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君冲冠一怒为芈凰,揍得白家大公子白马头破血流。

  白马脑袋上的血把身上的黑熊皮都染上了色,阳光一照泛着淡红光泽,光泽上浮着道道肉眼难见的彩虹。

  白马被抬回白家时,奄奄一息,整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惊的白家一阵鸡飞狗跳,哭天抹泪。

  白家老家主白甲察看过了孙子伤势,详细询问过了事情经过,那双昏花的老眼中除了心疼,还有沉思。

  一个女郎,至于吗?

  “舅!你要给马儿做主啊!”白马母亲西桃哭诉着,红肿双眼中满是恨意。(注1)

  她的儿子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白甲思绪被打断,极为不快地瞪了西桃一眼,好像含了一口老痰的苍音响起:

  “你要如何呢?

  “要长安君死?”

  西桃恨意愈深,却是不说话了。

  她出自孟西白的西,是西家嫡女,自小便被精心培养。

  西桃乃是当代西家嫡女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能嫁给白家当代嫡长子。

  知道事情全貌,她对局势的把控、分析,能跟朝堂上的大臣们一比。

  她是想要那个竖子去死,想要那个竖子三族尽灭。

  她也知道,这只是想想。

  她相信,秦国没了,秦国宗室死绝,孟西白还在。

  但在秦国还在时,孟西白就要屈居秦氏之下。

  那竖子不氏秦,胜似氏秦。

  除了秦王,秦国宗室便是那竖子最招惹不得。

  身段丰腴,脸蛋圆润,一看平时就营养丰富的西桃不说气话。

  不沾阳春水的手腕轻轻擦去眼泪,仪态甚美,无狼狈之感。

  “马儿不能白挨打。”白家当代女主人目色清明,看着自己的夫君、舅:“要知道这背后究竟。”

  处于半退养状态的老家主白甲望着自己的儿子,等待其回答。

  白家当代家主,白马之父白凡一时没有动作,只有眼珠在小幅度晃动。

  片刻,白凡捏捏妻子肉乎的肩膀以示安慰,一脸冷漠地道:

  “桃子。

  “年轻人为了美色,有个口角之争,算不得什么大事。

  “小辈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西桃到底是一位母亲,强迫自己而来的冷静在夫君不作为的表态下挣开了道道裂缝。

  她肩膀一抖震开白凡的手,当着白家老家主的面负气而走,一句话都未留。

  白甲、白凡父子俩不做挽留。

  待西桃出了家门,脚步声渐远后,老家主沉声说道:

  “真要是为一女子打架,能下这么重的手乎?

  “拭血的白布用了十三条,这是往死里打啊。”

  白家家主揉着发胀的眉心,内心也是极为心痛儿子遭遇的他呵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苦笑着道:

  “不然还会因为什么呢?

  “因为马儿给了那六个金饼?那竖子以为马儿在羞辱自己?

  “若是如此,为什么百里家、甘家那俩小子没被打?那金饼还是他们俩掏出来的啊。

  “我实在想不到,除了为那小贱女,那竖子还有甚理由打马儿。”

  “下手太重了。”老家主重复疑点。

  医者说了,再打下去或者晚送一会,他的孙子真的会死。

  白马若是死了,便是一件大事,天大的事。

  因为白马是白家嫡长子。

  若无意外,当是白家下一代家主。

  大家族中大多这样。

  为了安稳,各房不争。

  只要嫡长子无大错,不是个实在扶不起的纨绔子弟,几乎是坐稳下一代家主之位。

  如此这般,一个家族才会人员越来越多,越发强大。

  若是有哪一房真的出彩,又不想屈居主房之下,可以出走他国另立门户。

  这叫风险分摊,哪边赢都是赢,也是大家族常用手段。

  赵国大将李牧父亲李玑和秦国陇西侯李崇就是同一个父亲——李昙。

  秦国王室的玄武门继位法在老秦贵族眼中就是有大病。

  秦国五百年历史,秦国宗室人数现在还不抵一个最末的老秦贵族。

  每一代秦王都会屠戮一遍秦国宗室,每一代秦国宗室还都会死命拥立秦王,这彼母的不都是疯子吗?

