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梭草 第一章 亚马逊河

小说:梭梭草 作者:梅齐雅黛 更新时间:2025-02-17 19:24:17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梅丽持着护照,上面写着梅玲,飞机在一片云雾中即将着陆,机舱里传来“Ladies and gentlemen, we will be arriving at Manaus Eduardo Gomes International Airport shortly......”。机窗玻璃布满了雨点,依然可以看到远处大片的黄泥水面,朵朵墨绿的植被覆盖,一大片白色的雾气缓缓地移动着。起落架在一阵发动机引擎的轰鸣与接触地面的颠簸中停止,机舱播放着轻柔抒情的巴西乡村音乐,融合了桑巴的节奏和爵士乐的和声,一种打击金属的复杂节奏缓缓流泻在骚动的乘客耳畔。

  空姐优雅含蓄地站在机舱门口,两手贴着腹部轻轻虚拢着,饱含笑意地向走下机舱的旅客点头致意,长睫毛的阴影盖住了下眼睑,随着依次下机的乘客流转翕动。

  梅丽等最后一个乘客离开的时候,戴好墨镜,从行李架上拿下背包,缓缓走下飞机。外面并不很热,湿气较重,当地下午三点云翳间隙射出的光线梅丽感觉太亮,即便是阴雨天即便戴着墨镜。

  机场很小,坐落着一座低矮的“工”字型候机厅,行李已经在传送带上循环多时。

  “喂——,是梅小姐吗?”(英语)一个接机的旅行团人员举着一张赫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梅玲”两个字。

  “是的。”

  “今晚的入住酒店是SecondHomePeru,有一个旅客与你一起拼房,是否可以。”韩菲叮嘱梅丽要与人同住。

  “可以。”

  梅丽回答所有的问题用点头或者简短的短语进行,不能深度的思考,太阳穴的位置似乎会因思考而钝痛。一路上,梅丽一直都在休憩,睡着一个长长的觉,像没有冬眠结束被春雷惊醒的睡鼠。

  去往酒店的路上,梅丽打开手机,一连串入境信息的提示,梅丽下意识地调整成静音模式,梅丽点开了韩菲发来的信息,“梅丽,到了吗?”,时间是二十分钟前。韩菲是梅丽北京绝无仅有的朋友,从出事后硬生生将自己从水深火热的底部托了起来。

  接车司机将梅丽的箱子放到酒店门口的台阶上离开,梅丽抬眼看着一座堪比“陋舍”五星级酒店,建筑是上下两层结构,红色的屋顶,白色仿大理石砖墙镶面,整体呈欧式古典主义建筑风格,融入了巴洛克雕刻装饰。梅丽想起了与文斌刚入住新房的窗帘和梳妆台,镶嵌了繁复的花纹。

  服务生将门牌双手递给梅丽后介绍左拐进电梯的二楼就是。梅丽推着行李箱进了电梯,找到对应的房间,刷卡进到里面。墙被刷成了浅绿色,一股腐质的味道混着消毒水的味充斥在空气里,白色的纱帘拉着,浴缸擦洗得明亮,屋里是现代化设施。当没人处的时候,梅丽的思绪又被拉下深渊,一阵惊异,四幕很黑。

  六月前仲夏,清晨五点多,曙红色映照在窗帘上。梅丽在秦皇岛喆啡酒店的床上进入了浅睡眠,这是梅丽在学校起居时形成的雷打不动的生物钟。手摸向了旁边的文斌,没有人。前一天晚上,文斌说要看日出,需要早起。半睡半醒中心里想着莫不成他已经去了,是自己睡过了头,三点半的闹钟怎么没响。

  梅丽将手摸向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想要看时间,手机一片模糊,梅丽觑着眼,模糊中屏幕上似乎全是未接来电,微信亮成了无数个红点,鳞次栉比的信息里有“文斌把你的事发到学校群里了,配着一张截图——我是梅丽的丈夫许文斌,我实名举报......”“梅丽回电”“梅老师,看到请回信息,配合学校了解情况。目前,学校已报案。”梅丽眨动着惊异的眼睛,胸口像是被铁钳攫住,手哆嗦着往下滑,头条,搜狐,微博......推送着醒目的信息“海淀西山二中已婚女教师梅丽出轨自己学生向鑫泽,与高三男学生发生系......”梅丽没有听到门外传来酒店管事的敲门声,晃眼的白光从窗户上的一点变成一条又变成一片又收了影,屋里暗沉了下来。

