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天一统,开战!”

  “统六甲,定三分,把酒当歌主浮沉!”

  在宦官的引路下,柳白自值房而去,朝着奉天殿行步。而旁边一座殿宇之内,却是传来激昂之声。

  还未投过去疑惑的眼神,这宦官多少机灵的人儿?一眼便知道柳白想要询问什么,便是不假思索开口道:“此乃懿文宫,诸多皇子读书之地。今日当值的先生是文英阁大学士,去年的状元郎章华盛。”

  “这位状元郎乃是研史大家,想必在跟皇子们讲述历史呢。”

  此话说出,饶是柳白都是不由脚步放慢,偏生恰好跟着这小宦官的步伐,隐约之间连带着小宦官都走得慢了些。

  连小宦官都有些惊疑,明明是陛下宣柳白入殿,为何...自个儿还是走得不急不忙?

  可柳白没心思关注小宦官的想法,只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堪称说书的‘讲课之音’上。

  “我祖皇帝兴兵,有榆木憨讷者言,帝乃暴君,毒瘤人鬼,征伐无度,引天下九国十三州人神共愤。”

  “可天不若生我大临祖皇帝,又不知这春秋三百年不义战的乱世,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几人能如他那般,长驱百万吞并八荒灾乱,一统四海尽收天下归心。”

  “成败何惧千秋论,千秋多少独醒人!”

  光是这一番言论,柳白险些直接驻足拍手叫好!

  这等史学观,放到后世也定然是一大家!

  “帝言。天下本乃大争之世,各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我大临不止要争,而且要争得光芒万丈!”

  “帝据天问剑而问周王,九鼎何重乎?天下人人言帝不臣,是以不耻。”

  “可天下一统,帝驾六龙而行御十三州,平四海路下八邦,九合乱世诸侯,一匡天下之日。”

  “又试问这八方豪杰,九鼎迁至太安,何人敢上座?”

  “涩桃温酒,天下何人敢对酌?”

  “敢问四海八荒,古今天下多少英雄,可有谁,能胜我大临祖皇帝一筹?”

  “帝曾流落那赵地为质,举刀出城,一刀分开天下黑白。”

  “也曾举杯孤影茕立于那沧海之上,一曲临筝歌,暗自神伤慷慨,欲揽天上日月入胸怀。”

  “自古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

  “伐无绝,掠无边,龙威万里震苍天!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说。乱世风云,只看那一人眼色尔!”

  随着行路之远,声音愈发缥缈,可柳白的心,却是因为那位状元郎的讲课而愈发激动起来。

  仅仅是这样一番授课,便将 那祖皇帝的事迹英姿,完全展现。

  即便是柳白,身为男人的体内热血,仿佛也是沸腾了一般。

  小宦官急得满头是汗,虽是宫中行路要缓,可难免多踏了几步碎步。

  “公公,不知道这懿文宫放课是哪个时辰?若是朝议结束,能否见到这位状元郎?”

  饶是柳白,此刻也对那章华盛起了结交之心。这样的人,便是能够从他口中听听历史,也是大有裨益。

  小宦官讪笑一声:“章学士说课从来没有时辰,柳大人,若是您有心,等到退朝之后,奴为您画一张他家府邸的略图,请您递上名帖,想必他不会拒绝,”

  这样一番话,已经是十分隐晦提醒柳白赶紧上朝了。

  柳白微微点头,自然听出了小宦官的话外之音,也是加快了步伐。

  ....

  “启禀陛下,柳白已至。”

  随着一道宣号声响起,麒麟殿内众人惊醒精神,皆是抬眸朝着殿门之外看去。

  以柳白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在麒麟殿外候着的,自值房来麒麟殿,耽搁一点儿时间,也算是正常。

  更何况....光是这段时间之内,这些朝堂老狐狸,大多也都在观察众人的脸色,想要揣摩一番事情的发展。

  仁武帝目光平静,淡淡吐出一个字:“宣。”

  随着这一个字落下,麒麟殿外,一道身影出现。

  阳光映照,影子被拉的修长。

  当柳白迈步走入麒麟殿之时,无数目光投射而来,皆是凝在柳白的面容之上。

  这位昌平城败将的容貌,他们并不陌生,开春之时,入殿便是曾惊艳,甚至有人言‘天下若当真有以容貌入仕者,定为柳白’。

  如今再次踏足麒麟殿,群臣依旧是心中惊叹万分。

  容貌、气质。甚至是行步之间透露出那一份足以称得上‘尊贵’的从容,都足以让人不由侧目!

  ‘可惜了!’

  所有人心中都是不由得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这小子要是安安稳稳得同意尚公主,成为一个驸马,也不失为我大临的颜面!

  刚一进来,柳白便是感觉到数道比较熟悉的目光,除却魏春芳和阳烨那关怀温暖的目光之外,还有.....一道打量意味比其他人都要浓厚的奇怪目光。

  顺着看过去,便看见了那位当朝首辅徐阁老半眯着眼睛,分明是快要入睡的老态模样,却又仿佛在捉摸他柳白的底细。

  柳白略微吸了一口气,行至麒麟殿中央躬身朗声开口:

  “臣,柳白,拜见陛下。大临万年,陛下万岁!”

  光是这么一句行礼,满朝文武皆是面色一滞,看向柳白的眼神霎时间复杂无比。

  不是......这位曾经兵法造诣誉满京城,被小娘子赞为‘谪仙风姿’的武成君之子,怎么变得....如此好生不要脸?

  大临万年,正常,大家都在这么说。

  可....陛下万岁,这是什么新奇的谄媚之语?这天下可有活到万岁之人?

  不少比较正直的大臣甚至看向柳白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怒意!祖皇帝晚年病重之时,曾有方士欲要以‘天命圣君长生’哄骗,后陛下言‘寡人以大临,提三尺剑命百万军而安天下,此非天命,而乃寡人命天命也。今欲寡人信天命乎?若天命不在大临,大临再信天命乎?’

  如今柳白在朝堂之上公然用‘万岁’来‘哄骗’陛下,与昔年那些方士何异?

  仁武帝唇角微微勾起,看向柳白,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起身罢。”

  这小子....总是能在嘴巴上弄出点新花样来。

  柳白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准备起身来一句‘谢陛下’之时,却听见一道怒声响起:

  “启禀陛下,臣以为,当先治柳白殿上妄言之罪!”

  “恳请陛下,依照殿内规仪,将柳白廷杖三十,再行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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