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叶佳贺愕然的声音从房门口传出,穿上白褂子走到她桌前。

  可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到他这来了。

  可儿仿若未闻,自顾自地画着画。

  这是叶佳贺教她的,画画写书法都可以凝神静气,让心平静下来……

  可她怎么画,都没办法平静,没办法将Xylon稚嫩的哭喊声从耳边挥去……

  叶佳贺低头看着一地被可儿揉成团的纸,坐到她对面,用和缓的语气配合着八音盒的音乐道,“想象你现在在一个大草原,蓝天白云,绿草广阔……”

  闻言,可儿闭上了眼,静静聆听着叶佳贺的声音。

  “风很静,阳光落在草地上明亮了露珠……”叶佳贺注视着她一张显瘦的脸庞继续说道,“有很多牛羊在草原上,而你……在哪里?”

  可儿睁开眼,在纸上画起来。

  叶佳贺站起来走到一旁,点起宁神的精油,将办公室的灯光换成柔和一点的壁灯。

  可儿专注地坐在桌前画画,在纸上勾勒着一笔一笔,时浅时重,眉眼认真。

  ……

  很久,可儿才将笔搁到一旁。

  叶佳贺拿起墨水未干的画,只有黑白,没有任何其它颜色,

  而他在说的时候,是刻意强调了三种颜色,显然她的潜意识里没有任何的彩色……

  “好像从你领养Xylon开始,你很久没这样了。”

  叶佳贺以一副专业心理医生的口吻说道。

  “Xylon被接回去了。”可儿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被强行接回去的,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被夺走,却拦不下他。”

  “什么?”叶佳贺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轻咳一声,将话题绕回到她的画上来,“牧羊人是希赫吗?”

  ……

  叶佳贺指着画上面离牛羊很远很远的一个牧羊人,似乎怎么骑马奔跑都来不及赶到牛羊身边。

  可儿沉默。

  “你在期望希赫像神兵天降一样把你从泥沼里解救出来。”叶佳贺说道,“可你清楚地知道,他离你的世界很远。”

  所以,她自己的人物在左下角,而牧羊人在右上角。

  而两人中间……是分散严重的牛羊,明显是赶不到一起的放牧。

  这正是他这个姐姐现在面对的解不开的事……

  八音盒的音乐静静地流淌。

  “姐,人生就是一个相聚和分别的过程。”叶佳贺把画纸放到一旁,年轻的脸阳光朝气,“你和Xylon有十几天相处的缘份,这是一段值得记忆收藏的际遇,不该强求更多。”

  叶佳贺已经进入心理医生的模式,可儿是个安静的病患。

  “Xylon不是你亲生的,他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父母,他的确该在他父母身边成长。”叶佳贺说道,“这是很正常的。”

  “他是被他家庭环境因素造成孤独症的,我不放心他就这么回去。”可儿说道。

  “如果没有孤独症,姐你就会坦率地把Xylon还给他的亲人吗?”叶佳贺反问道。

  一针见血。

  可儿沉默了,唇抿紧。

  “姐,没有孤独症,你也会想把Xylon留在身边,”叶佳贺揭穿了她,“孤独症只是给了你一个理由而已。”

  他的意思是……是她自私吗?

  不肯放Xylon回他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

  不是这样的……

  “叶佳贺,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可儿看向他,“不管我是不是能争取到Xylon的抚养权,我现在只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我总不能放着不管。”

  可儿把今天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叶佳贺走到她身边,一手搭上她的肩,“走,我去你去打场夜间网球。”

  “……”她不是来打球的,她是实在没人可以倾诉了,才会找他。

  “运动有助于激发想法,走吧。”叶佳贺整个人黏到了她身上,有些撒娇似地道,“走吧走吧。”

  可儿被叶佳贺软磨硬泡的,不禁道,“那你那个女朋友呢?”

