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在北魏时代,孝文帝拓跋宏暗中建立了一只神秘的军队,四处搜寻大墓,盗得陪葬品充资国库军需。军队在河南挖开一座汉代杨氏古墓,进入主墓室后,却见灵柩中背坐着两个裸体男女,男女转过头,俊秀的脸上居然长着尖尖的狐狸嘴,发出“吱吱”的叫声。

  军队的首领立刻下令封住墓门,在壁上凿洞,用桃木、艾草燃烟注入墓室内。墓室内的男子突然说起了人话,说女子腹中已有胎儿,放过他们必有厚报,否则会遭横祸。首领不为所动,足足熏了三天三夜,墓内男女叫声异常凄厉,最终没了声息。

  可怕的事情出现了。军队里突然染了瘟疫,得病的士兵手脚长出青紫色尸斑,不出三天便溃烂而死。一个道士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带着士兵砸开墓的石门,只见墓中有两只成年人大小的狐狸蜷缩着,其中一只腹部微微隆起,早就死了。

  在高丽也有个恐怖的传说,相传狐狸没修炼百年就会长出一条尾巴,只要长出第九根尾巴,吃下活人的肝脏,就能变成真正的人……

  一

  我握着一截树枝,对着晒干了水分的树干前后搓动,直到树干中央的凹槽因为摩擦产生的高温慢慢变黑,冒起白烟,引燃了放在凹槽前段的干苔藓。我小心的往火苗里慢慢放着早就准备好的干树叶,火势越来越旺,才松了口气,放进几截木头。

  “月饼,我去海边弄点盐块,你照看着火堆。”我拎起捆绑着磨得锋利的石条的长木棍,准备取盐的时候顺手叉条海鱼打打牙祭。

  月饼枕着胳膊叼着根草枝望天,懒洋洋应着声,往火堆里丢进一截木头。

  我扛着鱼叉出了树林,沿途捡了几个椰子,用藤条缠住挂在腰间。别小看这几个椰子,椰汁解渴,椰肉充饥,椰壳做容器盛水放东西,实在是“荒岛求生第一赞”的好东西。赶上好日子,比如下了场雨能喝上新鲜淡水,酿的野果子终于酵出了酒,发现类似烟草植物可以当烟抽的时候,我们会下海摸几个牡蛎,把蛎肉和椰肉捣成糊糊盛满空椰壳,洒上海盐、野花椒粉,加几颗不知名但是味道极佳的蓝色小野果,塞几条肥硕的小海鱼,把椰壳闭合,用湿泥糊住,埋进土坑点起篝火,也就是焖半个来小时的功夫,挖出椰壳打开,焖熟的食材香气扑鼻,足够掉半斤口水。

  在海边岩缝里抠了几块海盐,我坐在岩石上面歇口气,望着海浪层叠的南印度洋。极远处,海天交集一线,偶尔几只海豚跃出海面,惊得海鸟四处飞散,转瞬又恢复平静。我捡起石头用力扔出,大喊了几声,吐出压抑在胸口的闷气,才往树林走去。

  沙滩上面端端正正摆着用椰子树干拼成的“sos”,我停下脚步看了看,摇头苦笑。

  漂到荒岛的第二天,我在不远处的海滩发现了昏迷的月饼,还好只是严重脱水,给他灌了几口椰汁,丫的身体素质确实好,傍晚就恢复了意识。

  “南瓜,你不赶紧去投胎待这里干嘛?万一耽误了好时候,投进了畜生道,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这是月饼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哭又想笑。

  就这样,我们在这个荒岛已经生存了一年多。最初,还在沙滩点起篝火,两人轮流值班,指望着有过路的轮船救援。一开始月饼还很乐观,坐着岩石耷拉着腿手搭凉棚:“这么多航船,说不定哪艘就发扬国际主义精神把咱捞上去了。”我也“嘻嘻哈哈”没当回事,饿了捕鱼抓鸟摘果子挖野菜,渴了雨水椰汁搞不好还能发现个岛中湖,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绿色饮食,想活多久活多久,大不了当几年鲁滨逊再重返人间还是好汉两条。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才意识到最可怕不是放弃希望,而是七千多万平方米的印度洋,这种海岛起码有几万个,航船路过发现我们的几率等于在沙堆里找一粒沙子。

  一个多月后,月饼望着慢慢熄灭的篝火:“看来是彻底回不去了。南瓜,你要好好活着,可别想不开跳了海,要不我找谁聊天?”

  我本来还想难过一下应应景儿,转念一想“在哪活着不是活着”?这一年多的功夫转悠了泰国、日本、印度三个国家,经历的更是别人想都想不出来的事情,交了朋友(虽然黑羽不一定会承认),谈过恋爱(虽然月野不一定会承认),就算真是在印度洋交代了小命,也没啥遗憾。何况还有月饼斗嘴唠嗑解闷儿,总比自己在岛上闲死要强。

  于是,我们在这个岛上过了整整一年与世隔绝的野人生活,唯一的区别是虽说上衣早被树枝划得稀烂,还好牛仔裤不愧是牌子货,质量确实不错,不至于用树叶或者兽皮当裙子。

  紧了紧挂在腰间的椰子,那块铜板掉落,半截插进沙滩。我俯身捡起,铜板表面早被摩挲的锃亮,映出蓬头垢面的一张脸。

  望着山腰那片树林,我打了个寒战,用力甩着头,拼命把恐怖绝伦的经历忘记。我根本无法解释,无法描述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段经历实在太奇怪,奇怪到我甚至不愿相信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的。

  “嘟……嘟……嘟……” 伴着海浪的撞击声,远处传来沉闷的汽笛声!

