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大寒,年节将至。

  昨日菜市口杀了人,河二爷与马三爷被枭首后,头颅吊在刑场中示众七日,百姓们对于此种事件是乐见其成的,忍不住拍手叫好,年末的喜庆,在这样的氛围里更加缓和融洽了许多。

  李幼白今天要重新去监药司报到,一路上,街景仍旧喧嚣热闹,似乎案子会被侦破与否压根不影响百姓们的出行。

  她坐在马车里,想到了昨天在村子中询问一个孩子丢失许久大娘的话。

  “明明知道船上就是骗人的,为什么还要让你孩子去尝试?”

  “我知道是骗人的,可也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留在这里,我们娘俩都活不成,出去有可能找到活路,留在这,就真的是只能等死了...”

  一些零碎的对话在脑海里不断飘荡,浮现,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她蹙了下纤眉,这种俯视众生悲苦的感觉似曾相识,像是很久以前就早已体会过的东西,随着某件事,某个人,被自己刻意的永远遗忘了。

  监药司大门敞开,落雪纷纷,而门前却被扫得一尘不染!

  人世间喜怒哀乐等情绪都是比对出来的,有人过得痛苦,就有人过得欢乐,有人赚不到钱,就一定有人赚到了你的钱。

  炼丹师复考结果榜单今日公布,许多马车纷至沓来,增加了一轮面试以后,让成绩的预测更为准确,有些人完全能够预料到自己考校如何。

  于是乎,在成绩公布以前特意花钱雇佣了车马,一路过来停下,牌面虽是没有监药司公用的车架派头大,可也不小了,极能满足虚荣。

  有些炼丹师家境朴素,哪怕知晓自己成绩不错,可也只能顶着风雪步行过来,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同僚,当即上前小声恭维,贺喜一二。

  这些人大多数属于出身清流一派,等看到李幼白到场,又改换风口靠过来向她道谢,毕竟在李幼白担任监令的那段时间,在协助,提供炼丹建议的时候,可是没少指点他们。

  从曾经干杂活的炼丹师,到如今法正上台,能够一跃成为真正炼丹师的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得上质的飞跃,从底层上来的人,脑子与做派倒没有太多滑头滑脑的感觉,相对出身有名望的商贾与官二代来说,要老实淳朴许多。

  等到了时辰,一群人乌泱泱的从正门进去,法正等在里头,他气势逼人,难以想象他曾经做过哪些能够震惊朝野的事,今日他看向这些出身微寒,或者商贾官吏世家的后辈,眼神里没有多少变化。

  中央的议事大堂以前都是上官议事时才会打开,现如今法正废除以前的规定,使得有参与权的,哪怕小吏都能够进入旁听。

  与其说是颁布成绩,不如说是分官,念到名字的会附带上复考品级,然后便是经过一众老药师与法正细致调配后的职务。

  “李白,甲上,官居不变,改任文书总执笔...”

  法家侍从对照着榜单高念出来,司内随从随即用木盘端来官袍送到李幼白面前,她道谢后捧着服饰恭敬退出大堂,转头轻车熟路地去拿取官印,调任文书等佐证材料。

  这个官职和以前的监令相比,品级没变,只不过存在感便更是低了,监令还可以给人提供意见,这执笔平日里大概就是负责对内外的文书工作,如撰写公文,信息汇报总和,与药方典籍配合留存档案等等。

  笔是自己拿的,怎么写还是要看上头的意思,和李幼白没啥关系。

  “这小老头,心思还挺多。”李幼白心中默默想着。

  辗转调任过后熟悉两日当值流程,紧接着就开始犯懒,总执笔要做的事情不多,主要是监药司内的文书类职务很是清闲,而且执笔人并非需要李幼白亲自动手,她也只是在最终的文书上盖个印章而已,查看两边没有问题,她就直接将红印压上去打发给小差送走。

  监药司这头轻松下来,让李幼白省下重心放到建设书院的事情上,这日下午,法正早早离开了,李幼白待到晌午以后,见四下无事,偷偷从后门溜走,搭乘九叔的马车前往南湖书院。

  韩非墨请她进去,倒上热茶,紧接着取出钱庄票据和账目等,他开心的说:“收获颇丰,此书在东州要远比在南州府更受欢迎,书斋掌柜建议我说,接下来将半成以上的书往东州销去,余下的就在本地售卖,李兄以为如何?”

