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720章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小说:盛唐挽歌 作者:携剑远行 更新时间:2025-02-15 17:06:53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襄阳有一座很大的酒楼,叫“太白楼”。

  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因为大诗人李白表字“太白”,与之同名。所以,它跟李白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还真有点关系。

  太白楼的后台老板,是李白父亲为首的李氏。

  这座酒楼,在开元时代,也是在全大唐范围经营的连锁酒楼,连凉州城都有分号。虽然现在因为战乱和割据,已经大部分倒闭关门,不过襄阳的这家居然还开着。

  李白一家在荆襄根基深厚,家族成员很多都定居于襄阳和江陵。哪怕没什么人当官,但这些人颇有家资生活优渥。可以说李白的浪漫诗篇,都是用金钱堆出来的。

  这天一大早,雨过后的天空有一点阴郁。李白家族成员之一,李白从弟(家族兄弟,但比族弟关系更近)李昭打开太白楼的大门,坐在一楼大堂正中央的桌案上看账本。

  后厨里正在给他准备可口的菜肴。襄阳太白楼每天第一道菜,都是由李昭来品尝。作为经营太白楼的负责人,李昭非常用心,他的注意力也全在经商之上。李家在江陵,在襄阳等地的渡口,都有大买卖。

  类似这样家族模式的连锁经营,在盛唐时期就已经是常态,商号遍布全国的大鳄亦是有之。类似汴州何百万这种,那都排不上号。

  这位是方清入主汴州后,搭上官府的快车道才发展起来的。

  然而,半个时辰都没到,就有客人上门了,因为还不到饭点,所以这些人来得有点突兀,装扮更是不一样。

  领头穿着绯色官袍的官员,身后是拿着烧火棍的皂吏。一群人来势汹汹,似乎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来的。

  “哎呀,赵使君万福,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面对襄州刺史赵赞,李昭不敢造次,连忙上前,弯着腰叉手行礼。

  “嗯,确实是有阵风把赵某吹来了。”

  赵赞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对身旁的一个书吏使了个眼色。

  “朝廷刚刚颁布的新诏令,为了给东征筹集军费,现在对各州所有豪商进行征税。

  每一家留下一万贯作为基业。

  其他的,借给朝廷使用,将来再逐年返还给你们。

  嗯,就这样了。”

  书吏面无表情的说道,照本宣科,不做任何解释。

  啥?

  李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使君,这,这怎么说啊?”

  李昭整个人都不好了,发问的声音都在打颤。

  “你是没听到吗?

  那本官给你解释一下吧。你家的良田,还有这座酒楼,差不多价值就有一万贯了,只多不少。本官开恩,不跟你计较这些,就当是一万贯。其他的东西,等会有人去你家搬走。

  本官说得够明白了吧?”

  赵赞皮笑肉不笑的解释道。

  “凭什么啊!”

  李昭尖叫出声,面孔都扭曲了!

  瞧瞧,这踏马是连个借口都不找,直接明抢啊!

  “你不要多想,既然是共赴国难,这些钱以后会还给你的。

  再说了,一万贯也不少了,朝廷留这么多钱给你们,不是挺厚道的嘛。

  再说了,一个人一年能吃多少,穿多少用多少?一万贯还不够你花么?

  你一个商贾,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难道是想资助反贼造反?”

  赵赞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再加上他那风轻云淡的表情,让李昭一颗心沉到谷底。

  看来,这件事是没什么回转余地了。

  李昭连忙将赵赞拉到旁边,从怀里摸出一叠汴州发行的盐引。凑过来压低声音哀求道:“官爷,通融一下吧。朝廷这么搞,是要我的命啊。”

  他口不择言,连“官爷”二字都说出来了。

  赵赞不动声色将那一叠汴州盐引收入袖口,随即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顿了一下,随即长叹一声道:“卢宰相要筹集五百万贯军费,赵某也是为难啊。”

  “赵使君,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比如说,田亩的价格可以折算得再低一点,这太白楼,也可以挂靠在赵使君名下,对吧?”

  李昭心思活络,知道朝廷的恶政已经是避无可避,不得已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又掏出一叠盐引,心头都在滴血。

  赵赞见对方很上道,于是将那些盐引揣入袖口,轻咳一声道:

  “没想到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太白楼,经营居然如此困难,连个几千贯都拿不出来。

  这样吧,那就再给你们三日时间筹集财帛。

  三日之后,会有专人挨家挨户的查账,找你们这些平日里脑满肠肥的家伙算账。

  若有敢隐匿财富的人,直接以通敌的罪名抄家,斩首!