  她没忘了刚进来时听到的那一阵销~魂的声音。

  “没什么比陪我姐更重要。”叶佳贺黏着她说道,把她椅子上拖起来,“走啦,打网球去。”

  *************************

  夜空黑得宁静,空旷的室内网球场一片明亮。

  网球不断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姐,我想到一个办法,要是你凌晨两点前能赢我,我就告诉你。”叶佳贺握着网球拍朝一旁的美女裁判投了个飞吻。

  “什么办法?”可儿压根不信。

  “赢了我再告诉你。”

  叶佳贺洋溢着一脸阳光的笑容。

  可儿明明不信,可却用了全劲去打网球,每一击都是又狠又快。

  叶佳贺一开始还有意相让,到后面,反被豁出去的可儿打得连连败下阵来。

  可儿不理会美女裁判喊的中场休息,仍是拼命朝叶佳贺打球,叶佳贺站在网那边只能招架……

  不到凌晨两点,叶佳贺就垮下来了,气喘吁吁地道,“姐,我们是在打球,不是在拼命……”

  她的网球球技简直是大爆发了。

  叶佳贺丢开球拍,举双手投降。

  两人靠着墙边并肩席地而坐。

  可儿用毛巾擦着一头的汗,“你有什么办法?现在我找不到律师和私家侦探帮我,英国这么大,伦敦这么大,我要上哪去找XY?”

  叶佳贺比她还显得累,大口大口喘着气,摘下湿透的护腕,拿起水瓶往嘴里哗哗地倒。

  半晌,叶佳贺才气喘着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姐你现在累一天了,回去睡个觉,明天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什么Xylon、什么希赫……把他们当成一场梦,OK?”

  “……”可儿无语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没办法。”

  “姐,我发现你对感情太过执着了,不管是感情还是亲情、友情,你都太过固执、太钻牛角尖。”叶佳贺用手背擦了擦嘴,一本正经地道,“为什么你不往好的方面想事情?”

  “好的方面?”

  可儿疑问,哪来的好方面?哪个方面是好的?

  “你要相信法院的公正,他们不告诉你调查结果是因为涉及到对方家庭的**,法院让你交出孩子,说明他们已经调查过对方家庭可以抚养这个孩子。”叶佳贺认真地说着可能性。

  “……”

  可儿从来没想过这一种可能。

  “既然如此,Xylon跟他们回去是正确的。”叶佳贺继续说道,“那里有他的亲人,姐,你并不是Xylon的亲人。”

  ……

  可儿语塞。

  姐,你并不是Xylon的亲人……

  是呵,她不是Xylon的亲人,她们之间不过是相处了十几天而已,什么都算不上,她凭什么去争。

  “而且照你所说,Xylon的家庭应该是相当有背景地位的,既然如此,他们更不可能亏待Xylon。”叶佳贺摊了摊手,“Xylon的物质生活不用愁,如果是这样,姐你还需要担心什么?”

  ……

  “可是……”

  “还有,退一万步来说,真给你一个公平的平台打官司争取抚养权。”叶佳贺打断她的话,继续咄咄地追说,“你是单身未婚,人家是亲生父母,你也没有多大的胜算……”

  “……”

  “就算是为了Xylon好,他也该回到他真正的亲人身边。”叶佳贺伸手搭到她的肩上,她的运动服因大量运动而汗湿。

  “孩子在我身边就是错的?”可儿反问。

  叶佳贺和她完全是两个角度考虑事情,若如他所说,她倒变成一个要抢夺别人孩子自私自利的人……

  叶佳贺安抚性地拍了拍可儿的肩,“姐,你太钻牛角尖了,Xylon的事你必须自己走出来。”

  可就算她不该领养Xylon,她现在也想知道Xylon在哪里生活,过得好不好。

  是不是真像叶佳贺说的这样……

  如果Xylon可以在自己的家庭过得很好,那她……

  那她,可以放弃领养他的心思。

  毕竟,对Xylon来说,她亦可儿什么都不是,什么都算不上……

  “Xylon是别人家的孩子,我是你的亲表弟,你把对他的爱挪到我身上来不就好了?!”说了半天,叶佳贺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可儿没有说话,只是靠到了他的肩上。

  叶佳贺怔住,唇边泛起苦笑。

  她根本不是个女强人的料,又拼命逞强做什么……

  ……

  室内网球场,墙的另一边,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墙而坐,微垂着头,盯着网球一个一个落到地上,眸色阴霾,轮廊弧线绷得紧紧的,脸上只剩下冷漠……

  武江从外面走到他面前,恭敬地低下头回禀道,“小少爷现在状态很不好,我担心他会在老爷面前露馅。”

  闻言,坐在墙边的希赫盯着地面冷笑一声,嗓音充满了嘲讽,“武江,我是不是很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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