  我愣住了!慢慢转身,海平面移动着一个模糊的黑点,越来越近,是一艘轮船!我用力眨着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月饼举着火把夹着一堆枯草从林中跑了出来,点燃了枯草,顿时升起一股浓烟。

  轮船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哨塔上面有人挥着旗子打旗语,我们连蹦带跳的挥手喊着,轮船到了距离海岛大概五十多米距离停住,放下一个救生艇,几个船员穿着救生衣划过来。

  “月……月饼,”我用力把椰子、鱼叉往空中扔着,“我们得救了!”

  “万一是海盗船呢?”月饼摸了摸鼻子,“你丫能不能矜持点?”

  二

  估计是这一年人品攒的足够多,这艘船既不是海盗船也不是走私船,不过还是出乎意料。当船员划着救生艇抵岛,如果不是冒出几句“思密达”,我还真以为遇到了祖国亲人。

  就这样,我们遇到了一艘韩国游轮。

  上了船直接被大副送进医护室,进行全身检查,接受葡萄糖静脉注射时,船长过来进行询问会不会英语。月饼反应倒是快,随便编了个“海洋漂流爱好者遭遇大风暴,船翻遇到荒岛”的借口推搪过去。虽然船长不是很相信,估计看我们俩的模样也不像是海盗,板着脸交代了几句“本着国际海上救援组织条例,务必要救援海难者,并且会提供医疗、食宿等必要生存需要。在公海领域,每个国家的游轮都属于本国领土,一旦被救援人出现危险行为,将被视为危及国家安全。船长有权将被救援人进行囚禁,随船回国后交由本国政府处置。”

  我和月饼听得云里雾里的,没想到被救了还有这么多事情。万一瞅着谁不顺眼还不能随便吵嘴,牵扯到两国关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还是对船长表示感谢,船长临走前微微一笑:“要谢的人不是我。”

  虽说这一年身体没什么问题,可是医护人员几乎寸步不离,随时监控着仪器上的生命迹象。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全身轻松,困意袭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透过舷窗能看到外面天色大亮,医护人员不知道去哪里了。月饼看上去好像一夜没睡,眼睛里全是血丝,半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船长端着早餐进了医护室:“你的运气很好,韩国最有名的xn娱乐公司在全国选拔的高校优等生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印度洋体验。准备从这些学生里选出有资质的签约培训,进军娱乐圈。一名学生用望远镜看海发现了你。”

  “她才是你们要感谢的人。”船长指着站在门口的女生。

  我连忙下床,和月饼一起很认真的鞠躬。金贤珠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身材微胖,单眼皮,鼻梁旁边有几粒小小的雀斑,下巴微微外翘,,与电视里看到的韩国美女截然不同。据说韩国学生不论男女,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容,搞不好过两年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出落成“人造美女”。

  金贤珠有些不好意思,用英文说了好几遍“不用谢”就走了,看来是个挺朴实的人。船长态度比昨天缓和许多:“我已经联系了救援飞机,大概在明天到达,把你送回韩国,再由中国大使馆进行身份确认,就可以回国了。”

  我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去印度的时候月饼留了个心眼,用的是假身份证,要不然这事儿可算是闹大了。

  船长吩咐船员安排了船舱,交代了餐厅的位置,随口说了句“这几天不知道哪个变态学生偷偷进洗衣间偷学生的内衣裤,要去调查调查”。我想跟着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觉得这么做不太合适,也就算了。船长临走前对我说了句“如果觉得不舒服,随时到医护室检查”,搞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进了居住舱,我们又聊了几句,无非是在身世,大川雄二,月野,黑羽,印度的“斑嘎古堡”,我们的名字这几个话题兜圈子。刚到荒岛时,我们几乎天天聊这个,后来放弃了还能回去的希望,干脆不聊了。如今被救了,自然话题又回来了。

  聊了半上午也没找出什么头绪,我想起船长那句话,月饼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好久没有盖着被子在床上睡觉,全身舒服的要散架。眼看着到了中午也不觉得饿,我索性又闷头大睡,一觉睡到晚饭时间,月饼把我喊醒,才晃晃悠悠出门去餐厅。

  餐厅里满是聊天的男女学生,有几个相貌气质出众的学生估计已经被xn娱乐公司选上,身边围了不少人高谈阔论,憧憬着未来几年成为风靡亚洲的“欧巴”和“欧尼”。

  金贤珠很安静的坐在角落和一个男学生边吃饭边低声交流,看样子像是小情侣。我想过去打个招呼,却被月饼使了个眼色拦住了。

  想想也是,这种温馨的二人世界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估计全船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那几个被同学捧臭脚的学生一副救世主的眼神瞥着我们,像动物园看动物指指点点。我们装没看见,闷头吃饭。

  韩国菜以辣、酱、汤、熏、炖为主,游轮的厨师手艺确实确实不错,把几盘精致小菜做的色香味俱佳。正吃得起劲,一个帅气的男生指着金贤珠和她男朋友说了几句话,引得身边人“哈哈”大笑。

  男学生皱着眉,几次想说话,金贤珠神色有些慌张,摁住他的手摇着头。帅气男生更加得意,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从兜里掏出大把韩元,随手洒在桌上。

  围观的学生们更加兴奋,吹着口哨鼓着掌。在他身边的长发女学生更加过分,揽着帅气男生的胳膊,挺着异常夸张的胸部“咯咯”笑着。

  帅气男生指指自己的脸,又指着金贤珠和男学生的脸,一副“你们居然有资格上这条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的骄傲神色。

  金贤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眼泪直打转,用力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出来。男学生“噌”地站起来,拳头握的“咯咯”直响。帅气男生嘴角挂着微笑,双手抱在胸前,满脸不在乎。

  我实在忍不住,胸口一股闷气堵着,起身准备教训教训帅气男生。

  “坐下!”月饼低声吼着。我有些意外,月饼平时总是摆出冷冰冰“万事不关心”的臭脸,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热血。现在居然叫我“坐下”,难道真的担心闹了事被监禁?

