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靠在路边,大雨和泥土混合,老远可以看见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男生抱着女生。

  女生白花花娇嫩修长的大腿顺着水流乍现。

  沈欲的轮廓在车光划过一瞬间,有种从深深沼泽里拔出来的重生感,足以让对生活颓废的人,震撼。

  他的脚颈虽黄黑,但凹凸有致,踩着一双路易威登的白色板鞋。

  快速将怀里的女生带到屋檐下,昏暗的灯光,摇摇晃晃的她。

  宁依裴一身红色艳丽的裙摆,不管凌乱成什么样,都没有魅态,单薄且高傲的孤独。

  她的发梢留着雨水,打湿了后背,露出蝴蝶般的骨头,腰身流畅。

  “我去,要死了,这雨说下就下,我先去洗澡。”

  她吐槽完后,打开桌子上的烟盒,继而说着。

  “沈欲,只剩最后一支烟了。”

  “我去买。”

  宁依裴随身携带着一块白黄色的煤油打火机,这款打火机是当年最好朋友送的。

  可惜了……最后也背刺了她。

  瞒着她成了父亲的情人,远赴瑞士,再无消息。

  宁依裴看着火机上面的图案,是朵凌霄花,手工做的。

  她喜欢用这个打火机。

  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脱下红色的裙子,洁白露骨的脚踏上浴室,将门反锁。

  依稀可以听见沈欲出门下楼买烟的动静。

  宁依裴放着音乐,一首忧郁的摇滚,打开淋浴头。

  温暖的水落在肩膀上,她在浴室镜子里,看着湿漉漉的自己。

  点燃烟。

  侵湿的手跟着染黑了烟中段。

  镜子里,那张清冷精贵的面容,疯了这些天后,眉眼间多了几丝憔悴和黑眼圈。烟色缭绕,雾幻白镜,她扯着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

  而后——她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

  起初以为是沈欲买烟回来了,刚刚想要唤他。

  一门之隔,外面成群结队的开始砸东西,

  房间里奶奶断断续续的嘶吼。就像狂风暴雨的骤降,把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击溃的一丝不剩。

  “去他妈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怕个屁,便宜的都砸了,贵的全带走。”

  “这家伙还有钱租房子,这房间里老骨头的药,一盒都要几十块钱,他也不是身无分文。”

  “上次在酒吧,这小子打伤了我们好几个,还要起诉我们非法讨债。”

  “父债子偿,况且,我们动他哪了?顶多恐吓他一下,这些东西一个别漏下,通通抬走!”

  宁依裴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多少人。她迅速将白色睡衣换上,掏出手机。

  还没有打电话,浴室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踹开门的是拿着铁棍的男人,他们身上全是雨水,看见浴室里面的女生,招呼着外面的伙计。

  “这还有一个女的,没准是他女朋友。呵,金屋藏娇。”

  宁依裴觉得声带被卡住,像一条很黑的河流,而她置身其中,无路可去,只能仍由着河水淹没她。

  她的余光找不到周围有反抗的工具,而四周全是虎视眈眈,笑意不明的男人。

  他们看起来不是年轻人。

  起码三十岁以上。

  小小的浴室围满了三个男人。

  后面还堵着二个男人。

  身上多处大面积纹身,身高均在一米八五以上,双眼无神,先是打量了浴室,又开始打量她。

  “你是沈欲什么人?”

  “朋友。”

  “哦……他欠了三百三十五万,你还吗?”

  “还,把你银行卡号给我。”

  全场安静了半刻,几个男人眼神愈发奇怪,面面相觑后,又厉声呵斥道。

  “出来,转账。”

  他们用力将浴室的门一关,砰的一声,在破旧的小屋里回旋。

  宁依裴刚刚挪步,还未走到浴室门之际,外面又急骤下传来了皮肉之搏的撞击声,棍棒在房间里闷响。

  那几个男人全部退后抵到了浴室镜子上,血丝从门外溅飞到镜子上。

  从脏话连篇到哑然蹲地不起,只有五分钟。

  “沈欲……沈欲,是你吗?”

  宁依裴颤颤巍巍地从浴室门探出头,看见沈欲手上是捡的木棍,碎发散落在眼眸处。

  他是阴暗角落的怪兽,此刻展露无遗。

  血腥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客厅里满目疮痍。

  他原先只有气愤,此刻听见她的声音,手腕开始颤抖。

  她看着他。

  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再也无处安放。

  于是,走了过去,如同她的脚下是挣扎,接着是取而代之的宽慰。

  纵然他是个残疾的怪物,恐怖的疯子,如果她不出现,会失手将人打死的罪犯……这一刻,她都毫不在意。

  宁依裴抱住了他。

  在夏日摇曳的大雨中,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用尽全部的力气。

  她对他的同情怜悯到达顶峰。

  她似乎也分不清头顶掉落的是血还是泪。

  看见了,他放在裤袋里烟,完好无损。

  她从里面拿出一支,放在他嘴里,两个人背着风,在房屋里,看着倒地的几个男人,有些泄力地抽烟。

  沈欲的外貌是别具一格的,不同于一般男性的温墩,阳刚。

  他低头抽烟沉思地时候,是狂野的,不羁的,破碎的,脆弱的。

  五官全然沦陷在遥远神秘的西藏风情中,打眼就知道。

  沈欲在安抚奶奶,打扫房间,忙前忙后——她在混乱中观察沈欲。

  “这些人怎么办?”

  “送医院。”

  “你以前也是这么处理的?”

  “对。”

  沈欲说完后,余光不止一次,隔着烟雾看她全身,如果有一处疤痕淤青磕碰。

  他一定会将这群混账遗悔终身——宁依裴的皮肤很嫩,如果轻轻一碰,挣扎后,一定会有明显的痕迹。

  “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事。”

  “我给你吹头发。”

  宁依裴没有拒绝,她喜欢他的服务,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给她带去温暖。

  她今天才发现,对沈欲有种病态的依赖。

  这种感觉,她曾经最好的朋友,也给过。

  宁依裴看着这块打火机,愣了几秒。

  她和沈欲的结局,也会是如同上段友情般凄凉吗?

  她不想被欺瞒与算计,也越发不明白,友情和爱情的界限。

  她觉得,对友情没有归属感的人,是没有爱情的。

  她只觉得他手法温柔,甚至完全感觉不出来,这是一个男人的力道,仿若带着深深的眷恋,缠身的蛊惑。

  温柔乡……

  宁依裴清晰认识到,沈欲于她的意义不止止是雪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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