  李幼白查看票据,短短七日,光是卖书就有盈利二百两,扣去成本,仍够能留下六成,她没看账目,数字一多看起来就令人头痛,她是信任韩非墨的,否则就不会把这事交给他做了。

  一个曾经富贵过的人,此时再次对面对金银,在无需顾忌吃穿的情况下对钱财的渴望应该也不会高到哪去,并且他还算是读书人出身,他们在这个时代,风骨与傲气可不是几千年后的读书人能够相比的。

  李幼白衡量了一下,钱要赚,事也要做,她建议说,“怕是不好,还是五五分开为好,看起来是小事,可要是传出我们向着外乡人,听起来总归不好,我们是要把名头打出去,可太远了作用便会变小,如今整个南州府,知道我们书院的又有几人。”

  “我明白。”韩非墨点头,见李兄没看账目,心中感动,默默把银票与账目收了起来。

  两人走出房间,一群孩子呼呼的在书院里奔跑嬉戏,手里拿着木棍,呜呜喳喳的,好似成了某个大将军,应该是南州府的人口拐卖案有所进展,准许孩子出来玩耍的长辈变多了些。

  如今书院里,结伴过来耍乐的孩子也都有了二十多数,热闹得很。

  “我们有钱了,应该要扩充一下书院。”李幼白看着孩子们说道。

  韩非墨不懂这些,便说:“李兄有何想法我先记下,回头寻工匠过来进行大致观摩一番,看看需要多少银钱打点建造。”

  斟酌半晌以后,李幼白伸出手指向几个地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书院的主要房间不多,除了孩子们平时上课的二层教室以外,剩下就是先生们住宿的地方,吃喝拉撒,生活所需物品堆放,仔细算下来,容纳物件和人的地方都比较拥挤。

  李幼白先是说了重建房舍的方法,然后就对教室开刀,把两层拆掉一半,一人讲课,上下两层的人都能够听到,暂时如此加宽孩子们座位的宽敞程度,坐起来更加舒服,然后来年的寒气还会持续几个月,保暖也比不可能少,紧接着就是出行问题。

  “大部分孩子都是族中妾室所生,不见得会比老百姓过得好...”

  李幼白顿了一下,紧接着道:“我们雇佣一些车马,专门接送这些孩子上下学避免走失而且更省力气,另外起个炉灶,出点钱立个食堂出来,雇些厨子过来,咱们先生和学生吃一样的东西,如此做还能拉近不少距离,你们也不用自己做饭了,还有,房舍可多建几间,回头寻人问下,不少孩子在家里免不了不受待见,不如就住在书院里更好...”

  李幼白说了很多,韩非墨听得认真,眼中精光闪过连连点头,想法总是很多的,真要做起来却是麻烦不少。

  改建书院是小事,关键还是孩子那边。

  毕竟这些孩子都是商贾世家的奠基石,说对他们不好也不至于,可毕竟是妾室生的孩子,最终能够继承家业肯定没他们的份,今后如何做都不过是会成为家族的牺牲品而已,如此想,倒也是觉得可怜。

  “李兄,你知道的,我们先生和学生同吃同住,怕是会引人非议,书院里的几个老先生,难免会有闲言出来。”韩非墨担忧地说,人越老越固执很难改变想法。

  李幼白不太在意,尊师重道那一套在她这里行不通,书院里上课时是先生与学生之分,确实是该有身为先生的威仪,下课以后大家便都是普通的人,摆架子就没意思了。

  “好事多磨,习惯就好,若是他们不爽那便提交辞呈吧,我另寻他人过来。”

  李幼白拍拍韩非墨肩膀,说了句能够拿定主意的话,韩非墨听后当即安心,他还担心处理不好,有这句话那他就不用太在乎老先生们的感受了。

  世人都在忙碌,转眼就过了新年以前的最后一道关卡,她的娘子苏尚,预估在新年前就可以回到中州了,这是苏老爷子给她的消息,让她小小惊喜了一下。

  夜晚,她躺在屋顶的瓦砾上,一轮明月残缺,夜深人不静,城里,烟火在夜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光点让人炫目。

  第十六年...

  胡思乱想中,她不清楚今后该怎么做,她真的爱苏尚吗,还是喜欢,或者是愧疚,也许只是放弃自己的贞洁而去满足对方而已,以此来满足自己亏欠苏尚的一种赎罪的情感,答案究竟是什么令人难以言说。

  李幼白想着想着就坐起了身子,曲奇双腿抱住缩成小小一团,回想自己走过来的十几年,无数个日夜她都会陷入纠结的心情中不能自已。

  她很早就释怀了变成女子的事实,可过往经历摆在眼前,细想的时候会反问,如果自己是个男人,会不会更有血性。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天书在身,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是一方诸侯也说不定,可能按照男主文的模板,自己能代替秦皇一统天下...