  走,换下一家!”

  赵赞大摇大摆的走了,等他走远了,李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对大堂内已经吓傻了的伙计呵斥道:“快收拾东西,今夜就走沔江去汴州!我现在回家,你们收拾完了赶紧回来!”

  这些家奴都是在李家呆了少说十多年的,不能轻易放弃。

  一时间太白楼内鸡飞狗跳,伙计们忙进忙出的收拾细软准备跑路,鞋底都快摩擦出火星了。

  不用说,官船的渡口肯定被官府封锁了,去一个就会被抓一个。

  不过好在荆襄支流众多,又不像是黄河那样很多河滩都是淤泥不能停船,所以随便在汉江边找个野渡就能上船。

  李昭不做他想,拖家带口连夜收拾细软跑路,那些田宅也不要了,只当给天子李璬买棺材了。

  赵赞收了李昭的钱,嘴里说的是给三日时间筹款,实则是暗示他们赶紧的跑路,朝廷已经在做秘密部署,三日之后才会动真格的。

  至于赵赞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其实原因很简单。

  因为无论找这些富商敲骨吸髓,榨了多少钱,那都是朝廷的,跟赵赞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这种重大政治行动,皇帝的眼睛都快钻钱眼里了,任何官员从中捞钱,都等于找死。

  但李昭给自己的汴州盐引,那都是硬通货。无论多少,每一文钱都是自己的。没有记录,没有手续,没有人证物证,揣怀里安全得很。

  等风头过去,再找盐贩子换成可以使用的米粮绢帛,简直不要太美了。

  至于朝廷,那关他赵赞啥事?

  方清又没有大张旗鼓,说要把荆襄这边的官员全都杀光!

  朝廷垮了就垮了,荆襄的兵马败了就败了,赵赞到时候把官袍一脱,再找一下过往在官场上的关系,未必不能翻身。

  现在谁还会像颜真卿一样那么实诚,去给死心塌地的李氏卖命?

  这天,在太白楼内发生的事情,同样也在江陵、邓县等荆襄大城内同时发生。衙门的皂吏,以及屯扎在当地的荆襄军都是倾巢出动,找本地大户家里要钱。

  有人跟李昭一样心思活络,长袖善舞。也有人觉得朝廷不该这样,他们要上书天子,废除这样“无道”的政令。

  一时间,荆襄各州州府市场停摆,百业萧条。商贾们能走的都在第一时间赶紧的跑路。工坊也不要了,里面的雇工也被遣散。

  不过短短数日,荆襄各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混乱了起来。

  ……

  “颜相公请留步!”

  紫宸殿外,两个拿着长戟的禁卫,拦住匆匆而来的颜真卿,面无表情,只是双手紧握长戟不放。

  “本相有要事启禀天子,尔等为何阻拦?”

  颜真卿又急又气,几乎是要怒发冲冠。

  然而,这两人依旧是动也不动。

  其中一人依旧是冷淡答道:

  “天子口谕,今日龙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天子特意嘱咐,若是颜相公来紫宸殿,必须要将他劝回。

  请颜相公不要为难我等,我们只是看守紫宸殿的小卒而已,不像颜相公那样,操心的事情那么多。”

  “请务必将这封奏章转交给天子!”

  颜真卿从袖口掏出一份奏章,将其递给面前二人当中的一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颜真卿实在是不好意思硬闯。他是有修养的人,而一个人有修养的特质之一,便是不给无关的人添麻烦。

  很显然,这两个丘八只是看大门而已,为难他们,又有什么意思呢?

  躲起来的,是那个天子啊!

  “唉!”

  颜真卿长叹一声,转身便走,返回了自家宅院。

  颜家是大户,但浮财和田亩并不多,无论怎样都排不上“抄家”名单。

  要不然,卢杞搞不好还真要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问问颜真卿要不要捐出全部家产以报国。

  颜真卿回到家中就看到颜杲卿在和侄儿正在堂屋桌案边闲聊。

  “族兄倒是好兴致啊。”

  看到颜杲卿脸上带着笑容,颜真卿就是一声长叹,随即坐到桌案边上,摇头不止。

  “天子不肯见你么?”

