,胃中不禁一阵翻涌,顿时没了食欲。然而,四周人潮涌动,根本不给她丝毫犹豫的时间。

  无奈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照做,这才领到了一份额外的杂粮与菜食。

  二人往回走时,河二似是看出了李幼白的迟疑。他并未开口,只是伸手拉住李幼白的衣袖,而后指向打饭的方向。李幼白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一名新兵学着众人的样子,领了木碟去打饭。

  可因没有袋子,他只领到一勺黄粟,再无多余的杂粮和咸菜。

  那新兵眼巴巴地跟在别人身后,看着他人用袋子领到食物,满心不甘,想要与盛饭兵卒理论。可他身后的人哪有耐心等待,直接将他推出了人群。

  见状,李幼白面露震惊之色,对河二说道:“怎可如此行事?”

  河二却一脸不以为意,眉飞色舞地卖弄道:“古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莫看此处是军营,这般小事,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足挂齿。”

  李幼白闻言,不禁莞尔:“你还读过书?”

  河二神色略显窘迫,挠了挠头道:“未曾读过,只是见旁人读过,见旁人读过……”

  话落,他似是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心中暗自懊悔。毕竟李幼白乃是中州城里声名赫赫的年轻才俊,年纪轻轻便已坐上监药司总执笔之位,传言她精通武、药、学三道,自己这点小聪明,怕是只会让对方看轻。

  河二带着李幼白寻得附近一处空地,此地并无坐处。二人便寻了一块未被雨水浸湿的泥地,屈膝蹲下,开始用餐。

  河二指着盘中被水煮得发胀的黄粟,大声说道:“李公子,军营之中便是如此光景。虽说单吃这黄粟难以果腹,却也不至于挨饿。一日三餐,总好过在家中种地,却无米下锅,活活饿死!”

  说罢,他两三口便将黄粟咽下,脸上满是满足之色。而后,他伸出舌头,仔仔细细地将木碟舔拭干净,又从布袋中夹出两片咸菜叶,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李幼白看着河二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转过头,盯着自己盘中那早已凉透的粟米,缓缓动起嘴来。粟米入口,干涩无味,若不就着水,实在难以咽下。

  她此次出门,虽带了三瓶回食丹,可数量有限,若非万不得已,还是尽量食用干粮为好。

  河二见李幼白也开始吃这粗粝的食物,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仿若找到了知音,话也多了起来:“别看平日里总吃这些,待打起仗来,只要杀敌立功,便能分到肉吃。李公子武艺高强,日后定不会一直吃这等粗食。待我们到了北边,便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了。”

  李幼白微微一笑,说道:“唤我名字便可,莫再称公子,免得惹人笑话。” 她对那种靠杀敌换取美食的生活,并无太多期待。

  在她看来,若不打仗,天天吃黄粟也无妨。毕竟黄粟本就是常见的五谷之一,煮熟后若烹制得当,也不算难吃,且米油丰富,适合做饭。只是军营中煮食时水放得少,才使得粟米又干又硬。

  河二连忙摆手,笑着说道:“直呼名字可使不得!日后李公子定能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军中规矩森严,届时自然要以职务相称!”

  用过晚饭,河二短暂离开,归来时,他领着李幼白朝着集兵所中央的演武场走去。此处火把与灯笼交相辉映,光芒大盛。

  许多兵卒在领头队长的号令下,整齐列队,奔跑而至。众多小队如一个个小方块般,排列成阵,将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虽说表面上看起来秩序井然,可在夜色笼罩下,氛围却显得较为轻松。

  新兵与老兵混杂在一起,带头的队长在组好队列后,便不再管束兵卒们的交谈吵闹,似是默许了这一切。众人的目光,皆汇聚在演武场中央的空地上。

  李幼白跟随河二前行,途中,她隐约瞧见有人在暗中下注赌博,赌注五花八门,有铜板、银子,甚至连烟叶都成了赌注。

  夜色之下,兴奋与激动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呐喊声与刺鼻的汗臭味交织在一起,让不习惯这种氛围的李幼白不禁皱起眉头,感到一阵头疼。

  她疑惑地问道:“军中竟允许赌博?”

  河二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军规明令禁止赌博,可这并非原则性的大问题。

  监查的军正大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懂得收敛,便无人过问。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出来打仗,九死一生,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未可知。相较之下,赌博又算得了什么?”