  “他妈的大不了继续回岛上当鲁宾逊,”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金贤珠可是救了咱们的命。”

  月饼没吭气,生拖硬拽架着我出了餐厅,身后传来阵阵哄笑。

  “你丫到底什么意思?”我恨不得一拳抡上月饼那张扑克脸。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月饼扶着船舷,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泛着青白色,“漂亮的比丑陋的有优势;瘦的比胖的有优势;高个子比矮个子有优势。”

  我没想到月饼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你的意思是除了外在,没有内在的公道了?”

  月饼一拳把纯钢船舷砸得“嗡嗡”作响,甩甩手指着心脏:“当然有!公道就在这里!但是南瓜你想过没有?男孩不经历屈辱和磨难,怎么成长为男人?今天我们可以帮他,以后呢?你能保证天天保护他,有人欺负就帮忙么?这件事如果他自己解决不了,一辈子都成不了男人!你帮了他,其实是毁了他!”

  迅猛的海风吹过,鼻腔灌满咸腥的海水味道,有些发酸。我承认月饼说的有道理,心里却无法接受。

  “每个人,都是英雄!只要他内心足够强大!”月饼眺望着大海,“平静的大海,也会爆发摧毁一切的海啸啊。”

  三

  餐厅门推开,金贤珠扶着男学生走出,眼角带着泪痕。男学生的衣服扯了几个口子,右眼眶乌青,显然是挨了打,但是脊梁笔挺,像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骄傲豪迈。

  我承认,月饼是对的!

  两个人没有看我们,径自走进船舱。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也许把我们当成胆小怕事没有正义感的人了。

  进船舱前,男学生忽然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怨毒的眼神让我心里发冷。

  他到底会成为英雄,还是恶魔?

  “我刚才想出手的,”月饼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身,“可是我做不到。”

  我仍在纠结刚才的事情,完全没听出月饼这句反常的话。

  天色已黑,海风越来越冷,甲板上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回了船舱。想想昨天还在海岛捕鱼,今天却在韩国游轮上面吹海风,不由感慨着造化弄人。

  “南瓜,你不觉得这艘船的造型有些奇怪么?”月饼背靠着船舷,指着最上层的船舱。

  “嗯,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我顺着月饼指的方向看去,“你丫这疑神疑鬼的态度确实不对劲。”

  “你能不能正经点?”月饼皱着眉摸了摸鼻子,“也就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才能说出这话。”

  我故意没搭腔,自从去泰国留学开始,一个孤儿,却发现身世竟然是早被安排好的命运,甚至连用了小二十年的名字都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有心有肺还活不活了?

  “你再仔细看看。”月饼手指从船头移到船尾。

  丫的态度实在太认真,我只好耐着心思观察着,越看越心惊,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这艘游轮前圆后方,中间为拱,船身下窄上宽,船舱分为三层,每层都在中间位置涂上了红色的火焰状印痕。

  这分明是“阴墓镇尸”的格局。

  四

  据说最早的墓室并不仅仅葬人,而是为了封住一种奇怪的东西。我也是知道个大概,了解的不是很详细,但是 “阴墓镇尸”我倒是多少了解一些。

  这种墓葬格局传于《易》,是为了封住山间成妖的百畜而成。自古以来,动物在山间修炼成精化为人形,遁入人间,在市井开些门面,靠着来往的人气掩住妖气,躲过“渡劫”。不过天谴难逃,所以人口众多的古城经常会出现“老店小铺夜半莫名失火,留下几具烧焦的尸体”这种事情。

  善于望气的术士,会寻到这些渡劫未成的妖物,用“阴墓镇尸”把妖物封于穴中,与死者同葬,用气守穴,积子孙后代来世福报。相传土夫子(盗墓贼)若是遇到这种造型的墓穴,会立刻宰掉一只通体黑毛的公鸡,把鸡血涂抹在墓门上,再点九柱香,三叩六拜,生怕触动了妖气。

  北魏时代,孝文帝拓跋宏定都洛阳,暗中建立了一支神秘的军队,在北方各地寻找大墓,盗得陪葬品充资国库军需。军队在河南挖开一座汉代杨氏古墓,破开两道石门进入主墓室,灵柩中背坐着两个裸体男女。男女转过头,俊秀的脸上居然长着尖尖的狐狸嘴,发出“吱吱”的叫声。

  军队首领到底见过大风大浪,立刻下令封住墓门,在壁上凿洞,用桃木、艾草燃烟注入。墓室内的男子突然说起了人话,说女子腹中已有胎儿,放过他们必有厚报,否则会遭横祸。首领不为所动,足足熏了三天三夜,墓内男女叫声异常凄厉,最终没了声息。

  为防止军内混乱,首领下了禁口令,但凡有泄露者,格杀勿论。

  可是,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军队里突然染了瘟疫,得病的士兵手脚长出青紫色尸斑,不出三天溃烂而死。首领急忙上报朝廷,没几天来了一个道士装束的人,了解事情原委之后带着士兵砸开墓的石门,等到墓室里封闭的烟气散尽,两只成年人大小的狐狸蜷缩着,其中一只腹部微微隆起,早就死了。

  道士大叫一声“成了”,用石刀豁开母狐尸的肚子,“哇”的一声啼哭,居然捧出一个血淋淋的女婴!