  想着想着,李幼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噗嗤笑出来,然后感慨一声,可能自己从穿越到这个小姑娘身上开始,曾经的自己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个男心女身的怪物而已。

  新年倒数的第五天,监药司闭门计数,统计一年下来各种药材的总和以及许多繁杂琐碎,忙碌两日过后,就是官员们的休息时间,除了必要在岗的小吏以外,很多官员这时候才开始筹备年事置办年货。

  郭舟笑着脸给李幼白送上第一份请帖,新年以后就是他成婚的日子,看地点,竟然是裕丰县,那是李幼白待了好些年的地方。

  “老郭竟然也是裕丰县的,咱们还是老乡啊!”

  郭舟喜道:“竟有这事,李大人可千万不能携礼,但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买办礼品,登门一类的人情琐事与李幼白无关,待在家中练功看书,一连过了几日,有人前来登门,李幼白换上男装前去开门,大门外,风雪里,站着一位熟悉的姑娘。

  风铃抚正了耳边被寒风吹乱的发丝,一只小巧的耳坠挂在耳垂下,在风里轻微摇摆着,她脸上铺了点粉,倒有几分中原女子特有的柔气来,令她身上凌人的气息收敛许多。

  她今日穿着的是李幼白之买给她的袍子,穿得合身漂亮,今日登门,令得李幼白意外。

  “快进来,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风铃见李幼白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略微失落,随后抱着剑进来,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伙房中,用木炭生了火,烧了坛清酒出来闲叙。

  她和李幼白一样,不善聊天,今日来寻定是有事要说的,李幼白还没见过风铃如此女子气的一面,只是调笑几句,风铃抿着酒水,脸上稍显出惆怅来。

  “年后,我就要北上了。”风铃笑着说。

  李幼白诧异,“为何?”

  “我是来寻仇的,总不能让赵屠平白无故死在上边,我一定要亲自动手。”风铃一口饮尽杯中酒,说得决绝与冰冷。

  李幼白看着她,本以为过一段时间安静日子能够改变风铃想法,结果还是自己太想当然了,为亲人报仇,自己不会阻止,更尊重她的想法。

  不过出于私心,李幼白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熟悉的人死去,然而说实在,她和风铃,貌似也不算很熟悉。

  两人沉默看着飘雪,酒一口一口地喝,良久,李幼白率先打破安静,她缓声说道:“我不会阻拦你去报仇的,说实在,我能称之为朋友的人太少了,而你是我其中的一个,心里话,我不想听到你死去的消息。”

  “从我带着族人离开荒漠踏上复仇开始,这条命就已经置之度外了...”

  风铃露出笑意,拿起酒壶,发现里边已经空了,她又放下,笑说:“做人真是痛苦,万般不得已可依旧要去做的事情实在是难以抗拒。”

  想起昨夜族人与她说的话,她还年轻,能够等得起,可大部分族人们却不再年轻了,老的老,病的病,在荒漠行走多年,各种伤势累积下来,短命者多有,时不待人。

  她自己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权利,就这样被驱使着只能不断往前。

  风铃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回头再次看了李幼白一眼,“我留给你的铃铛呢。”

  “那只铃铛太老了,我怕会弄坏,放在家乡里存着呢。”李幼白回答。

  像是没话找话,风铃转过身靠近李幼白几步,把她压在墙上,鼻息近在咫尺,丹唇颤动,“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若这次我能活下来,还有机会见面的话,带上我离开这里吧,去做什么都行...”

  李幼白直视着风铃的目光,话语里没有说谎,对方亲近自己,从第一次触碰时就知道了,她并未反感,只是认为做这种事对不起别人,起码是对苏尚的不尊重。

  “你喝多了吧。”李幼白蹙了下眉头说道。

  风铃虽然吐着酒气,可她毕竟是从荒漠里走出来的人,酒量不说多好,喝上几坛子是可以的,她胆大的把脸埋在李幼白的粉嫩脖颈间,伸手一把扯掉了束在李幼白头上的发冠。

  一头青丝坠下,男子仪态荡然无存,这才是李幼白本该拥有的样子。

  风铃在李幼白锁骨上深深吻了一口,随即退开几步,转身推开大门走了出去,门口等候的侍卫牵马过来,她骑上战马把剑跨在腰后,眼底流露出的不舍终是变做笑意。

  “我要走了,去把铃铛取回来吧,放在风里,若是还能听见声音就说明我还活着。”

  她说罢,扯动马绳不再回头扬长,匆忙地消失在了年前的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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