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珺梦的魂魄虽然已经回到了躯体,却没有办法立即醒过来。浑然像是被困在这具躯体中,没办法动弹。

  这期间,她度日如年。

  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钟,她都能真切地感觉到欧阳烨就在身边。他拉着她的手,轻声呢喃,说些过往的事情,有时候又异常的沉闷。

  恍若木头一般,只杵在一旁,可无论怎么样,那股若有似无的寒意,都始终在房中萦绕。

  让她时刻不提醒自己,他就在那里。

  混沌中,她数不清度过了几个小时,度过了几个白昼黑夜。只僵着身子,感受着来自外界的一切。

  自然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外貌方面的变化。

  可这一切,全数落入欧阳烨的眼中。由最初的惊讶,到后来的淡然,他已经找过最好的医师,得到的答案是:消耗了太多精元。

  当然,那些能瞧出端倪的医师,并非是普通医师,定然是有些造诣,才能够瞧出这一切。可纵然如此,仍是无人能够诊治。

  欧阳烨眼见着,尹珺梦两鬓的发****变白。却始终无能为力,倍感无奈。

  这种无能无力,贯穿他整个身体,由身至心。毫无希冀地等待,让他幻想着下一秒就能够结束生命。

  若是那样,该有多好。

  死亡,很多时候,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人人惧怕死亡,可谁人知道,真正逝去的人,才是幸福的。那些留下来的人,需要每日受尽煎熬。

  就好比,现在的情形。

  在欧阳烨看来,尹雅轩毫无知觉地躺着,只留他一人独自守候着。守候着,有朝一日,她能够突然睁开眼睛,能够看一看他,纵使这一次同往日一般,会忘记他,会忘记曾经走过的一切。

  可那又能怎么样?只要她好好地,在那里,欧阳烨就知足了。

  这样想着,欧阳烨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尹珺梦。她的脸庞,因为长时间的卧床,显出异常苍白的颜色,有些瘦削,额骨凸显着。

  他的指尖,自脸庞慢慢抚上鬓角,最终停留在雪白的华发上。

  “我该拿你怎么办?”他轻声呢喃。

  尹珺梦听得清楚,这是他时常说得一句话。最初时,尹珺梦并不晓得,这话中的涵义,她并不难缠,又怎么会拿她没有办法。

  直到现在,尹珺梦才知道,这话中透着怎样的无奈,“烨”。她轻声开口,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夜幕降临,黑眸现身。

  他自门外走进,尹珺梦昏迷的这些日子,欧阳烨吃不下任何东西。他本就不饮活人之血,这随之而来的打击,令他几日都不肯饮一口血。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血族了,就算干尸也受不了。

  “主人”,他轻声开口,屋内一片黑暗,好在血族能够夜视,

  欧阳烨蓦然回首,就看到站在门前的黑眸,他一袭黑衣立在门外。这些日子来,公司的好多事情,都是他和赤火来打理。

  他几乎连这房门都未出过,只守在这一方寸之内。

  “这样熬下去,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的。”黑眸话中的涵义,不言而喻。更何况,血族本就是因欲而生的,强行控制,待一旦无法钳制时,一切都成了枉然。

  将会变得异常可怕,这样的事情他在无数族人身上看到过。

  有人因被饮血而转化,残存的道德观念,使得他们不愿吸食活人。短暂的控制之后,只会变本加厉。

  当然,这其中自然包括,恢复意识之后的唐果。

  她自是无法接受,已经成为吸血鬼的事实。即便黑眸无数次劝解,都无济于事。

  在三日禁食之后,她兽性大发,挣脱了铁链。

  若不是发现及时,明日便会有消息见报。

  她很伤心,一边自责不该吸食活人,另一方面却无法控制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贪念。在这两种情绪之间,她艰难地挣扎。

  这种感受,没人比黑眸更清楚了。

  所以,无数的夜晚,唐果都是在黑眸的陪伴下度过的。他令她平静下来,教她面对现实,学会控制欲-望。

  待这一切都好了的时候,她终于在赤火的许可下出了地下室。

  唐果以极快地速度站在石门前,一双眼睛四处打量,视线在看到赤火时,有些惴惴不安。

  因着认祖归宗,成为吸血鬼之后的唐果对赤火有着天然的惧怕和敬畏。

  赤火虽冷着脸,却什么都没说。这段时间,忙于奔波欧阳烨的事情,对于唐果,他并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

  反倒是黑眸,在极短的时间里,教会她控制欲-望。这着实是件不易的事情,看到这里,虽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可内心中,对于黑眸,他是认可的。

  “尹珺梦就在隔壁,我已经同烨打好招呼,你可以去探望一下。”说完这话,赤火转身离去。

  只剩下一脸茫然的唐果,她在努力搜寻关于尹珺梦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一桢帧翻过,像是一场冗长的电影。唐果心中无比疼痛,她快速移动,很快停在那扇门后。

  手停在门把上,却迟迟没办法扭开。

  时间犹如水一般在流动,唐果几乎能感觉到波浪翻涌而过时,产生的涟漪。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底,起了一层很不好的感觉。可终究眼角流不出一滴泪,面容也没有丝毫改变。

  黑眸就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

  迟疑许久,唐果最终将把手拧开,房门被大打开。

  她一双眸子,一眼就看到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尹珺梦。只是有些东西变化了,她鬓角的发,以及那张本应该青春年华的面孔。

  该怎么形容,岁月好像真得是一把刀。

  在她的脸上,划下一道道伤痕。她竟然毫不自知地躺在这里,无喜无悲。

  这巨大的落差,让唐果哑然,只静静站着。

  “珺梦,我来了。”最终她开了口,声音阴冷,不带任何感情。

  可只有唐果自己知道,说出这五个字,花费了她多少力气。

  屋中无风,窗帘仍在兀自翻飞,唐果靠近床边。垂眸望着床上的人,“珺梦,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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