  道士脱下道袍,把女婴包裹好,对目瞪口呆的士兵说道:“这两只狐狸烧成灰,尸灰倒入米酒缸,决明子、黄精、花乳石磨粉,从缸里舀米酒服用,瘟疫自可化解。今天的事情谁敢说出去,必受烂舌之灾。”

  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士兵们自然不敢多言,没出几天,瘟疫消散。道士在首领帐篷里道别时,说女婴生来为了应劫,父母家室被毁,前半生必毁一国而助杨氏成国,后半生却要承万人前指后责。破墓穴的士兵姓李,连破两道墓门,将来杨氏之国必传两代被李姓所灭,李氏之国又必会因女人而由盛及衰。让他遇上,实属天意不可违。为了应劫,他不会再回朝廷,带着女婴去深山抚养。临走前嘱托首领一定保密,奏章写“他治疗时身染瘟疫而死”。

  谁曾想首领是个对北魏皇帝忠心耿耿之人,道士走后立刻将事情原原本本报给朝廷。

  拓跋宏看了奏章又惊又怒,为保国器,下令全国搜捕道士,格杀勿论。可是天下之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自此,拓跋宏举国“排道教,尊佛教”,这也是北魏佛教盛行的由来。

  这支盗墓军,却在首领密报朝廷之后,全体烂舌,成了历史上著名的“哑巴军”。

  那个女婴,后来成了北齐最淫乱的胡太后,前半生为北齐艳后,亡国后却自甘到青楼里做了妓女,死于隋朝初年。

  隋朝的开国皇帝,姓杨,名坚,仅传两代便被李渊灭国,建立了尊崇道教的唐朝。据传,李渊的祖辈极为神秘,北魏末年迁居至陕西,家财富可敌国,却终生一言不发。

  五

  “月饼,或许是碰巧呢。”我想不通一艘印度洋上的韩国游轮怎么可能布置“阴墓镇尸”。

  “周武王灭商朝,纣王的叔父箕子带领五千商朝遗民东迁至朝鲜半岛,带去了商朝的文化和礼仪,联合当地土著居民建立了‘箕子侯国’,这就是最早的朝鲜,至今韩国国旗还保留着中国的八卦。”说到这里,月饼忽然盯着游轮第二层中间偏左的船舱,下意识的摸着鼻子。

  “阴墓镇尸”的格局布置类似于把“品”字向左旋转90°,最左边的墓室是主墓,月饼所看的正是那个位置。

  “或许布置了类似去日本那艘游轮保平安的‘一目鬼镇’?”

  “但愿如此,回去休息吧。”月饼疲惫的揉着太阳穴,“经历的事情太多,实在是太敏感了。”

  我也觉得身心俱疲:“不可能什么事儿都叫咱碰上,明天就去韩国了,顺利的话没几天就能回国。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去趟日本?”

  “肯定要去,这都一年了。黑羽也就罢了,月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南瓜你岂不是要自挂东南枝。”月饼扬了扬眉毛,眯着眼睛笑道。

  荒岛一年,压在心头的事情实在太多,月饼话越来越少,后来几乎成了我单口相声丫当听众。眼瞅着月饼有心思开玩笑了,我松了口气。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能笑一笑总是好的。

  我调侃了几句,突然耳边传来奇怪的“吱吱”声。

  声音极其微弱,感觉很遥远,却又仿佛就在耳边,像是某种动物被捕兽夹子套住后有气无力的呻吟声。

  我顿住脚,再仔细听,声音又没了。

  “月饼,你听见什么没?”

  月饼头也不回:“就听见你嘟嘟囔囔了。”

  我心说难道听错了?如果真有什么动静月饼反应肯定比我快。这么想着,到了船舱门口,月饼忽然说道:“外套忘甲板上了,你先回屋,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随口应着,往床上一躺,正想休息休息,奇怪的“吱吱”声又响了起来。

  我住在第三层船舱,怪声是从第二层传出来的。这一次我听得真切,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在日本富士山遇到狐群围攻时,狐狸就是发出这种叫声!

  我猛地起身,忽然想到,月饼根本没有什么外套!

  这艘船上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古怪!

  联系到这艘船“阴墓镇尸”的格局,我浑身汗毛竖了起来!难道,这是一艘巨大的坟船,镇着一只成精的狐狸?船上的人,都是祭祀品?

  六

  来不及多想,冲出船舱,奇怪的声音是从隔壁传出。我一咬牙,发狠踹开舱门,“咣当”巨响中,我看到了几乎恐惧到呕吐的一幕!

  船舱里弥漫着中人欲呕的尸臭味儿,穿着学生装的男子正蹲在角落,低着头抠着已经糜烂的女尸腹部,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男子听见声音,像一枚陀螺原地转过身体,黏腻沾满尸油的头发后面,灰白色没有瞳孔的眼睛呆滞的转动,怔怔的看着我。忽然疯了般吼着根本听不懂的话,扑向女尸,抱着尸体脑袋啃了下去。

  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急忙退出用力关门,只觉的双腿发软,残存的尸臭味顶进鼻腔,我再也忍不住,胃部猛烈的抽搐,背过身扶着舱壁呕吐不止。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船长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抹着嘴角没有应话,抬头一看,头皮就像是通了电流,一阵发麻。

  站在我面前的“人”,穿着船长的衣服,帽檐下面,是一张狐狸脸!