  当梅丽回到北京的时候,是当天深夜了,酒店经理在民警的协助下撬开了反锁的门,韩菲将蜷缩在角落里两眼放空嘴唇失了血色的梅丽接了回去。酒店前台第一时间得知了网络新闻,像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不是欣喜而是百年不遇的头等灾祸。酒店经理立即联系了同住人文斌,遣散了窃窃私语的前台工作人员,叮嘱时时听闻房间里梅丽的动静。服务生忙忙碌碌,走来走去,蹲守在门口,轻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悄悄与当地警方联系报备有可能轻生的年轻女子梅丽,丈夫半夜诡异出走。

  泄了心头之愤的文斌瞬间茫然不知所措起来,铆足了全身力气向学校揭发,让背叛自己的梅丽在全校师生面前容颜扫地。但人生,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误触的开关,会招来怎样的天罗地网。很快在媒介的推波助澜下,梅丽与泽泽的床笫私情之事如灿烂千阳一样辐射到每一个角落,人人蘸着人血馒头仔细品咂着。文斌通知了韩菲接回梅丽。

  半年过去了,梅丽仿佛穿越着一条走不尽的长长的黑暗隧道,阴冷潮湿,阒寂无声,梅丽残存的躯体没有被毁灭,而是出了国。

  外面是阴雨天,一点光照都会有些晃眼,梅丽将遮光窗帘拉上,屋里一下子昏暗了许多。由于太过湿热,梅丽拧开水龙头,放上了一缸水,将自己没入水中,静静地沉了下去。水哗哗地响着,溅在了玻璃壁上形成一束束向下流动的水注。

  梅丽喊到:“泽泽,这雨马上就要下下来了,你家里不来接你吗?”

  泽泽下了辅导班,靠着马路的一侧,走在马路崖子上。东南边的天空黑沉沉的,街道上一阵熙熙攘攘。

  梅丽骑着电瓶车朝着黑山扈路西山华府方向骑去,泽泽正赶着路,走得匆忙。梅丽远远地看到瘦骨嶙峋的泽泽,刚上高三,个头长了起来,裤管有些短,背着一个褪了色的双肩背包。

  “我家里没有人在,爸爸加班。即便在,也不会来接我,我家没有车。”泽泽清澈的一双眼睛微微地笑着看着梅丽,书包拉链处一个线头掉出了老长。

  “那你妈妈呢?高三这么忙也得有个人做好后勤呀!”梅丽关切地问,想到梓涵妈妈把满满一壶菊花果片茶放到桌子上叮嘱梓涵润喉降火,昊阳爸爸做好一桌汤菜滋补过度用脑的昊阳,仲凯阿姨冒雨送伞......理所当然地认为泽泽有无微不至战战兢兢的后勤团队,更不用说北京夏末意外的暴雨天气。

  “我的妈妈很早就不参与我的生活了,她在国外......”泽泽还是浅浅地笑着,看着疑惑不解的梅丽接着说道,“我完全可以自己搞定生活,平时都是我自己安排,今天中午的饭也是我自己做的。有些大意,忘带伞了,不过没关系。”泽泽干脆利落地边说边向前赶着,梅丽慢慢移动着电瓶车跟在后面,下意识地察觉泽泽可能是和爸爸生活的单亲家庭,自己刚刚说的话过于冒昧,抱歉而有些怜爱地看着泽泽。

  “轰隆隆——”滚过一声闷雷,闪电劈开东南天际,细雨点披了下来。

  “泽泽,雨要下起来了。我给你打辆车吧!”当梅丽说出来的时候,瞬间又后悔了。

  “不用了,老师,公交车很方便的。”泽泽堂皇正大地说着。

  “你过来,我载着你吧,我顺路!”梅丽看到泽泽还得走一站地去乘公交。

  “啊?好吧”说着,泽泽难为情地跳上了梅丽的电瓶车。

  “抓住,坐好了吗?”

  “好了。”

  “哎呀,雨要下下来了,我要加速了”梅丽一拧车把,车子猛地向前窜动,加起速来,泽泽差点掉下来,俩人笑成了一片。

  “啊——”

  “太危险了”

