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拳头砸肉声,木床不堪重负的**,家具碰撞的巨响惊动了府里值夜的老管家。

  “哎呦喂!两位小祖宗!住手!快住手!”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提着灯笼气喘吁吁地跑来劝架,可惜他那点力气在怒意上头的两人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两人根本听不进去,打着打着就从房里滚到了寒冷的院子里,拳脚虎虎生风,惊得府里狗吠不止。

  一片混乱中,一道冷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院门口。

  正是白一。他腰悬长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都给我住手!”白一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扎进两人耳中。

  初二和初五一个激灵,几乎同时松开了对方,各自退开几步,胸膛剧烈起伏着低头站定。

  “为什么?”白一的目光在两人青肿的脸上扫过,最后钉在初二身上,显然认为他是祸头子。

  白一恨不得一人一脚踹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他不睡,吵!”初五抢先告状,声音依旧平板。

  “老子睡不睡关你屁事!”初二梗着脖子又要冲上去。

  白一抬起一只手打断这无意义的对喷,眼中精光一闪,直接点人。

  “初五,去林二屋里挤一宿。”随即朝初二一抬下巴:“你!跟我进来!”

  回到那间一片狼藉的屋子,白一像座山一样堵在门口。他没点灯,就借着院子里灯笼透进来的微光盯着初二。

  初二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子从小一根筋,但性子直白,心里藏不住事。一撅屁股,他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跪下!”白一一脚踢开挡路的破凳子。

  初二梗了一下,但面对白一这位亦兄亦父的老大哥,不敢有半分违逆,“扑通”一声跪在冰凉的地砖上。

  “说!为什么动手?”白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刚经历一场长途跋涉,死了那么多兄弟,活着的人还敢打架?!

  他想不通!

  初二嘴唇抖了抖,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憋了半天,只挤出一句:“……心里憋闷。”

  “憋闷?!”白一怒极反笑,“我让你说清楚!”

  初二肩膀耸动了两下,头埋得更低,声音带了浓重的鼻音:“白大哥……我做错事了……”

  看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一强压着火气,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好好说话!大老爷们哭什么!做错什么事了?”

  这小子最让他操心,心思太直。极易被人利用,好在身手确实顶尖。

  “我……”初二深吸一口气,鼓起最大勇气,“轻薄了一个姑娘。”

  白一心里“咯噔”一下,脑中瞬间浮现最坏的场面。

  他脸色铁青:“你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

  要是真闹出人命,这傻小子根本担不起当爹的责任!他几乎能预见自己又要当爹又当妈收拾烂摊子!

  “会……会怀吗?”初二猛地抬头,脸上全是天塌下来的茫然和惊恐。

  亲一下就会怀孩子?那他不就成了害人的畜生?跟那些拐卖糟蹋良家的恶徒有什么两样?!巨大的负罪感瞬间把他淹没了。

  “……你!你先说,是哪家姑娘!”白一心下一沉,赶紧抓住关键。

  “……金城,知府孙大人府上的千金。”初二的声音细若蚊蝇,头几乎埋进胸口。

  这事儿牵扯到主人新近拉拢的合作对象,他闯大祸了!

  “什么?!”白一像被火烧了尾巴,猛地弹起来!

  主子和孙知府好不容易才搭上关系,这混账东西竟敢去祸害人家掌上明珠?!

  “陈宴初!你小子真他娘长本事了!”白一气得一把揪住初二的领子就要往外拖,“现在!立刻!跟我去见主子!”

  白一拖着初二刚冲出门口,就被候在外面的林一无声拦下。

  林一面色平静,只说了一句:“白大哥,主子和夫人已经歇下了。”

  言下之意清晰无比——别去打扰。

  白一咬着后槽牙,硬生生止住脚步。

  不能打扰主子……他脑子急转,立刻改道:“去见老夫人!”

  出了这种捅破天的大事,也只有老夫人赵素素能主持局面了。

  夜深人静,老夫人赵素素的院子被灯火重新点亮。

  赵素素被贴身丫鬟从暖和的被窝里唤起来,睡眼惺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怎么了?谁把谁打了?”

  院子里,初二直挺挺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白一抱着刀,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白一恨铁不成钢地踹了初二一脚,低声呵斥:“自己说!”

  初二红着眼眶抬起头,声音干涩嘶哑:“老夫人,我闯祸了,我轻薄了知府孙大人家的小姐,她可能有孕了……”

  “哎呦!”赵素素眼前一黑,被丫鬟赶紧扶住才没栽倒。

  她稳了稳心神,撑着椅子扶手坐稳,揉着突突跳的额角:“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今晚。”初二垂头丧气。

  赵素素强压住心惊:“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说清楚!你到底对那姑娘做了什么?!”

  初二不敢隐瞒,把今晚如何带孙芷去城外僻静处烤鸡,如何亲了她。又如何因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她,最后扔下铜钱跑路的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赵素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直到听到最后那句关键。

  “只是亲了亲她,没做别的?”她紧盯着初二追问确认。

  “没……没了……”初二茫然又慌乱地摇头。

  赵素素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傻小子!亲一下不会怀孩子!吓死我了!”

  她无奈地瞪了初二一眼,随即神情严肃起来:“听着,这件事到此为止!管好你的嘴!谁也不准再往外传半个字!坏了人家姑娘清誉,我第一个不饶你!明儿个我备份厚礼亲自去趟孙府赔罪探探口风。至于你……”她顿了顿,“暂时不许再往孙府跑,更不许私下再见那姑娘!听见没有?”

  初二如蒙大赦,但随即又不放心地问:“老夫人,我真的不用去赔罪吗?那孙姑娘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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