  “你不舒服么?是不是晕船?”狐狸歪头看了看我居住的船舱,从腰带探出来的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摆动,几乎扫到我的鼻子,“你确定只有你一个人?”

  我全身冰冷的站着,牙齿不自主的打着战,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的朋友去甲板拿外套。”我指了指楼梯,“抱歉,我有些晕船,马上就会打扫。”

  “哦,那可能我们正巧错过了。”人狐又向我走近几步。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后背已经顶到舱壁,钢体船舱让身体更加冰冷。人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强烈的狐臊气几乎把我熏倒:“你好像很害怕。我找你也是为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本来不该乱说,可是实在是太离奇了。我详细说给你听,顺便等他。”

  人狐看上去根本没有恶意,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平静了。恐惧慢慢消失,更多的是疑惑。隔壁吃尸体的男子是怎么回事?船长知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狐狸?他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我尽量把视线从巨大的狐狸脸上移开:“那就请您到我船舱吧,也许我能帮上忙。”

  狐狸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咧嘴笑了笑,宽阔的嘴唇几乎裂到耳朵,细细碎碎的尖牙上站着黏稠的白色液体。我抢先走到船舱,推开进屋,脑子飞速运转:难道这是一种和“狼蛊”类似的“狐蛊”?

  日为阳,月为阴,满月之夜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不干净的东西往往会在满月之夜出现。有的人命格低,满月夜走路会看到地上有好几道影子,听到奇怪的声音,其实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回家后千万不能用热水洗澡,否则气穴张开,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进入身体,轻则生病,重则中邪。北方老话称之为“吓着了”,要亲人半夜“叫魂”才能解决)。带着这种想法,我向窗外看是不是满月之夜。

  突然,我看到了窗玻璃里面映着一只模糊的狐狸影子!

  那是我自己!

  “啊!”我的脑子如同被刀劈成两半似的剧痛,急忙用双手摁住脑壳,却发现伸出来的是两只毛茸茸的爪子!

  “难道你没发现你变成狐狸了么?”人狐坐着月饼的床,“昨天你在医务室熟睡时已经变过一次了。”

  人狐船长几句话,让我瞬间想起一件事情:这不是“蛊”,而是一种“形咒”!

  古代有些方士隐藏于马戏团,以“戏法匠人”的身份出现,表演“大变活人”的魔术。挑选观众钻进花花绿绿的空箱子,戏法匠人会讲几句话,故弄玄虚耍几个小戏法,再打开箱子,人变成了兔子、狗之类的动物。围观的人们都会纷纷惊呼,赞叹魔术的神奇。其实并不知道,箱子里的动物,就是被选中参与魔术的人!

  之所以这么做,有两种说法。一是有人买通方士,用这种手段灭掉仇家;二是选中的参与者,或多或少都带着可以助运的“气”,把人变成动物豢养,可以“盗气助运”。许多马戏团都豢养着各种动物,顺从听话,完全没有兽类野性,表演节目时和人一样聪明。变魔术的箱子会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并不是为了分散观众注意力,而是“符咒”。直至今日,还有方士化身魔术师,借着“大变活人”的魔术施展“形咒”。

  我又想到了轮船上的花纹,难道这艘船就是个巨大的形咒工具?那些花纹就是咒符?

  人狐船长从兜里摸出烟盒,狐狸爪子笨拙的拿不住烟,烦躁地把烟盒一扔。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笑出声,嘴里发出的却是“吱吱”声。我心说如果中了形咒,整船人都变成了狐狸,倒也没什么好害怕的。脑补着月饼变成一只狐狸,在船上窜来窜去,倍觉喜感。

  “我的故乡,有个古老的传说,和狐狸变人有关。”

  七

  高丽时代,紧靠大海的晋州渔民每天日出捕鱼,日落收网,交够官府的渔船税,还能带几条鱼回家。每到晚饭,渔村总会飘起浓浓的鱼香味。

  李普蹲在门口抽着关东的烟草,望着家家户户的炊烟,眼睛眯成一条线,直到天色墨黑,才对着鞋底磕了磕烟锅子,叹口气进了院子。

  几年前他和妻子出海捕鱼遇到大风暴,妻子遇难。他身上绑着木板在海水里泡了将近半个月,被渔民救起时双腿又白又肿,就像大城市富家人吃的白面馒头,一摁一个窝。

  获救的李普再也不出海了,好在他有祖传的晒盐手艺。官府把盐控制的很严格,民间不允许私自买卖,查到轻则坐牢重则杀头。渔民家里晒点盐日常食用,收渔税的士兵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李普是远近闻名的晒盐好手,盐粒子颗颗晶莹剔透,洁白细润,做菜烧鱼味道鲜美异常,晋州城里许多饭馆都慕名来采购。李普有个奇怪的规矩,每个月只卖两斤盐,奇货可居,价格高得离谱。一斤盐能卖足足五百高丽通宝,这可是渔民起早贪黑下海三个月才能赚的钱。慢慢地,李家的家境越来越殷实,登门说媒的媒婆络绎不绝,李普总是站在后院晒盐的海水坑旁边不言语。

  时间久了,再没人登门说媒。村民们都说李普在海难里失去了妻子,没心思续弦。有人想学李普的晒盐手艺,带着贵重礼物拜师,都被李普轰出了门。

  村民们背后议论纷纷,骂李普当年逃荒到村里时都快饿死了,村民收留他,还帮他盖房子,娶了村里的姑娘。如今既不续弦也不收徒,海难被救了也不知道报恩,迟早把祖传手艺失传了才甘心。一来二去,全村就当没这个人,不再对他热情相待了。