  李幼白听后,微微点头,似是认同了这番说辞。

  待将李幼白引至武者聚集之处,河二便要离去。临走前,他再三叮嘱李幼白,待会上场比试时,一定要选他。

  直到得到李幼白的肯定答复,河二才放心离去,转眼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人潮之中。

  望着河二离去的方向,李幼白心中暗自烦躁,她隐隐觉得,这军中生活还未真正开始,便已充满了波折。在她看来,秦国作为侵略一方,军营中的规矩看似森严,却又漏洞百出,全然没有当日韩军守城时那种铁板一块的严谨之感。

  就在李幼白思索着日后之事时,一只带着汗液酸臭的宽大手掌,如疾风般朝着她的脸颊狠狠拍来。

  “啪” 的一声,李幼白下意识地抬手,精准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她心神一凛,转头看向来人,耳边便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叫骂声:“狗娘养的!当官当傻了不成!坏老子好事的东西,有种就跟老子进去比划比划!”

  叫骂之人是个精壮汉子,身材魁梧,比李幼白高出两个头,年纪约莫三十开外。他赤裸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如小山般隆起。一双眼睛虽小,却透着凶狠之意,眯起时仿若一条细缝,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狰狞可怖。

  李幼白知晓此人是与自己一同投军的武师,她松开手,神色淡然地撇开目光,并未理会对方的挑衅。

  那汉子起初被李幼白的手劲吓了一跳,他自恃已是斩铁流五品境界的武者,本以为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上许多的人,力气定然不如自己,却没想到竟被对方轻松挡下。

  见李幼白主动松手移开目光,他心中的惧意稍减,又恢复了嚣张跋扈的模样。他对着身旁的同伴挤眉弄眼,嬉笑几句,而后朝着李幼白脚边啐了一口浓痰,满脸轻蔑地笑骂道:“原来是个没胆的孬种!离开家来投军,却这般没用,真不知你脑子是怎么想的!”

  此言一出,围在他身边的众人纷纷哄笑起来,目光中满是嘲讽之意。李幼白瞧着脚边那口浓痰,眉头微微一蹙,心中暗自衡量着是否要予以反击。

  就在此时,早上负责肃整军纪的秦正带着一行人快步赶来,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秦正命属下将一众武者聚集在一起,仔细核对人数,确认无误后,又按照境界将众人分开。他目光如电,扫视着这些尚带江湖气息的武者,冷声说道:“今日早上安排之事,你们早已清楚。

  待会的武斗,你们皆可参与。胜场越多,奖赏越丰厚。你们可自行选择挑战对象,直至力竭为止。有仇有怨的,今日便可在此了结。当然,若不敌对手,可及时认输,点到即止。严禁使用兵器和杀招,违者以残害同僚论处……”

  秦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规则,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李幼白听着秦正的话语,心中思绪万千,她左右环顾,发现在场武者人数众多。又听旁人传言,这两日还有不少武者从各地赶来,如今军营中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她填报的是斩铁流五品境界,与她同境界的武者仅有四人。往下便是四品、三品的普通武者,虽说这些人的境界不算太高,但相较于民丁,他们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寻常兵卒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哪怕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单打独斗也难有胜算。

  李幼白心中暗自思忖,军中举办此次武斗,不过是为了更快地同化这些武人罢了。

  虽说有领兵才能的人不多,但秦军常年征战,想要找出此类人才也并非难事。况且,让这些武人恶补领兵知识,在时间和经验上都远远不足,相比之下,老兵们反而更有经验和想法。如此一来,军中此举的真实意图便昭然若揭了。

  秦正话音刚落,李幼白便感觉自己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她回过头,只见身边的武者们皆死死地盯着她,眼神中满是凶光,一股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小子,看什么?有种就跟老子进去打一场!”

  方才吐过浓痰的高壮汉子突然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李幼白,大声叫嚷道。他的声音如炸雷般响亮,惊动了周边的武者,就连刚准备离开的秦正也停下脚步,朝这边望来。

  秦正多看了两眼,随后唤来属下,取来二人的信息查看。看过之后,他面露疑惑之色,却并未派人阻止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

  对于眼前这一幕,此前在木楼中便有人听闻过一些风声,此刻皆保持沉默。在这些武者眼中,李幼白便是迫使他们不得不投军参战的罪魁祸首,因此,大部分人对她都没有好脸色,反而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开始小声议论起李幼白的所作所为,言语间满是抱怨,仿佛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便不用投身军营。

  李幼白一百七十四穴全开,即便周围嘈杂喧闹,她依然能清晰地听到这些议论声。她心中顿时明了,却也懒得过多解释。在她看来,即便自己不答应陈学书,这些武人也难逃被各自主家送入军营的命运。

