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建议的语气轻柔而真诚,但落在池田萌奈的耳中,不亚于凌空甩来的巴掌。一股近乎耻辱的难堪涌上池田萌奈的心头,让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生疼。

  池田萌奈气得发抖,但太宰治的叙述还在继续。

  “池田小姐,介于你们案情的特殊性,胡堂主曾专门拜访过一位老先生,得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线索。”

  “胡堂主告诉我们——”

  “胡堂主、胡堂主……胡堂主!”

  呼啸的海风中,仅穿着一件单薄吊带衬裙的池田萌奈终于忍无可忍,骤然爆发。

  她怨恨地瞪着太宰治,嗓音愈发尖利,甚至一度盖过海风,

  “你们横滨警察是离了女人就没脑子的蠢货吗?开口闭口只会胡堂主、胡堂主!明明我才是最该受到关注的受害者!”

  “我在向你求救啊!你们是打算见死不救吗?横滨警察!”

  女人愤怒地吼出最后一句,尖酸的余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

  这一下,太宰治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

  他鸢色的瞳眸平淡无波,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跳脚的池田萌奈。直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稍缓,太宰治才继续开口,

  “池田小姐,一般而言,我并不想对女士太过苛刻,也乐于给她们保留一些体面,但既然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太宰治像是认真观察般,扫了一眼池田萌奈身上的伤口。

  随后,他找了一处堆放在地上的水泥柱,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地坐了下来,

  “池田小姐,你刚刚说,你的未婚夫一直对你施.暴,对吗?”

  “以人伦常情来讲,这确实值得同情。但不巧,我的上一份工作,让我比谁都清楚伤口的变化和暴力指数。”

  “以我的经验来看,你身上的这些伤口只是看着可怕,远远没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池田小姐,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真正施虐造成的伤口是什么样的吗?”

  “!!”

  池田萌奈猛地僵住。

  不远处的少年面带微笑,分明还是那副无害温和的模样。

  他坐在那里的姿势闲适而懒散,但池田萌奈却本能地在其中感到了一丝恐惧,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她努力张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害怕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连喉咙都在发抖。

  “当然,以上这些对普通人来说,也足够越线了。那么这里,就延伸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太宰治好奇地问,“池田小姐,既然你痛苦于未婚夫的癖好,为什么不和他解除关系呢?”

  “根据你身上的伤口数量和一部分淡化的斑淤,再加上你方才的口供,这样的情况应该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为什么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和他分手?”

  是出于爱吗?是出于恐惧吗?

  恐怕都不是。

  “是因为财产,对吗?”

  面对脸色逐渐紧张,却半天想不出一个借口的池田萌奈,太宰治如同贴心的教师,给愚蠢的学生递上一个参考答案,

  “池田小姐,根据调查,那栋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的是你和武藤先生两个人的名字,属于共同财产。”

  贸然分手,这一块产权势必会大打折扣。运气不好,还可能在诉讼中一败涂地,半点油水都捞不着。

  但等到领证后,把人送进监狱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无论是现金流还是不动产,都不再是武藤一诚个人说的算了。具体如何,全凭她心情运作。

  “不行吗?”

  池田萌奈反问。

  太宰治递来的‘理由’就像是瞌睡时的枕头,伸向落水者的浮木,池田萌奈来不及多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住。

  “我忍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头,拿回一点点报偿,难道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

  太宰治微笑,“无论律法如何裁断,池田小姐,这归根到底也是你们夫妻二人间的内务,外人无从置喙。”

  “但是,这里就又延伸出了另一个疑点。”

  “池田小姐,假设你打定主意要送武藤先生进监狱,公寓里也藏了足够充分的证据,你为什么还要自导自演,引警察上门搜查呢?”

  这样绕一大圈,实在太麻烦了。

  不仅有打草惊蛇的风险,最后还有可能功亏一篑。

  “能告诉我理由吗,池田小姐?”

  池田萌奈:“……”

  “我、我——”

  不知是冷的,还是出于紧张害怕,池田萌奈的牙齿咯咯颤抖。

  此刻,她看着太宰治的目光逐渐畏惧,仿佛在看一个通晓人心的可怕怪物。

  对此,太宰治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颇为贴心地替对方回答,

  “所有的关键,还是那栋公寓里藏着的东西,对吗?”