  李普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每天上午提着桶汲海水回家,下午在后院忙活,只有晚饭时才蹲在门口抽旱烟歇口气。

  直到有一天,李普提着盐篓出村,七天后,他抱着个女婴回村。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统一没多久的高丽经过连年战乱,人丁稀少,私自买卖人口是要杀头的大罪。一直眼红的李普家产的朴正安连夜报告官府,被绑到公堂的李普一口咬定女婴是自己的孩子,就是不说母亲是谁。经过滴血认亲,血居然能融在一起,只好把他放了。

  这件事又在村里传了很久,说什么的都有。李普意识到全村的敌对,经常拿些钱救济贫困村民,受了好处,村民们也就不再说什么,事情渐渐平息了。

  八

  十三年之后,女婴出落成半大小丫头,明媚皓齿倒真有几分李普和亡妻的模样,天天乐呵呵的不知道忧愁,村里人都很喜欢她。高丽年代女人不能有名字,嫁人时才可以在自己的姓氏前缀夫家姓氏,李普女儿实在太可爱,村民们给她起了个名字--李甜儿。

  这几年李普几乎不再出门,汲水卖盐买生活物品全交给女儿李甜儿打理,每天闷头躲在后院晒盐。村民们偶尔问起,李甜儿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父亲在后院搭了间窝棚,要晒出最好吃的盐分给大家吃。”

  清明节,村长按照高丽风俗,家家户户分了好酒。渔民们当晚喝得大醉,清晨带着祭品去海边祭奠历次海难的亡魂,路过李普家的时候,有人看到墙上画满了稀奇古怪的红色符号,胆子大的村民凑上前,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屋外人越聚越多,屋里却没有动静。

  村民们想到最近官府发了强盗在晋州流窜的公文,难道是被强盗盯上,被抢财杀害了?

  村长闻讯赶来,看到红色符号,脸色一变,急忙叫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门撞开。

  正在这时,李普从后院跑出来,把后院门锁死,气急败坏的呵斥为什么撞他家的门。

  村长把事情一说,李普看到墙上的符号,更加愤怒:“这是谁干的?”

  村长没有多言语,在院子里转悠着:“李甜儿呢?”

  李普顿时怒火消了,支支吾吾道:“跟着我在后院学晒盐。老了,手艺总要有人继承。”

  村长向后院望去,李普侧移几步挡住他的视线。就在这时,村民慌慌张张跑来,指着朴正安家的方向,还没等开口,就晕倒在地。

  全村人赶到朴正安家的时候,墙壁涂满了和李普家一模一样的红色符号。屋门大开,朴正安一家五口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凝固的血泊中印着几枚巨大的动物脚印。五个人的肚子都被生生豁开,唯独少了肝脏。

  “九尾狐来了!”村长哆哆嗦嗦说道。

  村民们听到“九尾狐”三个字,惊呼着逃回家里。

  高丽有个恐怖的传说:相传狐狸每修炼百年就会长出一条尾巴,长出第九根尾巴,吃下活人的肝脏,就能变成真正的人。每隔十三年“渡劫”时,九尾狐变成的人才会恢复原形。变人之后,九尾狐会忘记前生所有的事情,在变成人之前,九尾狐用人血写下“狐语”,记录它以人形在世间的名字和身份。“狐语”只有居住在深山里的萨满巫师能看懂。

  过了一个多时辰,几个胆大的村民被村长吆喝出来,不知道谁问了一句:“为什么李普家墙上出现了‘狐语’却没有出事?”

  村长心里一惊:难道九尾狐把李普父女吃掉变成了他们的模样?或者李普父女本来就是九尾狐,需要再次吃人肝才能维持住人形?

  越这么想,越觉得李普和李甜儿来历越可疑。 赶到李普家,空无一人,砸开后院门,晒盐池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盐晶 ,根本找不到李普父女!

  村长想了想,下了禁口令——谁也不许把这件事情往外传,一旦让官府知道了这件事,按照高丽国的对付九尾狐的办法,全村都要被杀光焚烧尸体杜绝后患。

  为了消灾,村长召集村民凑了钱财,托付可靠的人寻找萨满巫师。一时间人心惶惶,全村涂满鸭血,家家户户门口点着艾草做的火把,据说九尾狐最讨厌这两种味道。

  半个多月过去了,寻找萨满巫师的村民回村,带来一个相貌平平,衣衫褴褛的少年。也许是和想象中的萨满巫师有些出入,村民们非常失望,还是村长见多识广,毕恭毕敬请少年先休息用膳。少年摆摆手谢绝了好意,直奔朴正安家,望着墙上的“狐语”,问了一句:“村里有叫金焕英的么?”

  村民面面相觑,整个村子哪里有什么金焕英?

  “是个女的,就住在村子里。”少年拿出红色恶鬼面具戴在脸上,“李普家在哪里?带我过去。”

  眼看少年似乎真有些本事,村民们胆子大了不少,跟着少年看热闹。读完墙上的字,少年摘下面具,一脸凝重:“李普和他的女儿都是九尾狐,为了渡十三年一次的天劫,必须吃人的肝脏。女儿化名金焕英,李普叫金泽磊,逃到了平壤。”

  村民们大眼瞪小眼不是很相信,少年似乎司空见过,进了屋子,出来时拿着一大一小的两张狐狸皮:“这是九尾狐变人留下的皮子,今晚我住在这里,消掉残留狐气带来的业障。”

  村民们这才彻底相信,想到居然和九尾狐当了这么多年邻居,心里又暗呼“可惜!”据说吃了九尾狐的肝脏,就可以延年益寿,助运增气。村长立刻安排晚宴答谢,少年却把聘钱还给村长:“为人祈福消灾是萨满巫师的使命,受了好处会折损体气。我带着干粮,随便吃点就好。晚上消障至关重要,请不要打扰,否则会给全村带来大灾。”

  天色将黑,村民也不敢逗留,各自散去回家。

  众人离去后,少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人啊,为什么只相信眼睛看到的?”