  “哈哈,还好吧”到了公交站,梅丽笑着调侃受惊的泽泽。三两点清凉的雨丝滴到梅丽的脸上,梅丽感到惬意,脸色变得充盈红润了。

  “您很喜欢雨天吗?还站在雨里。”泽泽钻到公交站牌遮雨盖下。

  “喜欢啊,竹杖芒鞋轻胜马,这不是苏轼说的吗,一蓑烟雨任平生,就这点雨?”梅丽有些兴奋。

  “下雨天湿乎乎黏糊糊的,我回去,还要很久的路程呢。”谈到雨,泽泽突然担心起来。

  梅丽想到泽泽下了公交车那段回家的路没有雨伞可撑,便翻了翻包,一把精致的粉荷叶边晴雨伞不知何时放进去的。“竟然还有一把,”梅丽欣喜地拿出来。

  “泽泽,这个你带着——嗯!”说着伸手给泽泽递过去。

  “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泽泽有些迟疑,不确定梅丽是否还有伞。

  “我有雨衣,成天在外上课,梅雨季,装备还是齐全的。嗯,拿着吧!”梅丽一努嘴,执意塞给泽泽。梅丽撒了谎,包里、车筐里都没有雨衣,但坚定的信念支撑,确保泽泽有雨伞。

  等梅丽骑远到泽泽看不到的十字路口,雨势已经来了。千万条雨线像箭一样砸下来,路面上很快起了白色的浪潮,前后左右已没有可遮挡的建筑物。向回折去,一站地,向家走去两站地。梅丽硬着头皮,冲进了势头猛烈的暴雨中,一起冲进的还有外卖小哥。路上,一辆自行车与电瓶车相撞摔倒在地,头发湿漉漉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从汩汩涌动的雨水里爬起来。

  冰冷的雨幕里梅丽抿着青紫的嘴唇,屏住呼吸,牙齿不住地哆嗦,雨水顺着头发流向了脖颈,灌进了前胸。骤然的失温使得手掌心一阵痉挛、麻木既而生疼。梅丽屏住呼吸,还有一站。林荫道上,参天的白杨,哗啦啦的树叶在冷风中翻飞着,像涨满风的帆。四面八方涌来的雨水,拥住了车轱辘,使本不多的电量很快耗损下去,行程盘亮起来了红灯。屋漏偏逢连夜雨,“唉呀,要没电了。”梅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电瓶车不走了,索性将车子丢在路旁,就这样走回家去。冒着暴雨穿过一两公里的林荫道,梅丽对自己的行为也不解起来。

  “咔嚓”,酒店的门开了,梅丽从浴缸里欠起身来,才发现,不是在雨天,而是浴室忘关的“哗哗”的水龙头。

  “有人在浴室吗?”(英语)

  “是拼房的朋友吗?”

  “是哦,你在泡澡啊?”

  “嗯”

  等梅丽擦了头发裹着浴巾出来,是一个亚裔旅客,更准确地讲是中国游客。

  拼客向耳后挽着一绺掉下来的头发,抬头向梅丽粲然一笑,将拉开的行李箱摆在床头柜一侧,一件防晒开衫扔在床上。

  “你从哪里来?”看着眼睛凹陷高鼻梁的梅丽,长相和国内新疆样貌差不多,误以为外国人,接着用英语问道。

  “北京。”梅丽简短地回答。

  “我从河南来。哈哈!老乡!”舍友显得很激动。

  “你一个人来吗?”

  “嗯”梅丽答道。

  “我和朋友一起,她带着两个儿子,被分到另外的酒店了,明天我们汇合。你不知道她那俩儿子有多闹,飞机上,我还得搭把手,幸好分开住了,闹死了。”舍友自顾自地说着,将睡衣和洗漱用品都翻找出来,又将新采购的防蚊虫喷雾、晕船药、手电筒、防雨外套、双筒望远镜......一个个往进码。

  “你多早到,没有出去玩吗?我到的早,先出去了一趟。离这里不远,有个亚马逊剧院,你听说过吧?好美吆,有门洞和柱子,里面的壁画可漂亮了。”见梅丽不作声,便没有再说。

  终了,舍友将旅行箱的拉链拉上,坐在床沿上看着吹头发的梅丽。“你好像哪里见过的一个人嗳,好眼熟。”

  梅丽有些心惊,出事后,韩菲带着自己去派出所改了名,六个月的时间,梅丽已经完全不像自己,两只大眼睛下颧骨突起,两颊有些凹陷,鼻梁更高了,有些空洞茫然地看着哪里,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自报名姓,也该认不出来了吧!这事过去了!”韩菲坚定地看着瘦得脱相的梅丽安慰道,鼓励躲在房间拉着窗帘的梅丽先出去走走看,再做出国的打算。

  “出去吧。”梅丽的心理医生也建议道“不过最好有人陪着”。韩菲知道,梅丽还有一股原始的生的欲望,是童年荒野丛生处磨砺出来的,现在支撑着的,是那股蛮荒之力。甚至,梅丽还爱着泽泽,不会轻易死去。外面的枷锁重创揭去了,梅丽换了环境,会渐渐好起来,因为她是梅丽。韩菲想着将梅丽送上前往亚马逊的飞机。

  “你说什么?”梅丽停下了吹风机,恍若隔世,记起舍友刚刚问了什么。

  “你为什么也一个人,来这里探险呢?”