  这些有钱的豪绅商贾,又怎会让自己的亲人上战场杀敌?不过是在遭难时,找个替罪羊罢了,而自己恰好成了那个倒霉的 “出头鸟”。

  李幼白刚欲开口,人群中便走出一个青年,此人约莫二十四五岁,面容清秀。他朝着李幼白友好地笑了笑,李幼白见他态度礼貌,也微微点头示意。

  “李兄弟,实在对不住。在下名叫文定,乃是方才说话那人的二弟。他出身江湖,性子执拗,说话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文定拱手行礼,语气诚恳。

  李幼白听他言辞谦逊有礼,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她心中暗想,当今世道,能遇到如此讲理且读过书的人,着实不易,对文定的好感也不禁增添几分。“无妨无妨。” 她笑着回应道。

  文定见状,笑容更甚,继续说道:“李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数年前便听闻李兄随苏家乘船北行,途中遭遇黑风岭贼寇突袭。李兄竟能以一己之力,击退众多匪首,可见武道之高强。后来,李兄又在清河县整治粮灾,政绩斐然,当地百姓对你赞不绝口,实在令人钦佩。

  不过,民间却总有人传言,说李兄的武艺和才学皆是家中花钱买来的,在下文定对此却不以为然。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今日恰逢大家投身为国,这或许便是天意。还望李兄能不吝赐教,与我们切磋一番。不过是一场比武,很快便能结束,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文定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诚恳,实则话中有话,隐隐带着一股逼迫之意。

  李幼白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刚升起的好感顿时减了几分,心中也颇为不悦。

  “如今大家既已投军,便是同僚。比试拳脚,增进技艺,又有何不可?况且我大哥向来喜好切磋武艺,他的功夫在中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一直盼着能与高手过招。他不怕受伤,李兄只管放手一战。军正有令,不可使用兵器,李兄擅长用剑,若有所顾忌,我们也完全理解。” 文定语气惋惜地说道。

  他这番话一出口,另一侧的众多武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李兄弟,外面多有传言,说你不过是花拳绣腿,略懂些文墨。平日里你为人低调,从不与文人豪客交往,想必就是怕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我们本不愿相信这些传言,可你年纪轻轻,如此藏锋,在军中怕是行不通了。今日何不展露一番身手,让我们见识见识?”

  李幼白皱着眉头,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喊话之人躲在人群中,说完便迅速缩了回去。

  她环视四周,看着众人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切磋一番,倒也无妨……”

  文定闻言,顿时喜形于色,手舞足蹈地说道:“我等皆是江湖豪爽之士,不打不相识。此番比试,定会点到为止,绝不会让李兄难堪!”

  话音刚落,二人便在众多武者的簇拥下,朝着秦正面前走去。紧接着,便有兵丁上前清场,将越界的兵卒一一驱离。

  见到即将有人上场比试,看热闹的老兵们顿时兴奋起来,纷纷挥拳呐喊。新兵们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伸长脖子,探头探脑,跟着欢呼叫嚷。

  他们急需这极度亢奋的场面来驱散心中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战场死亡的担忧。

  “何事如此喧闹?”

  坐在演武场外侧塔楼上的燕寒川听闻嘈杂之声,放下手中的地图,走出房间,立于边沿。

  夜风呼啸,将他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眸光如电,远远地望向演武场中即将比试的二人。

  冯剑拿着刚写好的宣纸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后说道:“是两个斩铁流五品境界的武者要上场比试,境界不低,难怪如此热闹。”

  燕寒川神色淡漠,回去取来一只茶杯,居高临下,继续注视着下方,问道:“斩铁流五品?是何人?”

  冯剑详细禀报道:“一个是苏家女婿,名为李白。此人履历不凡,在中州城中颇具声名。与那些不学无术的商贾子弟不同,他精通武、药、学三道,投军前在监药司任职,起初担任监令,法正掌权后,便升任总执笔。

  另一个名叫阿泰,乃是港口豪绅家的门客,平日里以江湖打手为生,生性好勇斗狠,是港口一带赫赫有名的厉害角色。早年他在港口附近的地下市场与人打拳,胜负参半。后来,他拜了一位西洋黑人为师,拳法突飞猛进,这两年更是未尝败绩。”

  燕寒川听后,脸上那一贯淡漠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诧异的笑意。

  这两人的背景听起来着实有趣,一个号称精通三道法门,一个拜师西洋黑人习得独特拳术,着实令人好奇。

  “有点意思。” 燕寒川望着下方演武场中的二人,嘴角上扬,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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