  九

  深夜,担惊受怕半个多月的村民们睡着踏实觉,只有村长家亮着灯。村长夹着泡菜,举着酒杯发怔。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少年似乎故意隐瞒了什么。而且他好像在哪里听过“金焕英”这个名字,却想不起来。他几次想去李普家偷偷看个究竟,又担心真的冒冒失失去了,破了萨满巫术。

  不知不觉,酒喝了大半斤,全身燥热。他刚想推开窗户透透风,却听到院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蜡烛忽然暗了,月光透过窗户映在地上,他看到影子里面,一双形状奇怪的手扒着窗沿向上伸,似乎要推开窗户。两只尖尖的耳朵从窗户底下探了上来,毛茸茸的脑袋蹭着窗纸,“吱吱”叫着。

  村长惊呼一声,那分明是一只站立的人狐!

  “村长……村长……”

  村长想起祖辈曾经说过,在夜间如果听到有人喊名字,千万不能回答,否则会被不干净的东西勾去魂魄。

  “村长,是我。”窗户被推开,木栓发出酸涩的摩擦声。人狐静静的站在窗外,对着他招着手。

  “你……你到底是什么?”村长“噗通”跪在地上,“请放过我。”

  “放过你?可是我死的很冤啊。”人狐爬进屋里,眼珠子里是毫无声息的死灰色,“你杀了我全家,只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年?”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村长拼了命的磕头,额头鼓起大包,渗着殷红的鲜血。

  “九尾狐吃了肝可以变成人形,人吃了九尾狐的肝却可以延年益寿。你杀了我全家,吃了我们的肝。”人狐轻轻扒开肚子,热气腾腾的体腔散发着浓烈的臭味。“我的肝好吃么?”人狐敞着肚子走向村长,器官像是一串串晃晃荡荡悬挂的茄子。

  村长忽然记起什么,失声喊道:“你是朴正安?”

  人狐“呵呵”笑着:“金焕英,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九尾狐呢?”

  “我是金焕英?”村长茫然问道,额头的鲜血顺着鼻梁滑到鼻尖,慢慢凝固。

  人狐甩着尾巴:“你果然全忘记了。这样也好,知道了反而更痛苦。”

  村长眼睛一花,人狐手中多了张画满红色符号的幡布,嘴里发出类似于咒语的音节。幡布慢慢飘起,倏地飞向村长,把他的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吱吱嘎嘎”的勒捆声越来越响,村长惨叫着满地翻滚,脑袋被勒成椭圆形。人狐咒语越念越急,幡布猛地往里一收,脑袋生生挤成了葫芦形状。

  “嘭”!头顶位置冒起巨大的圆泡,又瞬间干瘪,红白相间的液体渗出幡布。

  村长双腿微微抽搐,猛地蹬了几下,终于不动了。人狐舔了舔嘴唇,双手伸到后脖子,抓着皮用力一撕,把整张狐皮生生扯落,露出了原本面目。

  正是那个萨满巫师!

  萨满从背后斜挎的褡裢里摸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拔开瓶塞,在尸体上面洒了些白色粉末。浓黑的烟雾冒起,尸体像是被充了气,胀得滚圆,皮肤撑得锃亮,血管如同一条条蠕虫,在皮下扭曲乱窜。萨满对着鼓起的肚子狠狠跺了一脚,“砰”地爆裂,血液被炸成红色雾气,漂浮在空气里。尸体消失不见,只剩一滩黄水慢慢渗进地底。

  萨满捡起幡布,舔着渗在布里的血浆,咂咂嘴陶醉的呼了口气,吹熄蜡烛,翻窗出屋。

  十

  萨满站在李普家后院的盐池旁边,恭恭敬敬的点了三炷香。等到香烛烧尽,他才拿起锄头,狠狠砸开厚厚的盐晶。

  坚硬的盐块撬起,堆砌的乱七八糟,盐晶下层还未结晶的海水里面,李普微微张着嘴,神色安详中带着些许不甘,怀里搂着两具狐尸。

  萨满扔掉锄头,跪地痛哭:“哥哥,我已经除掉了真正的凶手。我会世代居住于此,守护你们。”

  话音刚落,李普仿佛听到了萨满说的话,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三道白色的轻烟从一人两狐的鼻孔中飘出,在池水旁盘旋着,渐渐消散。

  第二天清晨,萨满当着村民的面,从村长家拖出一条巨大的死狐,告诉了村民真相:村长才是九尾狐,为了渡劫杀掉了朴正安一家,又嫁祸给李普。

  愤怒的村民把死狐狸的尸体砸得稀烂。少年被村民们拥戴为村长,娶妻生子,子孙世代守护着村落。

  十一

  人狐船长讲到这里,忽然沉默了。

  这个传说实在太匪夷所思,我听得入神,完全忘记自己现在也是一只狐狸:“后来怎么样了?”