  颜杲卿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何止是不肯,简直就是躲着我。”

  颜真卿将官帽放在桌案上,一脸无奈道:“朝廷对富商敲骨吸髓,已经有人被逼上吊自尽了。可这样真能搞到钱么?看到有人身死破家,难道其他人不会跑么?”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朝廷的“经济新政”。

  所谓“新政”,就是以“借贷”的名义,把富商们的浮财都掠走,每一家保留一万贯的家财。

  谁不服从,谁就是通敌叛国,直接抄家。

  看起来,一万贯似乎很是不少了,足够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然而,这一万贯里面,可是包括了不动产的。城外的地皮,城内的商铺,宅院,都是要估价的。很多富商家宅很大,价格不菲。再加上城外有很多土地。

  那画面美到不忍直视。

  一万贯的“额度”,甚至不够他们的田宅估价。也就是说,此令一下,这些豪商家中所有的东西,除了搬不走的宅子以外,其他的都要被官府没收!

  这跟杀人放火也没什么两样了。

  颜真卿听说这件事后,就急忙写了奏章,去紫宸殿面圣。然而,天子李璬知道他一定会来,故意在寝宫内避而不见。

  说白了,还是卢杞说的那“五百万贯”,让这位天子眼红了。

  有了这五百万贯,他就可以扩军,就可以东征,就可以施展抱负!至于那些富商,李璬心中的想法,跟赵赞当初在太白楼说的是一回事。

  你一个商人,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是不是想造反啊?

  这些破烂事里面值得说道的东西太多,以至于颜真卿都有些错愣,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平日里好多人都在骂方清残暴,但方清在汴州开商埠,薄赋税,修渡口,建工坊,招揽各地商贾来汴州经商,未见他巧取豪夺。

  方清要是放开抢的话,可以抢的人更多,手里的刀也更快。

  没想到方清没动手抢,天子倒是动手了。”

  颜杲卿失望的摇摇头道。

  这踏马是什么狗朝廷啊!

  颜杲卿原以为回了荆襄之后,总算是来到了“国统区”,总算是可以为“正统”效力了。没想到这“正统朝廷”的治理,居然远不如汴州。

  现在居然都干出官府明火执仗抢劫的事情来,简直离大谱!

  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父亲,孩儿听闻方清也找富商要钱,但是却是筹资建立商行,低息借贷给百姓开工坊,买农具。

  同样是弄钱,这手腕多少要高明一些吧?现在朝廷的吃相也太难看了,怎么就不能学一学呢?”

  颜真卿长子颜颇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封建时代的消息相对闭塞,但盛唐之后,哪怕藩镇割据了,各地之间商贾旅客的交流却依旧很频繁。

  哪个地方是什么光景,大家心里都有数,从来都不存在说哪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别处都一点不知情的说法。

  平日里颜真卿他们骂方清骂得狠不假,然而这些人也不得不承认,方清是个扎扎实实搞经济搞民生的人。

  这个人,是个切实办事的。即便是立场敌对,颜真卿也佩服这一点。

  方清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想当皇帝!

  这是颜真卿他们骂方清的唯一原因,也是他们不能去汴州效力的原因。

  方清越是把汴州经营得出色,他们这些人骂他就骂的越狠。

  你有这样的济世之才,为什么不站出来为朝廷效力,为什么要想着谋朝篡位?

  能力越大,威胁就越大,就越是罪不可赦!

  现在颜颇很是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颜真卿与颜杲卿二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尴尬。

  你们都骂方清不是东西,可人家去街上买东西都还给钱给足呢!

  方清不是好东西,李璬这样敲骨吸髓捞钱的,就是好东西了?

  这一茬让颜真卿等人不敢辩论。

  “定然是卢杞蒙蔽圣听,才有此恶政出笼。

  明日,我再去紫宸殿面圣,务必要阻止此法继续推行。

  再这样下去,不用方清打过来,荆襄这边自己就乱了。”

  颜真卿一脸愤恨说道,恨不得把卢杞大卸八块。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当初也有人跟方清建议,要对汴州的商贾敲骨吸髓,好好收拾这些狗大户。

  是方清力排众议,说是要先修路先养鱼,细水长流才是人间正道。竭泽而渔只能一顿饱,好好经营地盘才能顿顿饱。

  既然方清都可以忍耐,为什么李璬就不能忍呢?

  这里头的差距,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颜真卿与颜杲卿等人,都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第二天,当颜真卿推开院门,走出所在的坊时,就看到前往皇宫的道路两旁,都站满了人。

  一个个都面色焦急,像是在寻找什么。

  扑通!

  看到颜真卿出来了,其中一个人忽然跪下,接着,路上成片成片的人跪下。有身着锦袍的,也有衣衫褴褛的。

  “颜相公,你救救我们吧!朝廷是要把我们逼死啊!”

  众人或高声叫嚷,或低声嘶吼,声音此起彼伏。

  颜真卿心中惭愧,不敢跟这些人的目光对视。他在仆从的前驱之下掩面而走,异常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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