  “其他人下手,确实是重。王室……就是一群疯子……”白凡眼角跳动:“那竖子是王室中最疯的。早年间,华阳不飞都差点被那竖子打死。都说那竖子重情,那得是他的人他才重情。不是他的人……”

  白家家主看着儿子惨象,没再往下说。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白甲老脸抽动,重重冷哼一声,认同了儿子看法。

  老秦贵族三大标杆之一,于秦国呼风唤雨、慧如渊海的白家新老家主根本想不到。

  白马,下一代白家家主差点被打死,是因为一块金饼上一点不仔细观察都发现不了的暗红血点。

  就算公子成蟜站在他们面前,当面告诉他们原因,他们也只会以为公子成蟜在说谎。

  他们理解不了这个原因。

  他们没把贱民的命当命。

  “小辈的事,就让小辈解决……”白甲重复着,扭头:“王室的人,让王来杀。”

  白凡嘴角的苦笑余意转变为微笑,颔首点头:

  “儿子正是这个意思。”

  近几代秦君,可没有哪个能接受一个有望王位的兄弟、叔伯,在眼前晃荡。

  武烈王为王时,昭襄王远在燕国。

  昭襄王为王时,杀了大宗一整宗。

  老秦贵族是要屈居秦氏之下。

  屈居的是秦氏整体,而不是某一个人。

  更何况那竖子不氏秦,代表不了秦氏!

  政治联姻之所以是女人嫁过来,除了父系社会的大环境外,便是女性天生不适合玩政治。

  女性的思维方式大多与男性迥异。

  白马受伤,其父母看似皆是为子报仇,实则大不相同。

  西家培养出来的西桃,以为儿子报仇为出发点。

  我儿这么惨,我一定要报仇。

  不管这条路多么难我就是要为我子报仇!我儿太惨了!

  同样是接受大家族培养,白家培养出来的白凡出发点,不可否认多半也是为儿子报仇。

  确定报仇。

  报到什么程度?

  要嬴成蟜死。

  到这,白凡就已经不再去想儿子受伤多么惨多么可怜的事了,他只思考如何让嬴成蟜死。

  男人大多都是理性思维,确定方向之后就会自动排除感情,只想着如何把这件事做好。

  只有在最终将要胜利的时候,才会把压抑的情感一起爆发。

  胜者就是胜利宣言,败者就是反派死于话多。

  女人……太感性。

  她们大多时候分不清感情和事情,总是会带着感情行事。

  你和她们讲理,她们会认为你这个人冰冷无情,然后生出“我和你这么冰冷无情的东西有什么好谈的”想法。

  她们认为人和动物的分别就是人是讲感情的,不讲感情只讲理的那都不是人。

  这种男性无法理解的感性思维使她们成为不了政治主体,只能成为政治附庸。

  如果一个女人要打破这个局面,有两种办法:

  一是做一个理性思维的女性。

  二是全球女性变异,身体素质迅猛提高到普遍超过男性,让感性思维成为政治主导。

  姬夭夭,是前者。

  二次被赵大树请回商铺,子时才从商铺出来的嬴成蟜无视宵禁回到李一宫。

  推门而入,前堂灯火通明。

  往常这个时候早就睡下的母亲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张大案,趴在一角奋笔疾书。

  大案前的姬夭夭看上去极为渺小。

  再壮的人,孤身坐在能坐下二十人的大案前也都显渺小。

  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少年看着这张本应该摆放中原舆图或者沙盘,供将领们推演战争的大案上,摆了整整齐齐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多好多摞竹简,瞠目结舌。

  [坏了!]

  少年上一次看到这幕场景的时候,是五岁。

  母亲大人因为保护他而忤逆秦昭襄王,被秦昭襄王下囹圄。

  一日后,其母被秦昭襄王释放,一跃而成夫人。

  晚间被秦昭襄王送回来的嬴成蟜,看着地上那些能把他埋死十次都不止的竹简满是压力。

  他按耐不住好奇,推倒一摞,扒拉开一卷竹简去看母亲写了什么。

  在吃力地辨别了近两刻的无标点文言文后,连少年都不是的嬴成蟜小脑袋瓜全是冷汗,绒毛尽湿。

  他的母亲大人,在算计怎么弄死秦昭襄王!

  “阿母啊……”少年走到母亲大人身边,说话都带着颤音。

  他揉捏着母亲肩膀,偷瞟母亲大人的娟秀字迹。

  一时看不明白。

  与上次相比,母亲大人这次用上了标点,但文字主题还是文言文。

  文言文不是全无好处的,至少对姬夭夭来说是如此。

  简练的文言文,可以让她在有限的空间内多写下许多信息。

  [这么大阵仗……只有政哥配得上了吧……]

  少年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揉捏更为卖力:

  “你这是,要对付谁啊?”

