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房间门口对视着,韩泽看着她似乎有很多话,到最后只是礼貌地按住打开的门,“进来吧。”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怕她被吓到一样。

  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嗯。”可儿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进房间。

  这是一间酒店套房,环境布置得温馨而雅致,双人床、组合沙发、三角钢琴、落地的厚重窗帘……

  可儿有些拘束在沙发上坐下,韩泽从浴室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她。

  “谢谢。”可儿礼貌地道谢,拿着干毛巾擦头发。

  “可儿,跟我别这么客气。”韩泽苦笑着说道,声线动人舒服。

  闻言,可儿的心一颤。

  他们之间……的确客气得过了份。

  韩泽没有离开,径自坐到她沙发的扶手上,长腿*叠,低头静静地注视着她,不时在她擦头发的时候拨开她脸上的发。

  细心如此,温柔若他。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可儿才发现他其实和以前有区别的。

  眉目长开后,韩泽的五官变得比小时候立体深刻,高个挺拔,气质比以前温润如玉,以及身上散发的薄荷香气令她沉迷。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变得窒息起来,窒息地尴尬。

  可儿用力地擦着头发,借此来掩饰自己狂乱的心跳。

  韩泽的视线一直凝结在她身上,在细细打量。

  她今天虽然穿着打扮还可以,可是形象却糟透了,狼狈得难堪。

  沉默了好久,可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你过得好吗?”

  “你过得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偌大的酒店房里又静默了。

  韩泽却笑了起来,英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声线动听得令人心悸,“我很好。你呢?”

  我很好,只是很惦记你。

  惦记你过得好不好,惦记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看她今天这一身打扮,和从前小公主般的她没什么差别。

  她比以前更娇俏动人了,眼眶泛红,楚楚动人,如画清纯的五官间有着格外迷人的风采……

  她应该是过得很好,是被哪个有钱的人家收养了么?

  她过得好不好呢?

  “……”可儿停下擦发的动作,没有回答只是微笑,云淡风轻地转移开话题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不好到无法开口。

  “……”

  听到她的话,韩泽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柔软娇小的脸,第一次难以启齿。

  很久,他才听到自己略显僵硬的声音,“我来接……我的未婚妻,她在这里参加一个晚宴。”

  ……

  未婚妻啊……

  韩泽永远都不会骗人呢。

  当然,也没有必要骗她一个九年不见的朋友,没有意义。

  心口疼痛地牵扯着,脸上却还要假装微笑。

  可儿几乎克制不住心口的疼,只能夸张地做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对,我知道,新闻上有播,你和梁市长的千金订婚了,你们很相配,郎才女貌,恭喜恭喜。”

  恭喜么?

  恭喜他么?

  为什么……他没有收到祝福的喜悦。

  “……”听到她的祝福,韩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的脸,一句话不说。

  他不发一言的样子让可儿更加不知道说什么。

  任由气氛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得好自己虚伪的笑容。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可儿胡乱找着话题,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一样从从容容,“一转眼都六年了,没想到你都要成家立室……”

  “你看到我找你的广告了吗?”韩泽打断她的话,温和的眼里透着隐隐倔强的执着,“我一直都在找你。”

  他找她找了整整六年。

  他惦记她惦记了整整六年。

  他刚刚在走廊看到她的侧影完全惊呆了,还以为……又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影。

  可这一次,他没有喝酒,他见到可儿了,见到真真实实的她。

  他当时……根本没有思考地从后抱住了她。

  他多怕……抱上去是一团虚幻的影子。

  眼前的可儿不是他梦里那个矮矮的小个子了,是真实的,是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孩了……

  以后他的想念里,不再只是停留在初中时代的亦可儿。

  好不容易才重逢,他一点都没有欲~望和她聊他的婚事。

  打从心里……抵触。

  他从来没忘记,他和她八岁就订了亲。

  找她找了六年,韩泽温柔的外表下内心还是一贯的执着呢……

  现在这个社会,怎么还有人会为了找一个不相干的朋友,一找找六年的。

  可儿顿了下才故作自然地问道,“找我?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

  “我不会忘记你。”韩泽再一次打断她的话,有些倔强固执地盯着她满不在乎的脸,“可儿,你忘记我了吗?”

  忘记?

  她也想忘记他,可怎么可能忘记?

  “当然没有啊。”可儿一副轻轻松松的口吻,拍打着他的胳膊说道,“你不就是我那个同桌韩泽嘛。”

  “……”韩泽脸上的温柔顿时褪得彻彻底底,只剩下苍白,声音喑哑,“我一直坐在你后桌。”

  可儿呆了下,原来很多小细节他还在记着。

  “嗯嗯,我开玩笑的嘛。”可儿无所谓地笑笑,把毛巾丢到一旁。

  开玩笑?

  韩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格外认真地一字一字道,“可儿,这笑话不好笑。”

  她故作不在乎。

  而他……认真到过了份。

  他固执的模样,眼底的认真,脸上的苍白都深深刺~激着她。

  再伪装不下去,可儿慌忙把头撇到一旁,眨了眨酸涩的眼,尽量用正常的口吻道,“诶……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说完,可儿站起来就慌不择乱地往外走。

  急促的步子声立刻跟在她身后响起……

  手指刚碰上门,腰间再次被韩泽从后搂住,这一次,韩泽搂得有些急迫,生怕她跑了一样。

  “别走,可儿。”韩泽有些焦急地脱口而出,近乎哀求。

  眼泪差点又流下来。

  可儿死死地咬住唇,她真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怕她再呆下去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怕他追问她过得怎么样?

  她怕他问她现在住在哪里?

  她怕他问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去学导演?有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

  ……

  她一个问题都回答不起,通通都回答不起。

  人都是往上路走的,只有她,一个人在下坡越走越远……远得再也回不去。

  “我真得有事,韩泽你别这样。”可儿强忍着眼泪说道,伸手想去掰开腰间他缠绕的手,身子微微地颤栗。

  “不放。”韩泽的语气里透着孩子气的倔强。

  六年来,他没有一天停止过打探她的消息。

  这次一走,他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匆匆一面满足不了他。

  “你别这样……”可儿声音有些哽咽,别再抱着她了。

  她对他的抵抗力没那么大……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回应他的拥抱,怕自己控制不住告诉他,自己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韩泽的力气很大,紧紧地抱住她,执着得很,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隔着晚装贴着她的腰间……

  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血肉。

  像警钟一样提醒着她,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也要控制……必须控制。

  “韩泽,你的戒指胳着我了。”可儿让声音显得淡漠一些,更淡漠一些……

  像带着某种示意一样。

  她知道韩泽听得懂。

  韩泽的身子一震,双手这才松开她,站在她身后歉疚道,“对不起。”

  “没关系。”可儿背对着他摇头。

  对不起。

  没关系。

  对不起什么……没关系什么……

  她已经有些不懂了。

  “可儿,我是说……”韩泽没有结束这个话题,语气歉疚极了,柔和的声线有些勉强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在没找到你之前就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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