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宫的夜露凝在青石板上,崔安安换上阿京递来的灰布宫装,提着宫灯的手指微微发颤。

  阿京的身影在前方游廊忽明忽暗,新升任宫人总管的腰牌在月光下晃出冷光。

  他压低声音:“西廊的守卫已被支开,不过半个时辰,巡逻队就会换岗,速去速回。”

  囚室的铁门缓缓开启,腐臭与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太子宣被铁链吊在刑架上,昔日华贵的蟒袍已破烂不堪,满身伤痕,血迹斑斑。

  听到动静,他艰难地抬起头,左眼肿胀得几乎无法睁开,右眼却迸发出狠厉的光,嘶哑着喉咙发出绝望的冷笑:“老东西又打算用何种手段折磨老子,那便来吧,反正在他心里,老子的命终是比不上石韬的一根手指头!”

  “公主,时间不多,请抓紧。”阿京警惕地盯着门外。

  崔安安强忍着泪水,轻轻走到太子宣身边。

  太子宣看清来人面容,眼神瞬间变得急切,虚弱地哀求道:“安,快救我!”他用力挣扎着,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待我登基之日,便封九弟彭城公做太子,封修成侯石闵兵马大元帅统领三军,并赐他们加九锡、假黄钺!”

  崔安安哽咽着摇头:“太子,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太子宣用近乎癫狂颤抖的声音问道:“父王是不是打算用最狠毒的手段处死我?!”

  崔安安低头望着他溃烂的脚踝 —— 那里钉着三根锈迹斑斑的长钉,泪水夺眶而出,同情、怜悯、不舍、愧疚、心疼……各种复杂矛盾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头脑。

  太子宣盯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疯狂大笑,笑声中带着绝望与不甘,血沫喷在她素白的衣襟。

  他平复了下心情,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既然你们救不了老子,那就给老子一个痛快!”

  可崔安安不能也不敢这么做,她颤抖着摸出怀中的麻沸散,泪水滴落在瓶身上:“喝了这个,二哥就感觉不到疼了……”

  太子宣盯着她手中的瓶子,眼神复杂,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张开嘴,任由药汁缓缓流入喉咙。

  麻沸散的效力渐渐发作,太子宣紧绷的神情慢慢松弛下来,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安是这赵国宫中最温柔善良的女子。二哥死后定会保佑安,来世与安再做兄妹,纯粹不夹私心的那种……”

  崔安安猛地抬头看向太子宣,眼中满是震惊。

  太子宣忽然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戏谑的模样,尽管气息微弱,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调侃:“傻女人,你当真以为能骗过我?你接近我,不就是想借我的手除去秦公韬吗?但我不会出卖你,毕竟……” 他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毕竟你对我,总还有那么一点点真心。”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目的。

  崔安安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她伸手轻抚太子宣憔悴的面颊:“二哥,来世……”她哽咽道:“来世我们一定还要再做兄妹,纯粹不夹私心的那种。”

  阿京在门外急促低语:“公主!时辰到了!”

  崔安安转身时,听见身后铁链哗啦作响。

  太子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你这个傻女人,明日父王要对我处以极刑,你若是害怕,便躲起来!” 他晃着被烙烂的手腕,铁链在石壁撞出火星,“记住了,我是你二哥,来世也是——”

  “二哥,来世你一定要找到我。”

  崔安安回头望去,太子宣被铁环穿透的面颌在烛火下泛着青黑,却朝她挤出最后一丝笑容。

  “妹子,你得为自己活着。”

  太子宣虚弱的声音回响在耳畔,踏出囚室,盛夏的夜风吹过,崔安安却只觉浑身冷得打颤。

  远处,太武殿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仿佛预示着这乱世中,无人能逃脱命运的摆弄。

  佛堂的晨钟惊起宿鸟时,太子宣被九环铁链锁在镂空席车上,车身每碾过一道御道砖缝,嵌进面颌的铁环便在颧骨处撕开新的血口。

  他垂着头,血沫混着涎水顺着铁环滴落,透过血雾,他看见夹道宫人皆垂首肃立,昔日他经过时山呼“千岁”,此刻掩面时露出的眼尾,尽是恐惧混着嫌恶的复杂目光。

  “宣儿!”

  杜王后颤抖的哭号从远处飘来,却被禁军的甲胄碰撞声切碎。

  他努力抬头,只看见母亲踉跄着撞在鎏金宫门上,珍珠钗子崩落满地。

  席车拐入朱雀大街时,咸腥的风卷着百姓的私语扑来。

  “那不是太子吗?”

  “以前他多威风啊,今日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秦公韬的亲信刘霸踩着车辕立在左侧,手中皮鞭浸透了辣椒水,“太子殿下!”他的笑里裹着冰碴,皮鞭突然抽在太子宣后背,“你弑弟时,可曾想过今日?”

  鞭梢撕裂衣料的声响混着百姓的惊呼声,辣椒水渗进后背的血口,铁环摩擦着骨骼发出细碎的响,而他却在看见城楼上石虎的身影时,发出含混的咆哮,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喉间挤出半声大笑。

  刘霸的第二鞭抽在膝弯,太子宣的身体不受控地向前栽去,铁环几乎将下颌扯离。

  血珠溅在围观百姓的粗布衣裳上,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与退避。

  杜王后的哭号终于化作呜咽,而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唯有耳畔百姓的惊惶议论愈发清晰。

  “快看,太子在笑!”

  “莫不是疯了?”

  “嘘!那是弑弟的恶魔……”

  邺城北郊的刑场被千盏火把烧得如同炼狱,太子宣被铁链锁于中央,石虎竟令石韬旧部刘霸对太子宣继续施以酷刑——拔发须、剪舌头、砍手足、挖眼剖腹。

  刑场的柴堆突然自燃,烈焰腾起时,皮肉焦裂与骨节爆碎声里,太子宣腰间未燃尽的玉带扣滚落在地——那是石虎去年亲赐的“忠孝”佩,此刻扣面上的蟠螭纹被烧得崩裂,露出内侧刻着的“宣”字,正被骨灰掩埋。

  待火势熄灭,石虎命人将骨灰分装入瓮,令甲士撒于邺城九门之下,任车马践踏、百姓唾弃,昔日储君终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刑场四周的老槐树在火光中渗出暗红汁液,宛如为这桩人伦惨剧垂泪。

  崔安安跪在邺宫寺的佛堂蒲团上,手中念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在蒲团边缘。

  夜风吹动佛堂的经幡,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熄灭,隔壁佛图澄的诵经声、木鱼声戛然而止,老国师望向寺外漫天飞舞的纸钱,轻声道:“孽障啊。”

  月光漫过邺宫城墙时,佛堂外的宫道空无一人,唯有漫天星斗,照着这人间炼狱。

  回院的石板路浸着刺骨寒意,崔安安望着席车经过的御道,石板缝里凝着暗红的痕迹,不知是血迹还是夜露。

  杜氏被废黜那日,宫人们见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怀中攥着褪色的襁褓,上面还绣着石虎亲赐的“宣”字金纹,发髻上还别着当年石虎亲赐的银雀簪。

  禁军拖拽她时,那支簪子掉在青砖上,雀喙处的红宝石滚落。

  崔安安缩在角落,听着甲士清点斩杀名单的声音:“太子妃李氏,赐白绫……皇孙石煦,赐毒酒……东宫卫率三万二千四百人,谪戍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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