  “有点闷,想换个环境。”梅丽想起了套话。

  “是啊,太闷了,我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呢,但是我不管了。”舍友洗完脸,正在一层层地涂着营养液,眉毛纹过,嫁接过的睫毛看起来湿漉漉的。

  “太闷了,婚姻真是......你结婚了吗?”

  梅丽想起一个月前,文斌发来的信息:协议已经都准备好了,谢谢你的不起诉,可以线上签字。

  文斌说的协议是离婚协议,梅丽签了电子版协议发了过去。两人是和平离婚,文斌将两百万钱款补偿于梅丽,做了梅丽婚后三年来偿还房贷的财产。

  至于起诉,梅丽放弃了律师建议的民事追讨。“揭发隐私损害名誉证据充足,涉有期徒刑一到三年。”韩菲跺着脚坚决要求起诉文斌,“梅丽,你不能放过他,你犯了什么实质性的错误吗?揭发的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是事实吗?”

  “我已经离婚了。”梅丽回过神来。

  “哦,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没结过婚呢,看着很小。”

  梅丽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那你是因为这个出来散心的吗?”

  梅丽眨了眨眼,表示不是。

  “看你状态不太好,你躺会吧。”

  梅丽微微点了点头,爬上床,用被子捂着自己,静静地闭了眼睛,一阵隐痛袭来。

  耳朵里又出现了幻听。

  “梅丽,梅丽,你对自己做了什么,梅丽,你不能这么傻呀!”在吞下安眠药又被抢救过来的瞬间,梅丽看到满脸泪痕的韩菲呼唤着自己名字。脑子里木木的,医院门外救护车的警报声,空气里充盈着消毒水的味道。

  “梅玲,梅玲,你刚呼吸有点急促。”舍友将洗干净的头发挽在毛巾里,坐在床边唤着梅丽。

  梅丽睁开眼,空气里是酒店消毒水的味道,床头灯有些晃眼。“对不起,刚眯了一会,做了个梦魇。”

  “哦,你刚吓我一跳?”舍友回到自己的床上,拿起手机滑动屏幕,接着玩起了游戏。

  “你还没睡吗?”梅丽艰难地爬起来拧开床头灯。

  “我刷会手机。打了打游戏。平时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就打打游戏。”

  “你没有给自己安排工作?”梅丽定了定神,向善意的舍友随意问道。

  “我婚后自己带小孩,说来都是辛酸吆,就没有再工作。”

  “其实,我真的想离婚,我们现在也是各玩各的了,我到处玩来忘掉一些生活的乏味。”

  “只是我都三十一啦。”

  “早两年没孩子的话,我就离了。”

  “现在这个年纪,再嫁人也是一样的。我想要被爱的感觉,你懂吗?就像恋爱的时候一样,被爱的感觉。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我就把时间用来打游戏和玩了。”梅丽转头看向了满眼虚空的舍友,仿佛有什么在火烧火燎地舔舐着自己的内心。她圆圆的脸盘,水灵的大眼睛,眼角有一点细纹,将乌黑油亮的头发盘起,两只手操纵着新一局游戏。

  梅丽理解那种被困住的消磨光阴的生活。

  再次入睡后,脑子里闪现的是泽泽的最后一条信息:“我对不起您!”

  “泽泽,你没有错。”梅丽很久没有了眼泪,看到信息显示的是泽泽,却瞬间全是泪。不仅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梅丽忍住一阵剧烈的疼痛,有些颤抖。

  当韩菲激动地告诉梅丽,泽泽顺利出了国,是世界一流的学府,梅丽嘴角有了久违的笑意。

  笑意弥漫开来,酒店窗外噼里啪啦的雷雨惊醒了梅丽。无边的魆黑与空洞又袭了来,勉强捱到凌晨五点,梅丽起床简单洗漱,换上衣服。临走的时候,写下一张字条:“祝旅途愉快!”放到舍友的床头。舍友是另外一个旅行团,不用和梅丽一起,梅丽看着熟睡的舍友,烫弯的假睫毛交错着,将睫毛根部压出一条条纹路来,她是多么爱美与爱生活。