  “孟西白。”姬夭夭笔不停,声音很温柔:“这么晚了,累坏了吧?我命人备好了热水,你沐了足就快睡吧。”

  “孟,西,白。”少年眨眨眼,望着大案上看上去就很有压力的竹简大军,揉捏频率不知觉地慢了下来:“阿母啊,我们不是说了吗?现在还不是对贵族下手时机啊。再说了,孟西白,配这么多竹简?你不是要把我兄弄死,扶我上位吧?”

  笔停。

  姬夭夭转回头,美丽面容上有一丝掩饰过后仍去不掉的疲惫:

  “你差点打死白马。”

  “我堂堂长安君,打死白马怎么了?打死一匹马都不行了?我不仅打白马,我还要打黑马、红马、黄马……”说着说着,嬴成蟜的声音就小了下来。

  母亲的温柔注视太有压迫感,比父亲的怒目吓人多了。

  少年缩缩脖子,不敢再插科打诨,小声嘀咕道:

  “没忍住啊……”

  “没事,打就打了。”姬夭夭笑笑,毫不见怪:“快去睡吧,啊。”

  “他死不掉的,我有分寸……而且我是以芈凰名义,争风吃醋的事,没有这么严重吧。我上次打舅公比这还严重,大母也只是罚跪啊。”

  姬夭夭抿嘴笑,不语。

  在秦子楚太子时期,为秦子楚得力臂助的她可比儿子更了解这群老秦贵族。

  老秦贵族外战外行,内斗内行。

  对秦孝公变法不满的孟西白就敢对当时还是太子的秦惠文王下死手,引诱不懂事的秦惠文王屠戮杀人触犯新律,当受死刑,他们有什么不敢干的?(注2)

  动我儿子,给我去死!

  嬴成蟜干笑,呵呵呵的很是僵硬,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旧怀疑母亲大人要对付的人是其兄。

  他屁颠屁颠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母亲大人身边:

  “我还不困,精神着呢,我看看阿母写了什么。”

  姬夭夭睇了儿子一眼,有些吃醋:

  “你兄和你母掉入水中,你救谁?”

  [这傻逼问题是谁传到阿母耳朵里的?]嬴成蟜腹诽,大声道:

  “我肯定救阿母你啊!”

  “你兄不会水,会被淹死。”

  “那也是阿母你啊!”

  “阿母会水,淹不死。”

  “那我也得先救我阿母啊?嬴政是什么玩意?他哪能和我阿母比!谁也不能和我阿母比!”

  “白无瑕呢?”

  “白无瑕是什么玩意?”

  “田颜呢?”

  “田颜又是什么玩意?”

  姬夭夭满意了,愉悦地“嗯”了一声:

  “看吧。”

  一个时辰后……

  “阿母啊……你考虑没考虑过这三族和其党羽全死光了,秦国怎么办啊?基层瘫痪了啊。”

  “我管那些?”

  “嘶……那先不杀他们呗。”

  “不行,他们得死。”

  “他们死了,国也没了。”

  “那我不管。”

  “阿母你得管啊!我是秦国公子啊!我不想流亡啊!”

  “行行行,管管管。”

  “……阿母的意思是有办法把这些老秦贵族杀完了,还能不引起秦国动荡?”

  “嗯。”

  “阿母牛逼,我就坐在这,看阿母能有什么办法拿出来。”

  “你坐这我想不出来。你去睡觉,明早你就知道了。”

  “好。”

  累了一天的嬴成蟜沾枕头就着,只等翌日醒来找妈。

  他倒要看看,他一直苦恼的问题,阿母怎么解决。

  两刻不到。

  秦王政寝宫,储宫。

  从美人身上爬起,赤裸胸膛露出结实肌肉,对姬夭夭知道但是知道不多的秦王政把玩着一根简,陷入深思。(注3)

  [成蟜又想缓和矛盾了?]

  [请孤与吕不韦同商大事,为何用的是其母名义……]

  一个时辰后。

  相邦府。

  从睡梦中被叫醒,知道姬夭夭厉害的吕不韦看着手中的简,同样陷入深思。

  简的末尾有四个大字:

  【夭夭亲笔。】

  [这事……公子知道吗……]

  [先找赵大树,后搬姬夫人,邀请本相见王上……]

  [莫非……公子当真说服王上……造自己的反?]

  [圣人不轻出,一出出一对?]

  …………

  【注1:《尔雅·释亲》:妇称夫之父曰舅,称夫之母曰姑。】

  【注2:这个没有史料考证啊,是编者杜撰。】

  【注3:简就是竹简上一条一条的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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