  人狐船长沙哑着嗓子,深吸了口气:“在你们中国,有本书叫《聊斋》,我记得里面有很多故事写的是人狐之恋。”

  人狐船长继续往下说。

  朝鲜半岛的高丽年代,人间突然出现九尾狐,以人肝为食,给高丽百姓带来了恐怖的灾难。捕杀九尾狐的军队,唯一例外,都被豁腹取肝,成堆的尸体上面写满了谁也看不懂的奇怪文字。一时间,百姓们纷纷逃往白头山(长白山)西边的国度,狼狈不已。

  眼看国家就要毁于“九尾狐之祸”,高丽国王只得派人请出世代隐居在白头山最深处的萨满巫师。李普遵循萨满长老“猎捕九尾狐”的指示,从白头山来到人间,信心满满:“消灭九尾狐是萨满巫师义不容辞的责任!”

  “汉四郡”的乐浪郡出现九尾狐,李普连夜赶到,记下了写在墙上的狐语:“我名为李英彩,为成人而食人,天谴可逃,良心不容。成人后将至平壤,终生低贱,侍奉他人以消恶业。”

  这番话更让李普怒不可遏,这么大的罪孽,用什么方式也消不掉!

  当他赶到平壤,知道了一段离奇的事情。

  妓院新来的妓女李英彩,靠着倾国倾城容貌,成了平壤第一名妓。她对任何男子都不嫌弃,每日接客数十人。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全城遍寻孤寡残傻之人共度春宵,施舍卖身所得财物资助他们的生活。

  在当时,没有人理解一个妓女会做这种事情,富家子弟骂她“天生贱货”,受了恩惠的穷人把她称为“活菩萨”。

  李普赶到平壤,正遇上饥荒。李英彩全城广开粥铺,施粥救济灾民。他没有见到李英彩,这时李英彩正在日夜接客,积攒粥钱。

  李普疑惑了,他在乐浪郡时就得知,李英彩吃的是郡里为非作歹的恶霸。百姓们欢天喜地,奔走相告,有人偷偷在家里供奉了九尾狐牌位,感谢狐仙为郡里除害。

  九尾狐吃人是不对的,可是吃的是坏人呢?李英彩现在做的到底对不对?

  他想不出答案。萨满巫师的职责就是保护人,可是坏人也要保护么?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九尾狐吃了人而坐视不管?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所以他下不了手!

  如此煎熬了很久,萨满巫师的使命感终于让他下定决心,除掉李英彩!

  他衣衫褴褛的走进青楼,却被势利的老鸨喊了几个堂倌一顿痛打。他不能对人有任何伤害,只能咬牙承受着。腿骨断了一根,躺在街上无法动弹,来来往往的人把他当做乞丐,除了嘲笑就是一口浓痰。

  初入尘世的李普无比悲哀:“难道我要保护的就是这些连九尾狐都不如的人么?”

  他的心比腿还要疼。

  “你受伤了?”

  阴暗的天空有了光芒,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英彩。

  李英彩把他带回青楼,悉心照顾了二十六天。很难知道这些天两人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感情,如果是命运弄人,那么除妖的萨满巫师爱上了变成人的九尾狐,却有些太残酷。

  痊愈的李普心甘情愿的在青楼里当了堂倌,天天守候着李英彩和别的男人夜夜春宵。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喝的大醉,嚎啕大哭。

  十三年过去了,平壤城里的男人逃不过命运轮回,生老病死,李英彩依旧光彩照人,恩客络绎不绝。所有女人眼里,李英彩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在所有男人嘴里,李英彩是他们共同的谈资。她依然四处行善,却再也没称呼她“活菩萨”。穷人们把她的恩惠当做理所当然,心安理得接受着李英彩卖身得到来财物,忘记了最初的感激和良心。

  仅仅因为,李英彩是妓女。

  刚和元朝签订了附属国协议的大将军王承轩,带着元朝对皇帝王建“征东行省达鲁花赤”的册封回国。不近女色的王承轩当晚大宴,酒醉后来到青楼,点名要李英彩侍寝。

  王承轩打着酒嗝斜靠着软榻,色眯眯的盯着李英彩褪下一件件衣服,扭动着赤裸的胴体跳着高丽祭祀日神的“喜歌乱舞”。李英彩舞动的越来越狂热,呼吸急促,双眸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跳至尾声,李英彩完全融入舞蹈气氛,快速的转动着身体,纤细的腰肢居然长出了毛茸茸的尾巴。

  王承轩色欲大炽,赞叹着李英彩居然还会变戏法的奇技淫巧,不愧是“平壤第一名妓”!也许酒喝多了,恍惚中李英彩的耳朵钻出头发,汗毛变得又长又密,乌黑的头发成了妖异的红色。舞蹈越来越狂野,李英彩“吱吱”叫着,美丽的狐毛如同波浪起伏,九条尾巴像莲花盛开在她的身后。

  “这是幻术么?”王承轩痴迷的望着火红色的狐狸。

  “十三年,我的业障终于消掉了。”火狐舔着嘴边的狐毛,“吃了你的肝,再次变人,我就可以过安静的生活。”

  王承轩居然没有丝毫恐惧:“传说中的九尾狐果然无比美丽。可惜,如果不是为了吃你的肝长生不老,我倒情愿把你养在府中当做宠物。”

  李英彩尖叫着探出爪子刺向王承轩腹部。

  “我是萨满巫师的后代,当年你留在墙壁上的‘狐语’,我看得懂,自然也知道平壤最有名最放荡的妓女是一只忘了前生的九尾狐。”王承轩“嘿嘿”笑着,哪里还有什么酒意,“为了这一天我足足等了十三年。你刚才喝的酒里有我从中原高价买来的‘诱魂汤’,现在应该发作了吧?有没有觉得眼睛看不清楚东西?双腿是不是发软?”

  “肝……我要吃你的肝。”李英彩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摇摇晃晃的瘫倒在地,狐爪固执的伸向王承轩,“呜呜”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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