  到了楼下大厅,旅行社的人已在那里等。司机接过梅丽手中的行李放到后备箱,关上商务车门,径直将梅丽送到了亚马逊码头。

  码头处横着几艘白色的三层游艇,一溜的窗格,像一座小型的楼房,笔直地静立在水面上。登上游艇,最下面是餐厅,吧台处,柜顶上倒插着林立的高脚杯,各式酒瓶整齐地摆放在酒柜的小格子里,有印第安人、黑人和以欧洲血统的服务生用英语说着“欢迎光临”。

  上层是旅客休息区,每个房间有一组上下铺,梅丽将旅行箱放在下铺床下,带马桶的洗漱间隆隆的有响声。最上面一层,是观景区露台。小酌一杯巴西国饮鸡尾酒皮卡琳的游客便坐在这里慢品着一杯酒,一种用强烈的甘蔗酒调和上柠檬汁制成。

  旅客陆续地踏上来......等游艇坐满了,便前往亚马逊河道的深处,行程需要六七个小时,

  导游戏谑道,游艇是该行程“最后的文明”,可尽情享用。梅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隆隆”的发动机的声音、划开水面的声音和游客谈话的声音。

  船沿着内格罗河行驶到六十多公里,便抵达索里芒斯河的交汇处,出现了数十公里的“黑水白水”互不相融的奇观,梅丽在一片密集的吵嚷声中坐起来,一片暗黄与藏蓝色水域相接壤。所谓“白水”即为黄色,像故乡的黄河水,是由上游的河水冲刷泥土而形成,包含了大量泥浆,十分浑浊。而“黑水”因为浸泡在热带雨林里,成千上万种植物从树根到树叶全都泡在温暖的水里,浓稠的河水被腐植为酸性,就像久泡的普洱茶,虽然颜色很深,但并不浑浊。

  游客饱览着晴天、水域、碧绿密林,以及岸边偶尔出现的本土居民搭建的的蓝的绿的房子,“人”字形屋顶抵挡雨季暴雨的冲刷,地基是一种本土特殊木材构建的,几十年也不腐坏。

  在天黑的时候,游艇停靠在亚马逊河深处的中转站。站点是用木头搭建的,没有墙,简单的支架结构。为了外界来的游客,站点人员对棚子做了最大努力的装饰:白色帐子罩在床的四周,防夜间蚊虫的叮咬。用稻草编织的垂帘当了简易的墙幕,保护了入住者的隐私。柜子上放着金属底座的煤油灯,通体罩着透明的玻璃,少有的发电系统只在有限的时间开启。

  入夜了,周围安静极了,当外界的声音褪去,只有自然里鸟的啁啾,风的沙沙声,还有蚊虫在帐子外的声音。

  第二天,导游介绍着这里将正式开启亚马逊河之旅,来自马来西亚、印尼的情侣四人,中国的梅丽、瑞典的Alina,六人与向导组成一列纵队。大家准备好行囊,向导说需要徒步走一段雨林里的路,腐质的地面上散落着酸酸甜甜的形似枇杷的果子,盘虬卧龙般粗壮的枝干盘绕着藤蔓,部分断枝跌落没入魆黑的污泥中。一条由木头劈开搭建起来的独木桥路通向林子深处,Alina换好雨靴,摇摇晃晃地走在最前面,梅丽跟在最后。

  在过了一个木桥的时候,一片顽童的欢声笑语传来,朝着声响的地方望去,不大的草地上,六七个身着汗衫短裤的孩子正在赤着脚踢足球,蓬着头扎着辫子的小女孩,东南亚人的长相,印度人的肤色,膝盖沾满着泥土,刚摔倒在地,哈哈大笑着,露出白牙齿。男孩胸前的衣服破了洞,一片污渍,领子被撑坏了耷拉了下来。两个孩子朝着后方奋力奔跑,试图追赶拦截飞过头顶的头,一个白色的球正飞向几个木杆搭建起来的晾衣杆球门。几个光着屁股腿上沾满泥点的幼童站在边上紧张地看着球是否不偏不倚可以落入。

  向导说这是一个原著居民村落,百十来人,主要是留守儿童与妇女,男人外出割橡胶或打工谋生。一个身体强壮的母亲在用葡萄牙语喊着孩子回家,大点的男孩门在河边劈着木柴,新劈的柴禾垒成一摞。

  梅丽的脸上突然涌上笑意,眼前的场景似乎在哪里经历过,这里的笑声,小河流淌的声音,晨间的雾气,残损的木板搭建的房子,女人的呼唤,与世隔绝的村子......熟悉的童年生活场景。梅丽太阳穴有些疼痛,但梅丽努力想下去,疼痛时时攫断了记忆,进村口的那棵千年的树,双手合十的人闭着眼在祈祷着什么。一种不可抗拒地力量支配着自己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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