  “池田小姐,你从来不在乎什么‘施.暴’,甚至愿意配合未婚夫的癖好,否则,你身上的那些‘伤口’绝不仅仅如此。”

  “你真正想让警方搜罗出来的,是武藤一诚藏在公寓里的罪证。”

  “二十年前,他雇佣罪犯强.奸竹本桃香,最后在北边港口杀人沉尸的罪证。”

  那个罪证是一张存储卡,里面以DV视频的方式,记录下了对方犯罪的全过程。

  “池田小姐,你称呼自己的未婚夫为‘强.奸犯’。唯独这一句,你没有说谎,而你也早发现了这一点。”

  “但这里,又延伸出第三个问题。”

  太宰治再次说道。

  【延伸】、【延伸】、【延伸】——

  这熟悉的用词如同尖锐的针尖,一次次扎在池田萌奈的神经上,步步逼近,让池田萌奈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

  “够了,不准说……不准再说——”

  这一刻,池田萌奈真的害怕了。

  她无助地睁大眼睛,连瞳孔都在可怜地颤抖。

  可惜,某个前黑手党干部,向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池田小姐,假设你的目标是在婚后送武藤一诚进监狱,抢夺财产,那么,那张存储卡就是最好的铁证。它的效力远比你所遭遇的‘施.暴’,强上百倍、千倍不止。”

  “你为什么没用?是不敢,还是……”

  太宰治说到这,刻意拉长尾音停顿了很久。

  足足三秒后,他才在池田萌奈愈发难看的脸色中,缓缓道出最后的答案,

  “——是不能,对吗?”

  “池田小姐,介于你曾经做过的某件事,你不能提交这份罪证,你冒不起这个风险。”

  “对了,说到这个——”

  太宰治‘啊’了一声,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池田萌奈微微一笑,

  “池田小姐,让我们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吧。”

  “你知道十五年前,那件轰动横滨的儿童连续诱拐案吗?很巧呢,竹本桃香的弟弟竹本凉太,也是那起案件的受害人之一。”

  “你记得他吗?”

  ……

  …………

  【竹本凉太】

  当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池田萌奈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不再无助、不再颤抖、不再哀求,甚至……不再害怕。

  池田萌奈停下了一切肢体动作上的反应,她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太宰治,脸色苍白如无影灯下的面具。

  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吵架或是激烈的冲突中,如果一方突然从情绪外露的红脸转变成冷静的白脸,说明他的攻击欲望前所未有的提高。

  不想遭遇可怕的袭击,就必须尽快逃走。

  但很可惜,某个前黑手党先生丝毫不在意这些。

  “渡边君,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

  池田萌奈突然语气亲昵地问道。

  她环抱双臂的手指松开,右手状似随意般,轻轻地搭在了自己带来挎包上。

  “很遗憾,还是往生堂的胡桃小姐。”

  太宰治微微一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正在他人暴起的边缘来回横跳。

  “我和胡堂主一起拜访了草薙老先生,啊,就是二十年前,那位同时接手竹本桃香和竹本凉太案件的刑警。”

  “然后,他告诉了我们一个很有趣的线索。”

  “有趣?是什么?”

  池田萌奈配合地询问,右手已经拉开了挎包的拉链。

  女人的动作很轻,说是堪比专业级别的偷手也不为过。换成一般人,甚至完全发现不了其中的动静。

  “‘幸亏那个女孩子的身体不错,才能一个人逃出犯人窝点那么远’。”

  太宰治一字不错地重复道。

  随即,他右腿闲适地搭在左腿上,饶有兴趣地问,“池田小姐,你不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吗?”

  “一个被诱拐的孩童,不仅能单枪匹马地躲过看守,还能在长时间的关押下维持充沛的体力,顺利逃出犯人的窝点……”

  太宰治说到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恕我见识浅薄,有这种能力的小鬼,迄今为止我只见过一个。”

  那还是个黑漆漆的小矮子。

  “也许是那个女孩的运气好呢?”

  池田萌奈的声音阴郁,毫无起伏。

  她微微低下头,额前的刘海垂下遮盖住她的眼睛,让人一时分辨不清脸上的神情,

  “又或者,是神明显灵……那个往生堂不就干这个的?”

  “运气啊——”

  太宰治沉吟片刻,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倒是个不错说法,可惜,它依然无法解释那个女孩的体力问题。”

  “一般来说,为了让诱拐来的孩童保持乖巧,人贩子可不会让‘货物’吃得太饱。充其量一天一小块面包,只要吊着一口气,饿不死就行。”

  在这样缺水缺粮的条件下,别说逃跑了,小孩能不能顺利走出牢房都是问题。

  “因此,比起运气和神明显灵……池田小姐,我这里还有一个更符合逻辑的版本。”

  一个更简单、也更残酷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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