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禹同见姜瑜垂眸不语,知道她仍有顾虑,索性将早已备好的打算和盘托出:“你若实在不愿回主宅同住,我已让人在城东购置了一处带花园的宅院,日后我、你与姜珏搬去那边,自成一院,再无人能扰你清净。”

  “大伯!”姜溯三人皆是大惊,青布直裰的下摆都因起身过猛扫过凳腿——原以为大伯前日说分家只是气话,竟真的为了姜瑜破了“父母在不分家”的祖训,甚至连宅院都已备好!姜瀚攥着拳,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羡慕——他早就想搬出去住,却被爷爷以“未及弱冠”驳回,姜瑜不过闹了点别扭,竟能让大伯如此迁就。

  姜瑜也愣住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玉佩。她搬离主宅,原是想避开那些轻视的目光,从没想过要让父亲和兄长为自己打破家族规矩。看着姜禹同恳切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长辈的威严,只有对女儿的愧疚与疼惜,她终是松了口:“我随你们回去。”

  这话让姜溯三人既意外又有些失落。来之前,他们早已备好说辞应对姜瑜的刁难,甚至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可她竟半句不提——仿佛他们的态度在她眼里根本无关紧要。姜澄轻咳一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看着姜瑜的背影,心里堵得慌。

  重回姜府时,朱漆大门外的两盏羊角宫灯正微微晃动。姜珏已候在门廊下,玉冠束起的青丝随着动作轻晃,见她进来,立即上前:“瑜儿,欢迎回家。”他指尖递过一块温热的桂花糕,“知道你路上没吃东西,特意让厨房留的。”

  姜瑜接过桂花糕,指尖触到温热的瓷盘,心里竟泛起一丝暖意。穿过回廊时,姜滢从廊柱后探出头,见她看来,立刻缩回身子,又在姚氏的催促下,怯生生地喊了声“姐姐”,声音细若蚊蚋,显然是被好好教训过。

  路雪溪早已在正厅等候,见她进来,立即起身相迎,素手纤纤地抚过鬓边的珠花:“瑜儿妹妹可算回来了,爷爷为今晚的接风宴已遣人送去了帖子,若是你缺席,姜家岂不是要被外人笑话?”她声音清婉,话里却暗指姜瑜是为了顾全家族体面才被“请”回来。

  姜瑜咬了口桂花糕,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抬眸看路雪溪,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接风宴不过是形式,我身为姜家嫡女,岂会因一场宴席便被人轻视?”说着,她转头看向姜珏,“哥哥说对吗?”

  姜珏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朗声应道:“自然。我姜家嫡女,何须借宴席证明身份?”这话意有所指,路雪溪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指尖攥得帕子都变了形。

  孙氏见状忙打圆场:“春桃已在楼上备好了衣物首饰,瑜儿快上去梳妆,莫误了时辰。”姜瑜随春桃上楼,房间内早已摆开三套华服——皆是姜禹心特意寻来的云锦,其中一套墨色云锦襦裙,裙摆以银线绣满山茶花纹,腰间系着一条月白缎带,缀着一颗鸽血红宝石。

  “小姐,试试这件吧?”春桃拿起襦裙,指尖拂过绣纹,“这山茶花是绣娘用了三天三夜才绣成的,银线里还掺了点珍珠粉,在灯下会发光呢。”姜瑜点头,褪去外衫时,指尖触到后背的旧伤——那是在姜承宗家干活时被烫伤的,如今还留着浅浅的疤痕。她轻轻摩挲着疤痕,心里暗叹: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了。

  春桃为她绾了飞天髻,插一支累丝嵌珍珠步摇,颈间挂着一串东珠项链。当姜瑜走出房门时,楼下传来一阵抽气声。墨色云锦衬得她肌肤胜雪,一字肩的设计露出优美的锁骨,走动间裙摆摇曳,银线绣成的山茶花仿佛活了过来,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姜溯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差点洒出来——这哪里还是那个住在简陋别院的姑娘,分明是从画中走出的世家嫡女!

  姜珏走上前,递给她一柄象牙柄团扇:“我妹妹这般模样,定能让今晚的宾客眼前一亮。”姜瑜接过团扇,扇面上正是一幅山茶图,与她的裙摆相映成趣。她微微一笑,指尖轻抚过扇面——从今日起,她便是姜家名正言顺的嫡女,再无人能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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