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事?”

  马六精通天文地理,世间学问几乎无所不知,但他很少看天象,也不觉得日月星辰可以定一国气运。

  虽说人的命,天注定。

  可是天衍四十九,还有遁去的一。

  万事都有变数,这一可以是无,也可以是无限,人定胜天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以老道士的境界,定然不会信口开河。

  雷鹏点头说:

  “府尹大人的高度,我无法想象,大人物讲话,一言一行皆有因果,他老人家既然说出大炎不行了,那必然是行也不行,否则心境不圆满,容易影响修为。”

  马六蹙眉。

  他与老道士一样,同样不看好大炎朝,但心里并不觉得大炎朝会灭亡。

  再不济,也有卫老太监撑着。

  真爆发起来,梁五不是对手,自己也得退避三舍。

  而且大供奉还没死。

  尽管他的气息这两年突然消失,再也感应不到,察气术也看不清太阳宫上空的气象,但马六觉得,以大供奉的心机城府,八成是假死,又想搞阴人的把戏。

  以前他装重伤,咳个不停,可能是防许真仙。

  如今许仙人败逃,没有几十年时间根本修养不过来,即便恢复实力,只凭他单枪匹马之力,也无法与大供奉和老太监抗衡,注定翻不起浪花。

  那么大供奉所防之人,八成是马家盗窃团伙。

  想了想,马六问道:

  “大炎朝亡了,府尹大人有何打算?”

  “他老人家没说,只要不是妖魔当道就行。”

  眼看时辰不早了,夕阳西下,无聊的一天又过完了,雷鹏起身告别,只留下陷入沉思的马六。

  不是妖魔,大梁朝直接排除,只剩下右边的大雍朝。

  或者,本土诞生的帝王,直接改朝换代!

  ……

  这日。

  朝阳初升。

  马六准时走进辑妖衙门。

  后衙有停尸房,皆是昨日犯事被杀的妖魔,仅有六具尸体。

  “马校尉。”

  老六一到,比他还早的诸位黑甲力士纷纷行礼。

  这些皆是扒皮司的老人,在雷鹏的调教下很懂规矩,用着十分顺手。

  “诸位早。”

  马六点头,逐个检查妖魔尸体,用手按住,当着众人的面,一股热流涌出,吸收气血。

  黑甲力士们见怪不怪,反正妖魔器官也没他们的份儿,都是打工仔,扒皮校尉又决定着他们的俸禄前程,没人敢得罪。

  马六消化一番记忆,没什么出奇的妖魔,示意众人将尸体抬上板车,带头走向扒皮司。

  自许家之乱过后,骷髅教在京城的势力遭到重创,修真坊的妖魔冲击皇宫,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大炎朝对妖魔的狠,轰传八方,有效震慑了群妖。

  但也导致藏匿于民间的妖魔,许多都逃出京城,另谋生计,不敢露头。

  人间太平了不少,但对靠灵丹吃饭,靠妖魔器官吃饭的修仙者来讲,却不是好事。

  扒皮司很多时候无妖可宰,影响到了后面的炼药司。

  资源一减,从上到下都紧张起来,众人疯抢灵丹,才有了雷鹏与二皇子的冲突。

  扒皮司的石门由断龙石打造,重过千吨,门锁朝外。

  每天晚上离开时,马六都会用神金锁把门锁上,以免扒手逃窜。

  而开门的钥匙,也只有他这个校尉才有。

  推开石门,朝阳的光辉照进扒皮司,将阴冷之气冲散,又是新的一天。

  本该大开的十二间扒房,却有一间大门紧闭,引得扒手们纷纷瞩目,也让马六蹙起眉头。

  十二号扒房死人是常态,但架不住每天死人。

  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把人强行塞进扒房,隔天就死,与谋财害命没有区别。

  但不强行塞人,那就得去找刀工精湛的人选,找有潜力的高手。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合适的人选?

  这一阵子马六劳心劳力,也只从刑部大狱领来一个江湖刀客,塞进十一号扒房,小命够硬,一个月没死。

  但此时马六瞥了刀客一眼,见其头顶怨气缭绕,黑中发紫,已有大凶之兆,心头不由烦躁起来。

  他总算明白,为何雷鹏当校尉的时候脾气暴躁。

  即便老雷没修过察气术,只凭精神感应,也能把这些扒手的身心状况了解个大概,知道他们命不久矣。

  死一个,那就得再去找一个,无穷无尽,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脾气能好才怪。

  几个黑甲力士开门,将十二号尸体抬出,放在走廊里。

  腹部一道巨大的伤口,被利爪撕裂,失血过多而亡,至死脸上都充满恐惧,对死亡的绝望,对妖魔的恐慌,让此人面色苍白,怨气不散。

  马六蹙眉,默念一段超度经,挥手说道:

  “抬走。”

  “喏。”

  四个力士将尸体抬出扒皮司,用草席一裹,城外乱葬岗又多一具尸体。

  马六掐指算着妖魔的生辰八字,五行属性,按照当年忽悠雷鹏的套路,以吉凶分配妖魔。

  尸体只有六具,他避开了十一号刀客,令其如蒙大赦,投来感激目光。

  十号分配一头不入道的蛇妖。

  九号分配一头三道境后期的蝎妖,也是半年来境界最高的妖魔。

  八号一头入道境。

  七号入道……

  等马六分回来,刚巧看见正要关门的九号李振师,脸色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

  他二道境,去宰杀三道境后期,还是以凶猛剧毒著称的蝎妖,简直让他关门送死。

  而这种特殊待遇,明目张胆的偏爱,自马六上任校尉之后,他每个月都会遇到。

  遇见厉害妖魔,不往排名靠前的扒房塞,专门给他吃独食。

  见老六看过来,李振师哭丧着脸哀求道:

  “六爷,我服了成不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当我是个屁放了行不?”

  “不行。”

  马六咧嘴笑道:

  “当初可是你跪在地上求着我来的扒皮司,枉我马六对你掏心掏肺,还托雷校尉多照顾你,让你在此吃香喝辣,不想你这狗东西丧良心,不是喜欢在扒皮司待着吗,六爷让你待个够。”

  说完,马六抬腿,用力一脚将李振师踹进扒房,又关上石门,看得其他扒手噤若寒蝉,连忙关门宰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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